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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未寄出的回信 ...
我的名字,在进入“生存乐园”之前,早已遗忘。
在“永恒盛宴”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副本里,他们叫我“老陈”。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配上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形象——
微微发福的肚腩,开始后退的发际线,眼神里带着常年被生活磋磨后的疲惫与一丝尚未完全熄灭的、对安稳日子的渴望。
我被投入副本时,身上还穿着现实中那套廉价的、洗得有些发白的西装,仿佛刚下班就被扔进了这场噩梦。
我的“渴望”,被古堡精准地捕捉并放大。
它没有给我堆砌金山银山,也没有幻化出妖娆的美女。
它给予我的,是一间洒满阳光的安静书房,一张宽大舒适的书桌,以及无穷无尽的、来自我现实中女儿莉莉的“信”。
信的内容千篇一律,无非是学校里的趣事,对爸爸的思念,询问我什么时候能结束这趟“漫长的出差”,回家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笔迹稚嫩,语气娇憨,与我记忆中的女儿一模一样。
我知道这是假的。
理智无数次地嘶吼着提醒我,莉莉已经在那场将我卷入乐园的意外中,和我一起……不,或许只有我,被卷了进来。
她是否安然无恙?我无从得知。这幻象,是古堡刺向我最柔软肋骨的毒刃。
但我无法抗拒。
每天,我都会坐在那间虚假的书房里,颤抖着拿起那些虚假的信,一遍遍地读,仿佛能从字里行间汲取到一丝虚幻的温暖。
然后,我会铺开信纸,用工整的、带着点旧式文人气息的楷书,一笔一划地给“莉莉”写回信。
告诉她爸爸很好,工作很快就能结束,一定会赶上她的毕业典礼,让她好好学习,注意身体……
写好的信,我从不寄出。只是仔细地叠好,锁进书桌的抽屉里。
那抽屉里,已经积累了厚厚一沓。
这些永远无法抵达的回信,是我在疯狂边缘唯一的锚点。
在宴会厅里,我像个格格不入的幽灵。
我避开那些喧嚣与诱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见过那个叫原行的年轻人,他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冷静、锐利,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种“规则”之间。
我也见过那个跟在他身边的迟旅,眼神里还带着点未褪尽的惊惶,却又有着一种奇异的韧性。
他们太耀眼了,与我这样的普通人仿佛活在两个世界。
我记得那天,规则任务是“真诚的赠礼”。
我看到原行如何轻而易举地完成,也看到许多人为了那500点数绞尽脑汁,甚至互相欺骗。
我缩在角落,手里紧紧攥着一支从书房带出来的、看起来还算精致的镀金钢笔。
这是我身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非系统发放”的物品。
一个穿着破烂、眼神凶狠的男人盯上了我,他看中了我的钢笔,语气强硬地索要。
我知道,如果给他,系统很可能判定“不真诚”,任务失败。
但我更怕激怒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我进退两难,额头冒汗时,是迟旅。
他并非特意为我解围,只是恰好经过,看到了我的窘境。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来,拍了拍那凶狠男人的肩膀,递过去一块看起来味道不错的面包——后来我知道那是他用点数兑换的,随口说了几句什么。
那男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迟旅,又瞪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接下面包悻悻地走了。
迟旅这才看向我,笑了笑,那笑容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大叔,没事吧?在这种地方,有时候看起来越老实,越容易被人盯上。”
我连忙道谢,手心全是冷汗。
他摆了摆手,没再多说,便转身去找原行了。
对他而言,这或许只是举手之劳,甚至可能转眼就忘了。
但对我而言,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在那个冰冷虚假的盛宴中,却像一根小小的火柴,短暂地驱散了我周遭的寒意。
后来,游轮靠岸的真相被揭露,规则崩塌,混乱降临。
我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尖叫、打斗和系统冰冷的惩罚公告,瑟瑟发抖。
我紧紧抱着那个装满未寄出回信的抽屉,仿佛那是我的救命稻草。
再后来,便是天翻地覆的“摇篮重启”,是意识被撕扯、又被重新凝聚的混沌。
当我再次恢复清醒时,已经身处“归途小屋”。
守墓人告诉我,我是少数幸存下来的“觉醒者”之一。
面对守墓人给出的三个选择,我犹豫了。
“青霖”生机勃勃,但我害怕那里的未知与潜在的危险,我疲惫的身心是否还能承受开荒的艰辛?
“星尘遗民”秩序井然,但我已受够了“永恒盛宴”那种被规则束缚、情感被利用的滋味,那里的绝对理性让我不寒而栗。
“心象净土”……它直接与内心相连。我敢面对自己内心那片荒芜吗?敢去确认莉莉真正的命运吗?
我最终选择了留下。
和那位名叫弦的盲女一样,留在这片终将消散的“间隙”。
并非我拥有她那样的觉悟与力量,仅仅是因为……懦弱。
我害怕面对新的挑战,害怕探寻残酷的真相,我宁愿在这片暂时的、虚假的安宁中,苟延残喘。
弦是个很安静的人。
她似乎能“听”到我内心沉重的、充满负罪感和悲伤的“声音”,但她从不点破,只是偶尔会在我对着窗外(窗外并非真实景象,只是能量模拟的、永恒不变的宁静山水)发呆时,为我倒上一杯守墓人提供的、能稍微安抚情绪的清茶。
日子一天天过去,如同静止的河流。
我依旧会写信。
用守墓人提供的、似乎永远用不完的纸张和笔墨,继续给莉莉写信。
内容不再局限于报平安和空洞的鼓励,我开始写我经历的这些光怪陆离的副本,写我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
那个锐利如刀的原行,那个在危险中仍保留一丝善意的迟旅,那个能听见声音的弦,还有那个看透一切、却又无比慈悲的守墓人。
我将这些信,依旧仔细叠好,放在一个木匣里。
我知道,它们永远无法寄出。
这已经成了一种仪式,一种我与过去、与内心对话的唯一方式。
直到有一天,弦坐在我旁边,她空洞的双眼“望”着前方,忽然轻声说:
“陈叔,你的‘信’……声音变了。”
我一怔,不明所以。
她微微侧头,似乎在仔细分辨:
“以前,它们的声音很沉,很悲伤,充满了未尽的悔恨和告别。
但现在,它们的声音里,多了一些别的。
像是在讲述,而不仅仅是倾诉。”
讲述?
我愣住了。我下意识地看向那个装着厚厚信笺的木匣。
是啊,不知从何时起,我写信的目的,似乎不再仅仅是向一个虚幻的女儿寻求慰藉或忏悔。
我开始记录,记录我所见证的这一切不可思议的经历,记录那些在绝境中依然闪耀的人性微光。
无论是原行的智谋,迟旅的坚韧,还是弦的宁静,守墓人的包容,甚至包括我自己那点可笑的懦弱与挣扎。
这些信,不再是寄往虚无的悼文,而是一个普通幸存者的记录。
是一个被时代洪流裹挟的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对那段荒诞、残酷却又偶有温情的岁月的,一份独白的见证。
即使这见证永无读者,其本身,是否也具备了一种意义?
守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身边,他看着那个木匣,目光仿佛能穿透木质,看到里面承载的文字。
“记忆与记录,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老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它们对抗的,并非仅仅是遗忘,更是虚无本身。
你的‘回信’,或许无法抵达最初的收信人,但它们所承载的重量,已经改变了你自身存在的‘质地’。”
他轻轻一点,那个木匣表面泛起一层微光,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
“或许有一天,当合适的‘读者’出现时,这些未寄出的回信,会找到它们真正的归宿。”
我抚摸着木匣,心中百感交集。
我没有原行和迟旅那样强大的力量,可以打破规则,跨越星海;也没有弦那样特殊的感知,能聆听世界的声音。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懦弱的中年人。
但,我拥有我的记忆,我的记录,我那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视角。
我继续留在“归途小屋”,日复一日地写着我的“回信”。
我不再执着于它们是否能被莉莉看到,也不再沉溺于悲伤与自责。
我只是写着,像一个尽职的书记员,记录下我所经历的一切。
偶尔,当有新的、迷茫的觉醒者被传送至此,在他们做出选择之前,我会泡上一壶清茶,邀请他们坐下,将我记录下的故事,挑选一些片段,缓缓讲给他们听。
告诉他们,在那个名为“永恒盛宴”的副本里,曾有一个叫迟旅的年轻人,在不经意间流露过一丝善意;告诉他们,强大的力量并非唯一的出路,平凡的记录与坚守,同样是对抗虚无的一种方式。
我的故事很平淡,没有英雄式的壮举。
但有时候,我看到某些倾听者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一种被理解、被共鸣的光芒。
或许,我的这些“未寄出的回信”,已经在以另一种形式,抵达了某些需要它们的人心中。
这就是我的路。一个普通觉醒者的,微不足道,却属于我自己的路。
我依旧是“老陈”,那个有些懦弱、渴望安稳的普通人。
但我知道,在我的木匣里,封存着一段不普通的历史,以及一个父亲,对女儿永恒的、未曾说出口的,也是写给自己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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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最近会小修一下,不影响看文(揣手) 新文下手没轻没重,恳请看文的小朋友们的建议和修正(叼花)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