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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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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贼!有贼哪!”突然有人声嘶力竭地叫起来,似乎是管家的声音,锣声也响,刺耳焦急。
“强盗,强盗杀人了!”还有女子的声音尖叫,脚步声凌乱纷杂。
钱执中全身一颤,腰下的昂扬陡地软了下去,他放开手下的皇甫翾,慌张地抓起裤子套上,一边披着外衣,一边便向门边奔去,手抓住门扇时他回身看一只手腕仍被束在连在床头的银环里的人。皇甫翾正慢慢地坐起身子,不慌不忙地拉起方才被他扯下的白衣掩住暴露在外的身体,衣襟尚未拢好,突地眸光流转,看过来,向他微微一笑,右手向小桌方向轻轻一招,已是奄奄一息的灯火腾地一下亮起来,竟像是十余株灯树齐燃,那管洞箫也徐徐升起,落入那五根白皙修长的手指中。再不理满面惊骇的钱执中,皇甫翾斜倚上床头,持箫就唇,一缕清音袅袅扬起。
惨呼声响,脚步声响。由远及近,似乎有人沿着长廊走来。
突地,有人踢开房门,“砰”的一声,灯火像受了惊,一晃,便熄了。
却并未全暗,那踢开房门的人右手里握着只火把,火舌跳动着,照亮一片。箫声便是一顿,皇甫翾将洞箫移离唇边,抬起眼向门中那人望去。
那人一身粗褐衣衫,身形高大,一手持了火把,另一手里提着柄阔剑,剑刃上隐约几痕深褐,他身上也带得有两三分血腥气。
这是个什么人?皇甫翾思量着。那人却动了,慢慢走进门来,一步一步,踏得谨慎,又实在。
那是什么人?段逢达踢开门,本要往里就走,突地刹住步子。先前杀戮太盛,刀剑斫入人体,断骨裂肢,人血泼在地上,溅在眼里,还有惨叫声,都让人杀红了眼,杀起了性,除了杀,什么都不想不念,没听见箫声,只有最后一缕袅袅余韵,飘进耳中,温软地打了个圈子伏下来炀开。
他不由得垂下剑,杀了那么许多时候,就是铁打的胳臂,也有些累了。但不敢放手,只将火把举高了些,照亮那间屋子和屋子里的人。
那人睁着眼睛看他,安静得一声不响,像是没看见他衣上的血和手中的凶器。
段逢达一步一步向前走,离床三尺站住,这么近的距离,看得清褐的箫白的衣黑的发,他慢慢抬起剑,斜指,却进不得了——
他看见那人抬起手,向剑上搭过来,他想动剑,只是来不及,或许不是那人的动作太快,而是他太慢,是最后一缕箫声的余韵,入他的耳,就溶进了血里,铁打的筋骨,也炀软了。
“老三——”门外有人叫,段逢达悚然而惊,手一抖,剑刺出去。
却是空的,五指还是握剑的姿势,指间却没了剑。剑在他喉间,轻轻一抹,一阵凉意直透心底,他又看见血,在面前的巾帐上。
“老三!”门外的人痛叫。段逢达听不见,只抬起手伸向前方,张开五指,又一握。
也来不及握拢。
“老三!!!”陈明力大叫一声,向前冲,又刹住,手里的鬼头大刀向段逢达的阔剑砍去,双刃交击,一声刺耳巨响。
陈明力迅速后退,迅速收刀,迅速斜斩。他天生神力,手中鬼头刀曾经斩断尺厚青石,段逢达的剑于是断了,一尺余长的剑尖夺的一声钉进了一边墙壁。
他也看见了血,鲜红明艳地,在右半边巾帐上忽地出现,像开了朵花,血红的花瓣眨眼间就化了,顺着丝线的脉络丝丝缕缕挂下来。
他瞪大眼睛,眼睛瞪出了眼眶就再也回不去原来位置,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出不了声,吸不入空气。
连柄的断剑在他的咽喉里,段逢达的剑刃阔而厚,完全截断他的喉管和气管。
陈明力七窍流出血来,眼白也充血,他没倒下去,他不甘心。
然而一只手伸过去,修长洁白的,微微凉的,抹下他的眼皮,又在他胸前,轻轻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