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海云荒行》晚秋轻尘

10、天嵛城

　　在东海之滨，矗立着一座与大海相连的城市。尽管魔族已统治了大半疆土，岭南、蜀中、江州等地也在人魔两族的拉锯战中几经易主，唯有这座城池，各方势力都未曾派一兵一卒前来宣示主权，任由它独立于世，自治自理。

　　远望天嵛城，巍峨的城墙仿佛连接天地，屹立于海边，气势恢宏。城门之上，"天嵛城"三个大字苍劲有力，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李四和十七扮作兄妹，随着人流走进天嵛城。城内街道宽敞整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式商品琳琅满目，更有别处难得一见的法宝符箓，令人目不暇接。

　　自五百年前起，每年十月，天嵛城都会招收新弟子。来自各地的年轻人怀揣着不同的目的涌入城中：有的为学一身技艺，有的为增强家族实力。此刻的天嵛城，正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世人都说花城是人间最后的乐土，我看此处也不遑多让。"二人在一处茶肆坐下，十七不禁感慨道。

　　九州大地历经人魔大战，满目疮痍，唯有花城在城主萧玉京治下犹如世外桃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二位也是从花城而来？"旁边一位身着锦袍的年轻公子搭话道。

　　"我兄妹二人是金陵人士，久慕花城繁华。莫非兄台来自花城？"十七从容应答。花城城主萧玉京曾是显王部下，显王兵败后，在花城自立为王。近年来与南周多有往来。与紫玉山庄算是盟友，十七自然知晓其中渊源。

　　"不才正是从花城而来。看二位也是来参加天嵛城弟子选拔的？"那人问道。

　　"天嵛城名满天下，我们自然想拜入门下。但听说他们招收弟子极其严苛，不知能否通过。"十七谦虚道。

　　"天嵛城第一试便是在报名时，于太阳落山前从方洲山脚登上无妄阶至碧珠宫报名处。听说这一关就能刷掉八成的人。"旁边又有人搭话道。

　　"这方洲山看着不高，走到碧珠宫应该不用很久吧？"李四疑惑道。

　　"过几日便知分晓。"华服少年狡黠一笑。

　　十月初九，红日从海面升起，海雾突然散开。云海之上，三座巍峨的山峰悬浮于海面之上，琉璃玉瓦在朝阳下流转着七彩华光。浮云如游龙般环绕四周，缓缓流动。琼楼玉宇层层叠叠，飞檐斗拱，巧夺天工。

　　"哇，好壮观！那最高的应该就是神秀峰吧！"人群中不时发出赞叹。

　　"凌云顶周边时隐时现的，是护山大阵吗？真好看！"

　　"玉屏峰上五颜六色的，都是仙草吗？"

　　"什么时候有机会登上去看看？"

　　"得有仙缘的人才能上山修炼。"

　　"听说已经好几百年没出过有仙缘的人了。"

　　人群中有默默欣赏的，有惊讶地四处张望的，也有气定神闲的……

　　几十丈宽的阶梯上，走下几位青袍人。为首一人长身玉立，面容俊朗，他朗声道："我是武院云胤，欢迎各位来到方洲山。一年一度的入学报名今日开始。我身后的阶梯名为无妄阶，诸位需在太阳落山前登上此梯抵达碧珠宫，即可报名成功。可有什么不明白的？"

　　"明白！"

　　"这第一试还挺简单，报名之后还有考核吗？"

　　"听说还有两场考核。"

　　人群窃窃私语间，云胤见无人提问，便与同伴退到一旁："既然都明白了，那就开始吧。"

　　众人一拥而上，涌向无妄阶。李四与十七对视一眼，也踏上了台阶。

　　一上台阶，众人顿时感觉不对。眼前的石阶渐渐升起，变得透明，越飘越高。脚下的方洲山、神秀峰、天嵛城竟如水中的倒影被巨石击碎般，顷刻间荡漾、模糊，继而彻底崩散。如水晶般透明的台阶下是崇山峻岭，惊涛拍岸。上空云霞缭绕，飞鹤清唳。

　　惊叫声四起，仿佛稍一动弹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台阶上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向下拉扯，每上一阶，压力就增一分。最初几阶尚有人步履轻快，甚至有人开玩笑说要跑上去，但很快，笑声和话语都消失了，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才几十阶就有人坚持不住，还有人直接踏空跌落，吓得剩下的人每走一步都要试探台阶是否结实。

　　十七位列八大高手榜，尚能承受，李四却十分吃力。

　　"四哥，你怎么样？"十七关切地问。

　　"不用管我，你先上去吧。这台阶看着短，却像无穷无尽一般。"李四喘着气道。

　　他不想连累十七，此时他的身体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一股无形的力量仿佛不仅要压垮他的身体，更要摧毁他的精神。他想要放弃，毕竟他来天嵛城的目的是去竹林，报不报名并不重要。

　　"一起来的，就一起上去。"十七却十分仗义，一边说，扶起李四继续前行。也许是彼此扶持的缘故，两人顿时觉得轻松了些。

　　一级，又一级，他们继续向上走。云雾湿冷，水晶阶仿佛永无尽头。身后的身影越来越少，哀叹和跌落声也稀疏下来。

　　"啊——"突然一声尖叫。李四身旁一人踏空，他不及多想，伸手一拉，将那人拽了上来。

　　"多谢兄台相救！"那人起身后连忙拱手致谢。待看清李四容貌时，惊讶万分："阿四，原来是你？"

　　李四仔细端详对方："代秋！"

　　"阿四！"那人扑过来抱住李四，"我以为你被打死了呢！"

　　李四正要说话——

　　"这位又是谁？好美啊！"查代秋看着十七，两眼放光。虽然十七作普通民女打扮，却依旧美丽非凡。

　　"这是我义妹十七，我落难时，她救了我。"李四解释道，又向十七介绍："这位是查代秋，我在越州时的朋友。"

　　"十七妹妹，我和阿四是过命的兄弟，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以后秋哥罩着你。"查代秋呵呵笑道。

　　十七回以微笑："多谢查大哥，那我们继续走吧。"

　　三人彼此扶持，向上而行。

　　"是不是人多力量大，我觉得比刚才轻松多了。"查代秋笑道。

　　"我也是，谢谢十七没有嫌弃我拖后腿。"李四道。

　　"怎么会，人多力量大啊。"十七套用查代秋的话，温声道。

　　三人登上广场时，距太阳落山还约有一刻钟。碧珠宫前宽广的广场上，约有五十来人。

　　"你们还不错呀！"几人闻声回头，是前几日见过的那位华服少年。

　　"上千人，就上来这五十几个？"查代秋啧啧称奇。

　　"不是说刷掉八成的人吗？我看这也不止吧？"李四疑惑道。

　　"今年严厉一些罢了。往年这一关只是耐力测试，今年加了问心。自然少了许多人。"华服少年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查代秋问道。

　　"我比你先上来，问执事弟子的。"华服少年得意道。

　　"切，我以为你多厉害。"查代秋不屑道。

　　"我当然厉害，不然怎么上来的比你们快。"华服少年依旧悠闲道。没有因为查代秋的态度而心生不满。

　　十七环顾四周，按理说这是一项耐力测试，武功高的应该能上来。但上来的人中，除了一些武功高强的，如那华服少年，也有一些武功平平的。

　　"我叫向小楼，敢问姑娘芳名？"华服少年突然凑到十七面前，笑嘻嘻问道。

　　"走开，想知道我妹妹名字，得先问过我！"查代秋推开向小楼。

　　"请问兄台高姓大名？"向小楼彬彬有礼地问道。

　　"你……"查代秋见这人如此无礼却又挑不出错处，一时语塞。

　　"我叫十七，这位是我兄长李四，这位是查代秋少侠，以后还请向大哥多多指教。"十七自报姓名，又介绍了李四和查代秋。

　　"说不定以后就是同窗了，互相扶持，互相扶持。"向小楼摇着扇子，温文尔雅地笑道。

　　李四笑了笑，查代秋别过脸去表示不满，向小楼却毫不在意，依旧摇着扇子，风度翩翩。

　　不远处，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路过，身着白色锦服，腰佩长剑，气质冷峻成熟，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十七不禁心想：以前在紫玉山庄时，南周内部山头林立，各派明争暗斗，勾心斗角，没觉得有多少盟友。现在盟友变敌人，反倒觉得敌人好多。

　　"十七，太阳快落山了，我们走吧，去报名处。"向小楼邀请道。

　　十七回头看向阶梯，前面只剩下三四人，其他人估计是来不及上来了。

　　"向兄请。"

　　"叫我小楼就好了。"向小楼嬉笑道。

　　十七笑了笑：“小楼兄。“回头又向李四二人招手道："四哥，代秋兄，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