《冢不二—追逐》幺*

3、追逐 下

　　“国光，妈妈回来了。”这条简讯，手冢翻了一遍又一遍。

　　母亲回来了，应该高兴的，但手冢却没有兴奋的感觉，小脑袋一直想的都是‘那个人，今天会不会来’。就这么，盯着手机，发了一下午的呆，以至于，整个下午，手冢都在课堂上走神。

　　“周助，阿姨回来了。晚上来家里吃饭吧。阿姨要好好谢谢你。”

　　不二没想到，一周时间竟是这么的短暂。有些不舍却不得不说再见。想着，少年不二甩甩脑袋，一侧身，即看见了低垂着脑袋走出校门的手冢。

　　不二支起依靠在墙壁上的身体，抬手招呼道：“手冢君，下课了啊。”

　　手冢一出校门，就听到一记温柔的声音，小脑袋还未扬起，小手已经被人牵起。一周以来，他都这样，像照顾小孩一样牵着自己的手上下学。虽然手冢一直都觉得自己不需要照顾，但，对于自己被他照顾的事实，手冢并不排斥。

　　依旧是那双温暖的手，依旧是那张时刻微笑的脸庞，一切未变。

　　明明很高兴看见他，但小小的手冢却别扭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有此一问，应该是彩菜阿姨也给手冢发简讯了吧。低头望着直视自己的小孩，不二蹲下身，平视带着眼镜的手冢，抬手揉着手冢柔顺的发丝，不二一脸微笑地反问道：“怎么，手冢君不希望看到我吗？”

　　盯着近在咫尺的笑脸，不由地让手冢有些压力，想后退结果却只别过了脸，即使明知他是在捉弄自己，但手冢还是诚实答道：“不是。”

　　虽然表情很别扭，手冢有话直说的性格让心情很好的不二情不自禁地捏了捏手冢天然淡漠的小脸说道：“啊，我就知道手冢君也不舍得我呢。”说着，不二双手穿过手冢的双腋，怀抱着手冢轻笑道：“我也舍不得手冢君呢。所以，手冢君不用不好意思呢。”

　　听着不二的话，手冢才知道折磨了自己一下午的忐忑不安的心情是不舍得。手冢虽然小，但从没依靠过家人与长辈。但，靠在他的怀里，小小的手冢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依赖他。依赖着一直想让自己唤他哥哥的比自己大五岁的少年。

　　小手搂着不二的脖子，手冢偏着脑袋问道：“以后我们不能见面吗？”不舍得的话，那以后就经常见面吧。还是孩子的手冢单纯地想着的。

　　如果可以，不二肯定会答应，但，不可以。“我也想跟手冢君见面的，但是，我们马上要搬家了。搬到很远的地方去，所以，以后大概没时间见面吧。”

　　手冢一听不二要搬到不能见面的地方，小小手冢立马追问道：“很远，是多远？”

　　不二没想到手冢会如此在意自己的去向，对于手冢孩子气的问题，不二有些讶异。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开，笑意不经意溢出，这个孩子，原来真的与自己一样不舍得自己。不二捏捏手冢蹙起的小眉头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有多远。不过，妈妈说很远。我想，应该很远吧。”

　　大人说很远，那应该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到达的地方吧。那自己长大之后去找他可以吧。打定主意的手冢望着捏着自己眉眼的不二问道：“长大后，你要上哪所大学。”

　　手冢跳跃性的问句，问地不二一脸困惑不解，但看着手冢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不二认真想了一下后才道：“东京大学。”

　　手冢默念了一下‘东京大学。’随后一脸坚定地说道：“我也要上东大。一定在你毕业前进入东大。那样，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对吧。”从那时起，一直想要追上你，这些年，我奋力奔跑，只希望能够一点点，靠近你，走近你。

　　那时候，不二并没有把手冢说的话当真，只是抱起手冢说了一句：“呵，我在东大等着手冢君。手冢君要加油呢。”从那时起，心中一直都有一个期待，但却一直没有意识到，那期待就是‘我在等着你。’

　　那时的不二，多少有些敷衍。因为那时，不二以为那只是孩子的话。不二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那孩子气的承诺，现在想起才猛然察觉，自己竟然将那时候的事记得如此清楚。

　　八年过去了。他如约来到了东大。在自己离开前按照约定来到了东大。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手冢，不二只是怀着平淡的心相处着。即使八年未曾联系，但，他们并未感到陌生。

　　正如孩提时的手冢所期望的那般，现在的他们，天天见面了。但，也只是每天见面而已。由于课程安排、作息时间的不同，他们并没有太多交集。加之，不二没想过问手冢的学习，所以，对于忙碌的手冢，不二一直都旁观。

　　如果不是因为看见那个时刻都保持着清醒头脑的手冢趴在书桌上的身影，不二就看不见眼前的所有。

　　成堆的书，成堆的习题与成堆的作业，墙上贴着十多个小时的课程安排表，翻看着手中二年级的教材，不二心中不由一怔：他是不是一直都在疾步行走。为了当初的那个约定，他是不是一直都争分夺秒地努力。

　　不二抬手轻轻揉着手冢的柔顺发丝低喃道：“呐，手冢，你可真让我吃惊呢。”小时候经常捏着手冢的小脸，想要逗他笑，结果没一次成功过。长大后的手冢，一样的表情，一样的淡漠，不一样的是，他成长地比自己要可靠多了。

　　不二轻轻拍着手冢安详的睡脸低语道：“手冢，为何，现在的你依然没有放弃追赶的脚步。现在的你，追逐的是什么呢？”

　　不二话音一落，即听到睡梦中手冢的喃语：“不二……”

　　不二。那是自己的姓氏。

　　不二一直不明白，为何手冢从来不叫自己哥哥。小时候不二以为是手冢的固执在作祟。长大后，不二不在乎称呼的事，所以没再要求过手冢叫自己哥哥。但，此刻，看着在睡梦中呼唤自己名字的手冢，不二不由深思，手冢不叫自己哥哥的原因是什么。

　　不像孩子那般，仰望着自己。不像孩子那般，敬重自己。不像孩子那般，依赖着自己。一切，都回不到孩提时候。

　　而，自己，又为何会如此在意他。只是照顾了一周的孩子而已，为何，离开时会那般的不舍。再见时，那般惊喜却又压抑着不想让这个孩子知道。

　　手冢，长大了呢。比自己预想的要稳重成熟地多。再也不能把他当小孩来照顾。因为那晚，自己依靠他了。回不到把他只当孩子来照顾的过去了。无法保持将他当孩子来照顾的心情了。因为，自己无意中已经开始依赖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不二，抚着手冢脸颊的手仓皇地收了回来，双眼惊慌地看着手冢，逃跑般离开手冢的房间。合上门，依靠在门上，不二双眼茫然地望着客厅，拼命地摇头想要否认什么，但，混乱的思绪却一点点清晰起来。

　　为何八年来，一直没去看他。不是没时间，而是害怕去见了他之后，他会因为见过自己而忘记那个承诺以至于停下追逐自己的脚步。

　　为何当初会破天荒地将所有精力放在学习上，原因不是景吾说的‘闲的没事做只能用功读书’，而是为了能够万无一失地考上东大。

　　一直想不通，为何精市会对自己说那么一句话‘周助，你在等待着谁吗？’此刻，恍然大悟了。自己一直都在无意识得等待着。等待着那句被自己定义为孩子的话变成现实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怀着等待的心情期待与他重逢。

　　那期盼的心，日复一日被渴望滋养成长。以至于，再见他时，不由自主地祈祷着，我们再也不要分开。手冢，原来，你是我一直都在等待的人。

　　突来的认知，让不二有种逃遁无门的无力感。

　　不二在门外烦恼着，门的那一边本该睡着的手冢却已坐直了身体，锐利的双眼透过光亮的镜片直达紧闭的门扉。

　　‘国光，你不去送周助吗？周助今天要搬家了。’
　　‘妈妈。我去上学了。’

　　那时候，虽然很想见他，但，手冢却没去送不二。从那时候开始，手冢学会了忍耐。

　　‘国光，周助考上东京大学了。我们一起去东京祝贺周助吧。’
　　‘母亲去就可以了。’

　　听到不二如愿进入东大的消息，手冢除了喜悦之外，更多的是渴望，渴望自己能够早日实现当初的约定。那时，手冢将一切渴望化为动力。

　　‘国光，你提前毕业也该跟妈妈商量一下吧。考上东大虽然很厉害，但是，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去东京。’

　　‘不二在东大。’
　　‘啊。是的。周助在东大。我打电话给周助。’
　　那刻的心，在压抑了八年后，如释重负般尽情的跳动着，一直期望着能够再见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重逢，在四月的樱花里。

　　八年未见，不二并未改变多少。依旧是那散漫的神态，依旧是那温柔的笑脸，依旧是那眯成一条线的眼。随着时间的流逝，笑颜满脸的他与记忆中的他，慢慢重合，长大后的他与印象中的少年，一点点融合。

　　不二，那个八年前自己誓言要追上的少年，终于再次陪伴在自己身边，但，就在上一刻，那少年因自己一个呼唤而逃离。

　　抬手摸着被不二触碰过的脸颊，手冢脸色淡然地低吟道：不二，你将我置于何处。

　　那之后的几日里，手冢与不二，依旧平平淡淡地相处着。

　　所谓平淡，不过是不二制造的平淡。

　　望着穿鞋要出门的不二，手冢终于压不住心中的焦急，挑眉问道：“你在躲我？”

　　听着手冢的质问，不二一边假装很认真地穿鞋一边洒然道：“手冢君，你想太多了，我怎么会躲你。”

　　鞋带都没解开，怎么可能穿的进去，看着手忙脚乱的不二。手冢弯下腰，从不二手中夺过鞋子，一边解开鞋带一边低着头问道：“我给你增加负担了吗？”

　　不二从未没听过手冢如此内疚的声音，是自己的行为给手冢造成烦恼了吗？不二摇摇头，坐在地板上，背对着手冢，低头道：“不是手冢君的错，而是，我需要思考一些东西。”

　　看着不与自己直视的不二，手冢断然道：“与我有关，是吧。”小时候，他总是直视自己，将他所有的想法与心情都通过眼神转达给自己。但，现在的他，做不到与自己对视。

　　手冢的洞察力。很强。再不走的话，一定会被看穿。那些事，不二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但，不二不想将这个孩子牵扯进来。因为，现在的他，依然还只是孩子。

　　想着，不二站起身，刚要抬脚离去，却听到手冢低沉的声音：“我不是孩子了。不二。你知道。我自小就比一般孩子早熟。所以，不要把我当孩子看待。不管是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我说过，在我面前，你可以依靠。在我面前，你不用坚强。”

　　回到过去，只把他当孩子照顾吧。不二想着，下定决心似的，毅然转身，微微仰头道：“手冢君，叫哥哥。”

　　这是你的回答吗？这是你思考了几日后的答案吗？

　　手冢伸手拉着不二的手腕，将看似可以随时离去的不二拉入自己的怀里，清冷的双眼，微微眯起，低着头，凝视一脸诧异的不二，手冢一脸受伤地问道：“不二，你没想过吗？为什么我会一直追着你的脚步，为什么我会这么努力地要赶上你。不二，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些，是不二想知道的。可是，为何要向他要答案。不二无法直视像是一切都豁出似的手冢，别过脸，不二摇头道：“手冢，我不知道。”

　　看着一脸逃避的不二，手冢断言道：“你知道的。只是，你不敢承认而已。”

　　手冢的断言，像是一把刀刃一样撕开不二好不容易封闭的内心，惶然不安的无措让不二不顾一切地否认着，“不，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他从未说出来的事，他怎么可能知道。

　　手冢第一次看见如此焦躁的不二，原来，这个人，也会褪下淡定的表情，原来这个人，也有如此让人心疼的害怕的表情。自己把他逼急了吧。可是，如果，不说明白，以后会更难受。

　　像那晚那样，手冢小心翼翼地将不二抱入怀里，安抚着想要逃避却又无法逃遁的不二，“我只想向你证明，只要是我说出的话，就一定能够做到。我想让你知道，我可以做出任何承诺并将承诺实现。我想告诉你，这些年的追逐，让我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不二，我想一直一直陪着你。我希望，你能够一直一直陪着我。我们两个在一起，直到永远。”

　　手冢突来的告白，惊得不二一脸愕然。这是……
　　不二是这几日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可，手冢竟是怀着这样的心意一步步走向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手冢意识到追逐自己，不光只是为了追上自己，而是希望能够与自己并肩齐进。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初见时，想接近你。分开后，想追上你。再见时，想告诉你，我爱你。”

　　手冢在追逐中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不二等待着手冢的追逐，不二在等待中确定了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