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物语》爱糖糖

3、第 3 章

　　即使被青辞气得脸色发白，龙颜大怒，成帝依然要勉强摆出一副笑脸来迎接这个远道而来的王子。中午的这场盛大的宴会便是为青辞举办。成帝看着坐在次席的青辞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容，看不出任何表情，不由得捏紧了酒杯，笑道：“青辞殿下可还满意这些菜肴？”

　　青辞微笑着点点头，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宫中的御厨想必也是业中翘楚，这些菜肴精致细腻，色香味俱全，每道菜都是上等佳肴，青辞有幸，能够品尝到如此美味。”

　　成帝微微一笑，只当是青辞的奉承，不由得稍稍气顺了一些。却不知青辞这番话出自真心多过奉承。青辞生在月氏，靠近大漠，物种奇缺，若不是名门望族或是富甲一方，几乎很难吃到新鲜蔬菜。如今看到这些精心烹制的菜肴，不由多尝了几口，听到成帝的询问，便自然地脱口而出。

　　成帝冲一旁的内侍点点头，一个小太监便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过不了多久，便有一帮穿着绫罗绸缎的侍女走上了大殿。行礼过后，几个侍女席地而作，调弄着手中的古筝和琵琶。随着一声清脆的弦鸣，其他的侍女长袖善舞，挥舞着手中的纱巾，竟如同飞天的仙女般身姿妙曼。弦声微转，声音变得温婉轻柔，舞女们缓缓掀开面上的纱巾，露出一张张精心修饰的脸庞，娥眉、杏眼、朱唇，明艳动人。

　　坐在成帝右边次席的紫服男子站起身来，微笑道：“父皇，这一支舞可还满意？”

　　成帝心里就算再恼怒二皇子凌烨熙的风流成性，此刻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不再多说。

　　凌烨熙又转向青辞，笑道：“月氏殿下可满意？”

　　青辞看着眼前的舞女们，小口地喝着酒，依然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良久才笑道：“不错。”

　　凌烨熙眉眼流转，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笑道：“殿下这番评价，我可不满意。难道说殿下见过更好的舞曲，这种粗鄙的自然不如法眼？”

　　青辞摇摇头，笑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凌烨熙捏起酒杯信步走到青辞面前，笑道：“听说月氏国有一支舞曲，见过的人无不赞叹，而跳这舞曲的舞姬也被认为惊为天人，殿下在月氏，可曾听说这一支‘凤凰’？”

　　青辞闻言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他刚要答话，却见身旁的穆希冉面色通红，捏着酒杯的手也不住的颤抖起来。青辞轻叹一声，在桌下按下穆希冉的手，笑道：“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怎么二皇子殿下却不知道‘道听途说’这四个字是不可信的吗？”

　　凌烨熙也不生气，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笑道：“果真是道听途说吗？十年前月氏被大漠以北的摩诃族围攻，围困于都城长达十日之久。守城将军率军出征，而那位绝色舞姬却在城墙一曲‘凤凰’以振军心。摩诃王初见舞姬，惊为天人，当场宣布退兵，只要求娶那位美人……”

　　凌烨熙看了看坐在青辞身边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穆希冉，不由地浅笑起来：“只是后来却不知道事态如何发展。啊，对了，我听说当年守城的将军姓穆，不知道与这位穆将军有什么渊源呢？”

　　穆希冉铁青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瞒二殿下，当年的将军正是在下。”

　　凌烨熙仿佛听到了天大的消息一般，瞪大了双眼，半晌才笑了起来：“原来正是穆将军啊，想必当年那曲凤凰定是让将军记忆犹新吧！”

　　穆希冉浑身一震，只听“砰”的一声响，握在手上的酒杯已然被捏成了几瓣，裂开的碎玉划破了手指，鲜血顺着碎玉一滴一滴地滴在桌面上，分外刺眼。

　　青辞脸色一变，眉头一紧，转眼间又立刻抓住穆希冉的手，夸张地叫了起来：“将军，你这是怎么了？划伤了手事小，毁了陛下的白玉酒杯可真是罪过了！”说着又朝成帝行了个礼，“陛下，穆将军不胜酒力，多喝了几杯便忍不住想显示一下本事，没想到却弄巧成拙，真是过意不去。”

　　成帝摆摆手，笑道：“青辞殿下何必在意，大律国不缺区区一只酒杯。”

　　青辞却摇摇头，笑道：“这可不成，青辞愿代穆将军向陛下赔罪。”

　　成帝颇有兴趣地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青辞，笑道：“青辞殿下如何赔礼呢？”

　　青辞低下头微微笑了，原本慵懒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确是一种耀眼的风采。他缓缓解开身上藏青的披风扔到凌烨熙的手上，露出月白的绣满了金线的长衫，笑道：“既然二皇子殿下对凤凰那么感兴趣。我愿一舞凤凰，圆了二皇子殿下一个心愿。”

　　说着又凑到凌烨熙的耳边，小声地说着：“只不过不及舞姬那般容貌，还请殿下切勿介怀。”

　　凌烨熙淡淡地笑着，嘴角也勾了起来。

　　金殿玉阶琉璃瓦，白衣的王子笔直地站着，伸出手仿佛是捕捉从窗户中泄漏的一丝阳光。随着琴声的响起，青辞淡淡一笑，身姿也变得轻盈起来。他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手臂蔓延交错着不停地旋转，月白的衣衫随着他的旋转也跟着飘了起来，精心刺绣的金线仿佛连成了一片耀眼的光芒。

　　凌烨熙突然觉得有些刺眼，他挡住了眼睛，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青辞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放慢了脚步，却从桌子上拿起酒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酒壶竟沿着青辞的右臂旋转着落到凌烨熙的身前，半倾斜地泄出一缕酒来。眼看着酒就要洒落在地上，青辞又从凌烨熙手上一抹，竟拿下了他手中的白玉酒杯，满满接上了一杯，递到他的身前，轻声说着：“美酒佳肴，怎可浪费？”

　　温热的气息夹杂着酒的醇香扑面而来，凌烨熙脸色微变，他不动声色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细长的眼都眯了起来，抓着青辞的手腕，只觉入手一片温润，不觉轻轻捏了一下，笑道：“青辞殿下可还有美酒？”

　　青辞笑着一边舞动着一边又斟上一杯，透亮的酒水从酒壶中倾出，竟半点都没滴落到地上。待到酒杯满上后，青辞纤细的手腕一扬，将酒壶扔进了凌烨熙的怀里，绣着着金线的月白衣袖竟沿着他的手臂滑了下去，露出缠绕着一串珊瑚红珠白皙的胳膊。凌烨熙竟莫名想到了“肤如凝脂”这四个字，再看着那串珠子，更衬托得青辞的肌肤白玉似雪。

　　真不愧是大律国第一美女凌姿公主的孩子，即使是在月氏那种漠北国家，经历长年累月的风沙侵袭，竟还能如此白净，哪里有半点蛮夷的影子？

　　凌烨熙小口地呷着酒杯里的美酒，只觉眼光完全被青辞吸引了过去。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他只看到中央的那个月白的身影，看着他如同天上仙人般的轻巧舞姿。再看其他人，都露出一副被摄住了魂魄般的表情。凌烨熙皱皱眉，心里莫名不快，只恨不得走上前，将青辞拉到身后挡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一曲舞毕，青辞稍稍作揖，虽是对着成帝，眼睛却瞟了一眼凌烨熙：“可还满意？”

　　成帝这才如梦初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串珊瑚红的珠子，眼神里竟莫名有几分哀伤：“青辞殿下手臂上的是……”

　　青辞扬起手腕，看着那串珠子，笑道：“这是母妃亲手所做，从小戴在身上，从未离身。母妃说红能辟邪，这些珊瑚虽比不得红玉那么高贵，却也是宝石中的极品。”

　　成帝看着那串珊瑚，连手都止不住地在宽大的袖子里抖动起来，只是表面上还强忍着。凌烨熙狐疑地看着父皇，心下一凉，刚要说话，却听成帝挥挥袖子：“今天就散了吧，朕也乏了。青辞殿下，请自便。”说着，便由内侍搀扶着从后面离开了大殿。

　　凌烨熙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抬脚便要追出去，却被人紧紧地拉住衣服下摆，回头一看确是太子凌芮：“皇兄？”

　　凌芮冲他摇摇头：“别去。”

　　剑眉星目的太子拉住自家皇弟的手，走到他身边，眼神犀利地看着青辞，只恨不得将他瞪出一个洞来。青辞丝毫不让地看着凌芮，确是嘴角微微上扬，更显得高深莫测。

　　良久，凌芮才抱拳作揖道：“青辞殿下，招待不周，还请殿下见谅。”

　　青辞挂着他那温润的笑脸，摇摇头，道：“已经很好了，太子殿下不必介怀。”

　　吩咐完身边的婢女引领青辞回寝殿，凌芮最后看了一眼青辞，拉着凌烨熙退出了大殿。

　　“皇兄？父皇他怎么跟中了邪似的？”凌烨熙看着寝宫的方向，有些担心地皱皱眉，“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凌芮摇摇头，看了看走廊上月白色的身影和他身边的男人，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串红色珠子……”

　　“我曾经在父皇的房间见过。”凌芮皱着眉头，仿佛是回忆什么一般，猛地冷笑道，“这个青辞，真不简单！”

　　凌烨熙握紧了手中的扇子，墨色的眼瞳也眯了起来，看着青辞的眼光也更加放肆起来。凌芮看着他不由皱皱眉，猛地掐住了他的手臂：“你给我当心点，这个人不好惹！”

　　凌烨熙笑眯眯地向着青辞的方向走了过去，又冲着凌芮笑一笑：“没有点难度，哪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