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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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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她那么富有,尽管她有着最豪华的婚房,她未婚夫还是跟着其他的女人离开她了。
她躺在卧室里一动不动已有三天,最后有个长头发男人掰开她的嘴,给她灌了一调羹水,她哇的吐了出来,噼里啪啦打面前人的巴掌,最后累瘫在地。
她在打人中得到快感,于是把一圈护理都打跑了,只有这个长头发的男人留了下来。之前医生说,病人有暴力倾向,最好有个力气大点的人贴身照顾,所以父母请了这个男护理。
本来的婚房成了牢笼,父母请了看护和保镖,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房子都看了起来,怕她出事。她其实一点都没事,她不哭不闹,打完了人之后就开始喝水吃东西,一声不吭把未婚夫留下的戒指套上无名指再取下来,再套上去。一对婚戒,她左手一只右手一只。
父母又帮她添了新的看护,可是他们都做不长久,仍然只有这个长头发的男人守着她。她从没想过要去思考这个男人忠心的原因,她的脑子完全被她未婚夫的眼睛和手指占据着,直到有一天她看到这个男人偷偷凝视着装着她照片的镜框。
有人比她更痛苦,她就不痛苦了。
她情绪稳定了一阵。她平静的日子里男人会推着她到庭院里,广阔的庭院里,整整齐齐的绿草地显示现在正是春天。一望无垠的蓝天下,他们停在庭院中间,像两只小小的蚂蚁。男人蹲下身,并不面对她,只是看着前面的草地,像是自言自语,看这一切多好,树也长得那么整齐,到夏天可以到那一片树林里乘凉,如果那时候可以一起走着去就更好了。你可以摸摸那树上的叶子……
她涣散的眼光聚集在脚边的一棵小草上,伸出腿,狠狠地把它碾碎了。
她恨透了世界上的男人,也恨透了世界上的女人,包括她自己。
半夜她起来用偷藏起来的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头,在墙上的挂画上写字,把昂贵的瓷器和装饰品全扫到地上去,他冲进来压住她,任她怎么踢打也不放手,她只能把手指上的血写在他的脸上,他脸上的泪水把血稀释掉了,字迹变成了淡淡的粉红。手指上的伤口碰到了盐水,觉得有点疼,她举着自己的手指,发痴地看着它们。
有一次她醒来发现男人在扯她的戒指,试图把她未婚夫的留下的对戒从她手指上扯下来。她跳起来紧紧捂住自己的手指,男人诱哄般地低声说,乖,给我,乖。她警觉地抱紧枕头,把手指紧紧藏在下面。男人说,以后会有人给你个新的……我给你个新的好不好,你把这个拿下来。她狠狠地摇了摇头。
她的母亲来看她,对她称赞这个男人,这真是我见过的留长头最好看的男人,对你又那么好。我们现在也不要求什么了……她看穿了母亲的意图,阴森森地盯着她冷笑。
母亲没敢再说话。
她决定自己把这个男的赶走,而且是要让他自己提出走。她开始正常吃饭,正常散步,也不再让人推着走来走去。这天下午,她说想去游泳,男人很高兴,但要求陪她一起。他们一起去了地下的室内游泳池,这个游泳池很大,可以淹得死很多人。男人在一旁守着,她开始独自游泳。游了一会,她说想喝果汁。男人没离开,用对讲机让佣人送了果汁下来。
她游着靠近池边,从水里面探出头来示意男人靠近她。男人低下头的瞬间,她眼疾手快地抢了男人腰间的对讲机扔到水里,它们迅速沉了。男人脸色刚变,她哈哈大笑地拍着水花说,我开玩笑的,等会再去领一个新的吧。男人脸色缓和下来,刚要展现笑意,却见她打碎了果汁杯。她笑着说,你看我现在变得笨手笨脚,却挑出一个玻璃碎片对着自己的手腕迅速一划。血旖旎着像一朵嫣红的花在蓝色的水中摇曳。
她说,你不用担心,死不了人的,这么小的伤口没多久就止血了。可是你要是去叫人来,我下一刀就划脖子上,说不定也死不了,但是这种伤你就脱不了关系了,我父母肯定会让你这个不称职的看护走人的。所以别动,也别想着找什么东西把我绑起来,对,眼睛别到处找了,看着我这边,这里是游泳池没有绳子。而且划一刀不需要多久,你刚才已经看见过了。我只要你乖乖听我说几句话。哈,这回轮到我说乖乖了,对,乖乖地听我说。坐下来,就坐在你刚才坐的躺椅上好了。好。我知道你和我父母在打什么算盘,他们请你吃了几次饭,普通的看护会和雇佣者一起吃饭吗?呵呵。你们想,谈段新的就忘了旧的了。想得真好!我要你走。你自己提出走人,给我父母打电话,说你受不了这个工作了,或者其他什么人想雇你,随便找个理由,反正自己滚。你在摇头,果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说动你!我想想,这样吧,如果你通过我的考验,我就让你留下来,怎么样。
呀,你犹豫了呀。咦,又点头了吗。要我点头可是很难的哦,所以你随时可以反悔。其实我还是觉得你现在就答应走比较好。你不走吗?哦,你说这屋子里有你想要的。哈哈。那么,从那堆玻璃里挑块顺手的,锋利一点比较好。先划自己一刀,就划我刚才划自己的地方。啊,动作真快。接下来,我来想想,在脸上划一刀吧,随便你划什么形状的。啊,又犹豫了,真好笑,我是个女的都没有犹豫。
她眼疾手快,往自己脸颊上竖着拉了一下。
男人动了动,像是抑制不住想冲过来。她抬高下巴,用沾血的尖玻璃威吓般地在脖子前面比划了一下。男人懊丧地屏住了动作,注视着手里的玻璃,突然迅速地往眼睛下面下拉了一大伤口。
她笑了,你有没有觉得流血还挺舒服的。又痛又麻,皮肤被割开了,血好像流动得快一点。就是这工具太不顺手。你看,都是你不好,要是你上次没有把我的刀拿走,现在我们就有顺手的工具了。下一个再割哪,我想想。
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恩,我知道,你很喜欢自己的头发。上次我听见你跟那些人说,如果谁动你的头发你就跟他拼命。你说得好像开玩笑的样子,其实我知道你是说真的。奇怪,又不是女人。她边说边拉了自己一绺头发的发尾在玻璃扯上了下,断掉的发尾像烧碎的灰烬,飘飘荡荡的。她说,割起来没那么顺手,但还好割得断,把头发都剃掉吧。
那个男人死死地盯着她,而她优哉游哉地像一个等着吃油锅里的炸鱼的食客。男人没动,她又重复了一遍,全割掉吧,可惜我们没剃刀,否则我会说都剃掉。
男人还是没动,眼神却移开了,像是盯着不可知的地方。她说,怎么,我觉得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你反而做不到了吗。又不是女人,就算是女人,有什么长发情节,头发剪了又不是不会长。
男人迟疑地说,一定要这么做吗?她说做不到的话,你主动走啊。
男人手里的玻璃掉在地上,摔开了。他说,我走,眼睛也没抬一下,就离开了地下室。
她还带着刚才说话时的讥诮笑容,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停止出血了,脸上的伤也是。她不由摸了摸它们,没有太多实质性的痛感。她眨着眼睛,不太能理解现在的情节,慢慢慢慢她想明白了,她成功地把这唯一忠诚的看护给赶走了。她把手垂下,握着的玻璃碎片慢慢掉下,她走到池边,伸出手把池边上多余的碎片捡进池里,然后游起泳来。
她在水里仰望着涂成天蓝色的高高的天花板,有种轻盈盈的感觉,她只想往下沉往下沉,沉入满是玻璃渣的池底。这次她不要再被人救了。
突然听见水声,有人拎住她手臂把她提了上来。隔着嗡嗡嗡的水声,有个陌生的光头男人问她,我可以留下来了吧?她很想问问他是谁,可是被水呛得满眼泪水。
那个男人的光头上满是狰狞的伤疤,这都是陈年的旧伤。她伸出手,细细地摸着那个光头,也许是因为剃得太快,上面还有被剃刀划破的伤口,她摸着那些细小的伤口,这回是她蘸到了他的血。她很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呢,他已经在说了。我小时候家里很穷……有次我被抓了,他们就剃了我的头发,在我的光头上,他们用黑色的水笔写字。我拼命地洗,拼命地洗,也洗不了头上写的贼字……我怕被人碰我的头发。
他们彼此都见到了彼此最不堪的一面。
她好像根本就没在听,恍恍惚惚的。他问了好几遍,她都没回答,又浸在浅水中。他很伤心地说,还是不行吗,他转身走开,在水中的每一步都耗散着他的力气,他的衣服都湿透了。胳膊突然被拉住,他转过头吃惊地看着她,她吃力地、低声地说,请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我还需要多一点时间,拜托。这是她第一次说了请。
她马上要结婚了,男人的头发也早已长长。看护和警卫都已经撤得干干净,是男人的要求,因为两个人需要甜蜜的独处的时间。
她在豪华的商店挑选一对新的对戒,旧对戒已经交给男人处理了。男人说他们要重新开始,一切都是崭新。母亲打电话来,我们找人调查了,这个人……
她回到家,屋子像一所最崭新的屋子,空荡荡的一无所有,地板上轻飘飘地放了一张婚前财产协议书,男人没有签名。旁边是一张她的相片,原本放着相片的相框也随着奢侈的装饰品和古董家具一起不见了。
她想她当初没有看错,他痴迷的眼神果然是对着那个祖母绿镶嵌的古董相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