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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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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觉的好眠尤如高山上那经年不化的皑皑冰雪,宁静又美好的一梦千年。
朦胧地似睡在母亲的怀抱里,小心翼翼、却满溢怜惜的,那么温柔,如一缕缱绻的箫音缠绵耳侧。
兰漪从梦中醒来,略显茫然的目光从头顶淡紫的鲛绡帐子上移到床边香气嫋嫋的玉鼎上再移到窗外苍茫的暮色中,发现自己还是身处凡尘,无端地不由觉得有点失望。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才惊觉自已已不再是元灵,只是褪回了原形,他垂下头打量自己半晌,重塑肉身这莫大福缘落他身上,他却也没觉得多惊喜。
屋外箫音不绝,兰漪向外行去,只见房屋是临水而建的水阁,一派苍茫暮色中,晚霞满天,烟波浩渺,水面金光粼粼,晚风徐来,水气氤氲而起。
龙宿倚栏而坐,正极目远眺,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手中一管金紫名贵的箫迎风自鸣,音质如仙。
兰漪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轻轻一跃在栏杆上卧下来,龙宿身旁随侍的仙凤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不说继续垂首侍立。
龙宿垂头看他一眼又自移目远方:“水天一色,浩渺无极,虽日日得见,却总是每每感慨天地造化之雄——汝觉得此景如何?”
“龙主,章袤非儒门中人,”兰漪声音寡淡:“素来无伤春悲秋的感慨。”
“小东西,汝倒不怕吾~”
“龙主龙章凤姿,天纵威仪,只是章袤此身已死一回,想来是不大怕死了。”
“汝妖身已破而后立,不在三纲五常之数,以后龙主这称呼便免了罢,”龙宿伸出手把他抱到身前,“若不敢直呼吾名,便随吾门人唤吾一声龙首也可。”
兰漪倒也随遇而安,仰头对着龙宿道:“龙首把我带回来,又费神为我重塑肉身,章袤大恩不言谢,”顿了一下,又道,“龙首那时为何要带我回来?”
“吾做事向来随性,想做便是做了,”模糊中,龙宿似笑了一下,“现在看来,汝这性情越来越合吾脾性了,吾喜欢得很~”
兰漪未再开口,闲适地卧在龙宿衣裾上,只觉龙宿地右手轻柔地在自己头顶腰背之处流连,不尽温柔之意,模模糊糊地竟起了睡意。
暮色越发苍茫,夜色如水浸来,蓦地,半空一声鹤唳,极清又极亮,龙宿右手一顿,一声苦笑:“果然不能说闲的,静极一思动便会有人送来麻烦事~”仙凤听了噗的一声失笑。
龙宿听了横她一眼:“汝笑什么?那糟心白毛哪次找吾有好事?”说着左手手一伸间,一只雪白纸鹤已停在他掌心。
兰漪生性乖觉,见状不欲窥人书信,便从龙宿手下挣脱跳回了地上,仙凤见了微一点头,意甚赞许。
龙宿垂头看他一眼,一笑展开纸鹤时却惊咦一声,兰漪好奇抬头一看,只见鹤眼处竟是一点血红,龙宿话音未落,鹤眼尤自血泪滴落,滴滴落在龙宿衣上,洇开点点血痕,龙宿面色一整,继而凝重:“凤儿,汝说这是谁的血?”
“主人,”仙凤接过纸鹤,伸手在血眼处一捻蹙眉,“这是桐文之血。”
龙宿闻言倏然起身,一直隐在水下的丈余鱼龙尾回旋间水波翻卷,千重水浪从他起身处汹涌散开,渐远渐成滔天之势,天地陡然间风云变色。
“怎会如此?”仙凤低低惊呼,似不相信自己朱雀仙禽对血味的敏感,惶惶道,“主人,桐文已于四九天劫时殒身,何来血迹遗世?”
“自是有人见不得这天下太平海晏河清,”龙宿蓦地眉尖一挑,笑意款款间却是语意森然,“好得很,近百年闲散日子过了,吾正无聊得发腻,且看是谁如此知心知性给吾送来消遣~”
夜色森寒,水浪层叠,回旋拍岸,翻滚不休,大有倾水而起之势,龙主一怒之威如是。
兰漪力不能挡,龙宿初怒时便身不由已蜷卧于地,便觉有千钧之力重重压下,只是生性倔强苦苦忍耐,待到此时,再不能支,细微呜咽声逸出来,转瞬便觉有人抱起自己:“吾这心却是越修越回去了~”
言语间,兰漪身上压力全褪,漫天阴霾尽皆散去,风平浪静,一轮明月清光万里,又是一派水月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