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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陷阱 ...

  •   溪流声越来越急,预示着前方地形在变化。两岸的崖壁逐渐靠拢,树木长得高大又怪异,交错的树枝挡住了本就微弱的天光,让林子里昏暗得像傍晚时分。

      空气潮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弥漫着一股甜腻中带着腐烂的异香,来自那些颜色艳丽、形状诡异的花朵。
      无处不在的低语声在这里被放大了,不再是模糊的背景噪音,而是变成无数细碎诱惑的絮语,直接往脑子里钻,不断挑战着理智的底线。

      "跟紧点,别掉队,别碰任何东西,特别是那些花。"原行的警告比往常都要严肃。他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很小心,受伤的手握着短斧,完好的手不时拨开垂下来的粘稠藤蔓。
      他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不只是因为累,更是在抵抗这种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

      迟旅跟在他身后,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一锅快要烧开的水。那些低语声幻化成各种声音——有时是陌生男人的招呼,有时是女人惊恐的哭泣,甚至还会变成原行用那种懒洋洋的语调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他只好狠狠掐自己受伤的手,用疼痛来保持清醒,鲜血慢慢渗出了粗糙的布条。

      "......这鬼地方......"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省点力气说话。"原行头也不回,"这香味和声音会让人产生幻觉。集中精神,踩着我的脚印走。"

      队伍在扭曲的树林里艰难前行。一株巨大的、叶子像喇叭的植物出现在前面,它中心积着一汪清澈见底的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诱人的光。
      这水看起来特别干净,和周围污浊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饥渴难耐的人们眼睛里顿时冒出渴望的光,几乎要扑上去。

      "别动!"原行厉声喝止,声音尖锐地压过了那些诱惑的絮语。他快步挡在那株植物前,冷冷地扫视着蠢蠢欲动的众人,"想死就去喝。"

      "可是......这水看起来很干净啊......"一个人眼神迷离地辩解。

      "干净?"原行冷笑,用短斧的柄小心地碰了碰那"水"。接触的瞬间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一缕白烟,斧柄被腐蚀掉了一小块。
      "这玩意儿比浓硫酸差不了多少。在这里,眼睛看到的都是假的。用脑子想想。"

      希望破灭了,巨大的失落和绝望笼罩着每个人。那甜腻的香气和诱惑的絮语仿佛变得更加强烈了。

      就在这时,队伍末尾传来一声闷响和短促的惊叫。
      是那个受伤后精神一直不太稳定的中年男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最后,眼神完全涣散,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正伸手要去摸一朵花瓣像血色嘴唇一样开合的花朵。

      "拦住他!"原行脸色大变。

      离他最近的男人下意识去拉他,却被中年男人猛地甩开。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个伤员,痴迷地盯着那朵花喃喃自语:"好看......真好看......过来......"

      眼看他的手指就要碰到那诡异的花瓣,一声闷响,中年男人软软地倒在地上。原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身后,把他打晕了。

      "捆起来!"原行的声音低沉,压抑着怒火。

      大家手忙脚乱地把昏迷的男人捆好。经过这么一折腾,队伍的体力和士气几乎消耗殆尽。每个人都脸色苍白,眼神飘忽,显然都在和自己脑海中的幻象、耳边的絮语作斗争。

      "不能停在这里。"原行看着状态越来越差的众人,果断地说,"这片林子的影响会越来越强。跟我冲出去。"

      他选了个方向,不再小心翼翼地躲避,而是用短斧开路,强行向前突破。荆棘划破了皮肤,粘液沾满了衣服,但这时候谁也顾不上了。

      迟旅紧紧跟在后面,肺像破风箱一样嘶吼着,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重叠。他几乎看不清原行的背影,只能凭着本能跟着那个模糊移动的影子。

      突然,他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去——原来是个被厚厚落叶掩盖的坑洞。

      "迟旅!"原行的惊呼声传来。

      迟旅下意识地挥舞双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把潮湿的树叶和泥土。失重的感觉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下去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原行半个身子探在坑洞边缘,另一只手死死抠住地面凸起的树根,硬生生拉住了下坠的迟旅。

      迟旅悬在半空,抬头看见原行因为用力而紧绷到极致的侧脸,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受伤的手掌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包扎的布条瞬间被鲜血浸透。

      "抓紧!"原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试图把他拉上去。但坑洞边缘的泥土很松软,不断塌陷,他自己也在慢慢往下滑。

      "放手!不然你也会掉下来的!"迟旅看着不断渗血的布条和原行艰难支撑的样子,嘶哑地喊道。

      "闭嘴......省点力气......"原行低吼着,手臂肌肉绷紧,努力寻找借力点。

      这时后面跟上来的几个人也赶到了,见状立刻扑上来死死抱住原行的腰。大家七手八脚地帮忙,终于把迟旅从坑洞里拉了上来。

      两人瘫倒在落叶上,大口喘着气。原行看着自己再次鲜血淋漓的手掌,苦笑着说:"看来这只手......是真要废了。"

      迟旅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手,又看看刚才在生死一线间被他死死抓住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对方灼热的体温和巨大的力道。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涌上心头,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
      不是感谢,那太轻了。是某种更沉重、更复杂的东西。

      短暂休息后,队伍拖着昏迷的同伴和疲惫不堪的身体,终于冲出了那片诡异的密林。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布满白色碎石的河滩,溪流在这里变得宽阔平缓。林子里那甜腻的香气和诱惑的絮语也消失了。

      人们虚脱般地瘫倒在河滩上,呼吸着相对正常的空气。

      原行顾不上休息,立刻检查那个昏迷的中年男人。他的呼吸很微弱,脸色发青,碰过花朵的指尖呈现出不祥的黑色,而且这黑色正在缓慢地向上蔓延。

      "毒素进入身体了,没救了。"原行拿出生锈的匕首在火上烤了烤,看向众人,"谁来帮我按住他。"

      他要截肢?在这种条件下?

      没人敢动。看着那蔓延的黑色和男人微弱的气息,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原行不再多说,示意迟旅帮忙按住男人的身体。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一狠,手起刀落。

      男人在剧痛中短暂地醒过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又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短暂而残酷。原行用烧红的匕首勉强止住了大出血,用撕下来的干净布条包扎好断腕。
      但谁都明白,在这种环境下,失去一只手,加上深度中毒,这个男人活下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河滩上弥漫着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幸存者们看着昏迷不醒、失去一只手的同伴,再看看彼此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样子,一种无声的悲凉在空气中蔓延。

      原行坐在一块白色的石头上,看着奔流的溪水,沉默地清理着匕首上的血迹。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孤寂而沉重。

      迟旅走到他身边,递过去一个刚才在河滩捡到的、相对干净的蚌壳,里面盛着一点清水。

      原行接过蚌壳,喝了一口水,没有说话。

      迟旅看着他被血和泥污覆盖的侧脸,忽然低声问:"值得吗?"

      为了救他,差点两个人一起掉下去。为了一个可能救不活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原行转过头,看向迟旅。夕阳的光线在他眼底沉淀,看不出情绪。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疲惫到极点的、算不上笑的表情。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他的声音沙哑,"做了,就是做了。后悔是活下来之后才有资格想的事。"

      他站起身,把蚌壳里的水一饮而尽,目光投向溪流上游,那座在暮色中愈发清晰的灯塔轮廓。

      "天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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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最近会小修一下,不影响看文(揣手) 新文下手没轻没重,恳请看文的小朋友们的建议和修正(叼花)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