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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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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蔓延了许久。
久到餐厅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久到外面明媚的晨光已经变成了盛夏特有的灼热。
让铁游夏回过神来的时候,是崔略商轻轻的话:“铁手,你不该这么对他。”
铁游夏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
崔略商轻轻舒了口气,“我自己回家,你回医院吧。”
起身离开,铁游夏没有跟上来。
他想,也许到了现在,爱与不爱都已经不再重要。生活是实实在在一言一行,虚幻的所谓感情无法撑起厚实的生活。
铁游夏爱他,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份爱足以支撑着他去如此伤害一个曾经那么在乎甚至用生命去守护着的人。
追命一直都看得透铁手,所以他没有自私的想要把人锁在身边,他一直一直都不曾主动争取过一个合理的待遇,他由着自己和铁游夏分分合合不想介入,最后却硬是被自己牵扯了进来。
铁游夏因自己的离开而刻意的冷漠,冷凌弃因他们的分开而无端迁怒,甚至是无情不明就里的陌生态度,崔略商自认为即时是自己,即使明白这一切的缘起缘灭,也都未必承受得住。
最后事情还是依了自己的想法,是他的所谓理智,足足的将三个人都伤得体无完肤。
一直都孤芳自赏的清高着,一直都以牺牲者的姿态兀自的高傲着,一直都觉得自己做了最为正确的选择,却从来都不知道,是自己的固执己见,才亲手将心爱的人推向了水深火热,是自己的不通情理,才使得本应无辜的追命陷入了如今的孤苦境地,而一直自认为受伤的自己,其实却已经是伤得最轻的一个。
事情的真相怎会如此,事实的真相怎能如此?
走出餐厅的时候,过分明亮的阳光闪痛了崔略商的眼。
一时间的天旋地转,眼前的人都仿佛是剧烈光源前遮挡着的什么,眼前除了刺眼的光线之外全然看不清楚别的。
努力的深呼吸,想要至少维持身体的平衡,却在下一刻无奈的发现他已经越发的失去身体的控制权。眼前刺眼的光线在一束束的抽离,他甚至无法再它们完全消失之前抓住什么至少稳住身体。
铁游夏想,追命说的对,崔略商这一身的行头在街上毕竟是危险,况且追命既然支出了自己就必定是不希望自己这么快就回去,于是他结账之后就追了出去。
然后就在餐厅的门口,看到了扶着门框已经站立不稳的崔略商。
回头看了看桌子上其实也没动过几口的食物,铁游夏再次叹气。看崔略商的脸色,应该不只是一个晚上没睡的问题,他拉着他来吃饭就是因为知道他低血糖的毛病又犯了。
只是没想到,才一眼没有看到,这个人就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略商,略商!”铁游夏扶住崔略商看起来快要站立不稳的身子。崔略商脸色发白嘴唇有些发紫,借着他的力气勉强站稳,有些心虚的推着他搀扶的手:“我,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可能是昨天没睡好……”
铁游夏不由他拒绝的揽着他走出去,崔略商有些惊慌:“真的没事,你不用……”
铁游夏说:“你难道就不想早点回去看冷血?听话。”
崔略商没想过,铁游夏会直接开车把自己载回了他们以前的家。
而更没想到的,是这里居然还和半年前保持的一模一样。
完全看不到另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半年的影子。
铁游夏走回房间拿出崔略商的衣服交给他:“先去洗个澡,我去弄点东西吃。”
崔略商接过衣服,上面完全没有长时间不见阳光而产生的霉味,不是压在箱子里半年后的样子。
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铁游夏说,“我们的衣柜,一直都没有动过。”
崔略商疑惑的看向他,他笑了笑:“他住在你以前的房间。”
铁游夏从冰箱里弄了点东西给两个人吃,只有对于铁游夏做的食物,崔略商还算没有那么的挑剔。
简单吃过之后,两人又一起回到了医院。
走出电梯,看到的是追命和无情在几个军装的包围下对峙着的画面。
铁游夏只感觉眼前一阵发黑。
真真屋漏偏逢连夜雨。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因为有规定,医院在接受重伤病患的时候需要通知警方,因此昨天冷凌弃入院的消息才得以传到了崔略商的耳朵里。也同样因此,送伤者来医院的人算是目击者,按理说应当录一份发现伤者当时的情况的笔录。
昨晚值班的警员这样说的时候,追命拒绝开口。
值班警员看他精神不太好,只好拖延了笔录的程序,而换成了由今天早晨来接班的警员去执行。很明显的,再度拒绝开口的追命,遇到了刚好加班结束而赶来探望冷凌弃的无情。
无情身为心理辅导科的高级督查,很自然的,就接手了“请十分不配合的证人开口”的工作。
铁游夏看着无情有些微微愠怒的脸,一个早上接受了过多坏消息的大脑一时间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思绪反复的陷在“大师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以及“这个时候见到他,追命会想什么”这两个想法中无论如何也出不来。
崔略商这个时候比他冷静得多,他搭上铁游夏的肩在他耳边轻声说:“带他走,我搞定大师兄。”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就径直向前走去。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崔略商勉强牵起笑走了过去,“我打去心里辅导科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你还要加班很久。”
无情的脸不自然的僵硬着,最后勉强做出了一个缓和的表情,“刚到。”
铁游夏咬了咬牙,也走了过去,“大师兄。”
无情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直视着追命:“铁手,你有时间吗?我想,我需要和你谈谈……他。”
追命知道,自己现在很不理智,也知道这个状态下最好不要说什么话以免说多错多。可是他觉得他需要一个出口,在这种情况下。
从昨晚到现在,他挣扎在前世的恐惧与现实的担忧之中。他全部的精神都要去应付记忆中暗无天日也无边无际的黑暗。他觉得,他已经到了极限,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应付其他的什么。
“我再跟你说一次,我没有精神病。”追命甩开铁游夏试图扶住他的手,冷冷的对无情说。
铁游夏心里知道情况不妙,无论何时,追命对无情始终都是那份尊敬,从不曾这般态度。
无情看着铁游夏,目光中“你看见了”的意味显而易见。
他转头,对旁边几乎已经看呆的警员说:“回去打报告吧,目击证人精神状态不适合录口供,报告写完拿来我签字。”
无情的签字,即表示医院方面的完全认可,因为以他的专业,没有人有能力或者说是会想到要去质疑。
军装的警员得到了交代后满意的回去交差,说实话,他们也很不喜欢和这个明显精神状态有问题的“证人”打交道。那人的眼神以及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站在他对面的人整个脊背都会发冷。
“我也再对你说一次,尊重医生的意见,这对你自己、对身边的人都是有益无害的。”无情用淡淡的、公式化的口吻说道。
崔略商有些奇怪,身为心理科的人,无论是谁都绝对有那个能力在面对病人的时候保持一份平常的心态,大师兄平时在这方面更可以称得上翘楚,却为何会对着追命动了怒气?
“和你不一样,就不正常么?”追命轻轻的笑了出来,然后,他语气轻柔的缓缓开口,目光凌厉,步步逼近无情,“是不是只要心里面重视的东西不是别人所期待的,是不是面对着别人的态度不是那么唯唯诺诺卑躬屈节,这样的人就要被称之为疯子?是不是这样的人就没有和常人一样生活的权利?这样的人重要的东西就要被别人踩在脚下践踏却不得反抗?”
崔略商听着这话不得要领,铁游夏却已绝望的闭上了眼。
追命在说的,是顾惜朝。
所以他面对无情的态度才会如此的恶劣。
尊敬不是因为无情是几人的大师兄,不是什么智谋计策天下无双,而是因为无情是的的确确将几个人当做兄弟在看。
他不善表达,可却会在心底将四个人看作一个整体;他看起来无论何时都冷冷淡淡,可他在作出任何一个决定的时候,都是在为天下苍生在为天子朝廷在为诸葛统领在为四大名捕,他的心中除了天下百姓,就只有师傅和师弟们——也许还有一个他们说不得的人,不过既然说不得,那谁知道有或没有——却从来没有自己。
无情的一生都在为大宋,为六扇门而劳心劳力,却鲜少想到自己。
这样的人,身为他的师弟怎能不尊敬,怎能不骄傲,怎能不当他是兄弟,是亲人?
可是,铁手却知道,经过了顾惜朝的事情之后,有着完整记忆的追命,不可能与无情还似从前那般毫无芥蒂。
也许只有天才才明白天才的想法,顾惜朝惊才绝艳,他的想法怎是一般人参得透的。而他这样一个福泽万千的绝妙死法,若是没有一个同他一样绝顶聪明的人的配合,如何成功?
铁手在很早之前,早到顾惜朝的计划刚刚开始了一点苗头的时候就想到了他们在计划着什么,他选择沉默。因为既然大师兄肯配合,那顾惜朝做的总不会是坏事,他只是没想到顾惜朝会这么的决绝。
只是,他没有想到,甚至先于他感觉到顾惜朝在计划着什么,追命更早的,就知道了顾惜朝的打算。
所以那段时间他很不开心,行事几乎算得上是亦步亦趋。他知道顾惜朝的想法,所以他用尽了一切的方法去阻止无情和顾惜朝。
铁手曾想过,也许这就是追命出现在顾惜朝尸身旁边的原因。
顾惜朝死后很久,追命都不是很开心。他也曾经怀疑过,只是最终他选择了相信他的二师兄。
铁手想,也许追命不是真的对自己编出的那套说辞坚信不疑的,只不过,他想要相信,而且非信不可。
因为除了铁手说的那个结果之外,一切的可能,都不是他接受得了的。
而现在,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那时的事情铁游夏有些已经记不太清楚,可对于追命来说,也不过刚刚过了三年多的时日而已。
前因后果,若是没有无情的配合,顾惜朝怎能死在如此紧要的关口,死得如此的恶有恶报,又死得如此的直教天下英豪都乖乖闭上嘴巴从此再不敢找九现神龙金风细雨楼主的麻烦反而对他惟命是从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