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游》边可

1、第 1 章

　　初相识的时候，只记得她穿着粉色的裙子，又长又宽的袖子遮住手，只露出一点点莹白的指尖。轻纱挑开，她那双眼睛又明又亮，如水的眼波让他想起红色蜻蜓点过水面的家乡荷塘。

　　他想回家。

　　不知怎么，他很想带着眼前这个女人回到老家那座黄土坯房子，对着在门口纳鞋底的阿娘说声，“这是我的媳妇儿。”

　　不是没有看到她腰中那柄软剑，不是听不到客栈外传来的马蹄嘶鸣，只是想再喝上一碗酒，再坐上一会儿。

　　江湖这条路，他走得有些久了。放下酒杯的时候，他听到腕间手链敲在木桌上的声音。手链不是用玉珠穿起来的，而是石头穿起来的。一颗又一颗的小石头，磨得圆圆的，上头有着普通的花纹。

　　他想起了当年那个穿着灰扑扑男装的小姑娘。因为手中拮据，买不起好布，她就穿着他的旧衣服。衣服大了许多，套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身材纤小。她拿了青色的腰带束起来，倒也不难看。后来，后来他们去了哪里，他也记不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那些日子，过的并不孤单，身边总有个小尾巴，来来去去，总有个人在等着自己。只是当时他不知道，只是习惯了有个人在自己身边。等到身边那个人不见了的时候，他才发现空落落的，好像别人生生剜去了什么。

　　那是个荒凉的地方，他不肯把她就在那里留下，一直带到有小桥流水满城鲜花的地方，又怕她太孤单一个人害怕。

　　只是该留的留不住，该走的拦不了。

　　如今还留着的也就是这个石头珠子穿起来的链子，他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江湖生涯。

　　客栈外面脚步声近了，他伸手把包袱放在桌上。

　　眼前那人的脸真好看，有着柔和的弧度，还有饱满丰润的嘴唇。他想起那个穿着灰扑扑衣裳姑娘鲜活灵动的样子，还想起她颤动着发白的嘴唇说出的话。

　　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或许是很久没有跟人说话的缘故，他只是想告诉她，秘密其实也是一种武器，不过是双刃剑，握住了就不能全身而退。

　　不过看她因为有些恼怒发红的脸，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他好像刚问了她愿不愿意给他做老婆。

　　那把剑刺过来的时候，他还在想，自己要不要躲开。如果躲开，她会不会靠近，如果不躲开，她会不会离开。

　　等到石头链子碎掉的时候，他也没能做好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