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时彼岸曼珠沙华》玖月琉墨

9、第八章 相见

　　“公子，您醒了！”意书端着热气腾腾的食盒从外面推门进来，隐约可闻药香味，就见床榻上的暮云刚刚转醒。
　　“公子，您别动，我扶您起来吧！”意书见他要起身，赶忙放下手中的食盒，走到他身前，想扶他起来。
　　“意书，不用！我还没那么弱！”此时的暮云只着了月白的里衣，原本白皙的面容呈现病态的苍白，眼角朱砂也黯淡无光。只见他推开意书，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从床榻上撑起，额头已微微有了细汗，却仍旧用他颤抖的双手撑起。
　　“咳……咳……”意书听到暮云的咳声，忙上前替他抚着背脊，把火狐大衣披在他身上，说：“公子，我知道您恼，但是这病还是要治，您先喝药吧！喝了药就喝点稀粥。您晕睡了一天一夜，得先把身子养好了，我们才能赶路。
　　暮云喘着气，终是不再咳了，问道：“意书，什么时辰了？”
　　“公子，酉时了。”意书端起药，递于暮云。
　　酉时，竟睡了这么久。也是啊，这些日子以来，一路奔波劳碌，这病要是再不复发，他都快忘了自己是抱着药罐子长大的呢！自六岁那年摔下悬崖，掉入寒潭，这寒气就已经侵入心脉，伤及肺腑。若不是遇见师父相救相教，怕是又早入轮回，与他错过了吧！
　　“意书，这些日子苦了你了！”暮云喝完药，感觉好多了，无限感叹道。他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啊！别人家的孩子这时候应该还赖在父母怀里撒娇吧！虽然这些年一直跟着他，也不是没见下大风大浪，只是终究觉得对他不起。若当年没有救了他，是不是他会比如今更幸福。
　　“公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自打跟着您以来，意书就没后悔过！”意书恼怒于暮云的态度，却又无比庆幸有这样的主子。
　　“我这病也不知道要托多久，明日让绿意与血卫先行启程赶往陵州吧！莫要再生变故了。”
　　“公子，可别这么说，您会好起来的。”意书坚定地说道。
　　好？若真能好，凭他的医术怕是早好了吧！唉，能医人却不能自救，何其悲哀！
　　“公子，等救了老爷，就可以一家团聚了啊！开开心心地过个年，来年会更好的。”意书见暮云不说话，赶紧转移话题，生怕他再说丧气话。
　　“过年啊……”暮云无限追思道。
　　他都快忘了过年的感觉了，以往总是一年又一年的等待，只觉得时间太慢。如今他却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些，若今年能与他一起，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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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暮云的病情稳定下来，于是他们又快马加鞭地赶往陵州。
　　十二月二十二（这里琉墨要说明一下，前面的日期用的都是阳历，而后面的琉墨会改换成农历。请注意。）
　　陵州
　　残雪映夕阳，晚霞染天幕。
　　宽阔的街道上白雪沾盈尺润，斜阳冉冉，霞蔚满天。两边冷冷清清的几个摊位，泛人问津。偶有行人经过，也是来去匆匆。
　　暮云一身火狐似闲庭散步般于夕阳中步行，神色淡然地看着前方的道路，身侧是一身貂皮大衣的意书。
　　忽见他驻足，停留在一个小摊面前。摊主是一个清瘦儒雅的年轻人，摊上很多字画，但却都平平常常，不见任何非凡之处。
　　摊主见暮云驻足，却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沉默着继续作画。忽听暮云问道：“请问这画如何卖？”暮云指着摊主手中正在作的画。
　　“一两。”年轻人语气平稳。
　　暮云就这样看着他把画作完，画上是一幅夕阳雪景，不见任何独特之处。
　　“公子，这画很平常啊，哪用一两。”意书似怪摊主的黑心，不满的说道。
　　“意书！”暮云喝道，复又有礼地向摊主询问：“可否借纸笔一用？”
　　年轻人没有回答，却把位置让于暮云。
　　暮云微微一笑，提笔作画，动作若行云流水般挥洒自如，修长的指节有力地握着画笔。
　　不一会儿，画终于完成，而年轻人却怔住了……
　　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于夜月中摇曳生姿，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把整个画面渲染得浓重艳丽。花间一红衣少年正抚手弄琴，仔细一看，竟与眼前的少年神似，待看那眼角朱砂，妖冶却寂寞。花海边一个白衣少年垂手而立，俊美的面容却看不清表情。
　　看到这一幅画，年轻人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风华绝代！不禁对眼前的少年肃然起敬，如此才华，当是绝代！
　　我拿你一幅画，却还你一幅画，如此而已。”说完，不等年轻人回神，就与意书消失于雪色中。
　　年轻人静默良久，叹息一声，准备收摊。
　　忽然画被一双修长的，指节分明的手按住，抬头看见一个白衣少年正怔怔地望着那幅画，细看之下，竟与画上的白衣少年相似。
　　楚陌恍惚回神，对着年轻人道：“请问作此画之人往哪边离去？”
　　年轻人指了指方向。
　　楚陌复又问道：“此画如何卖？”
　　年轻人神色犹豫，不知如何作答。
　　楚陌于袖中掏出一百两，交于年轻人，拿起画神色匆匆地走了……
　　望江楼
　　“公子，我不明白您为何要出来？”意书看着眺望远方，神色淡然的暮云。其实他从出门到现在一直憋着这问题，如今实在憋不住了才问的。
　　“意书，既然他设下了这个局，就料定我会跳，那我们何不让他看得清清楚楚呢？”暮云依旧静坐不动，目光扫向周围。或许街上的小贩，扫地的老者都是内线，那又如何。
　　“意书，我们回去吧！”片刻后，暮云收回目光，带着意书离开了望江楼。
　　而楚陌刚刚才打听到暮云上了望江楼，就上楼寻人。待到找遍整个望江楼，却不见任何一人，心中怅然若失。好不容易决定要见他，却遍寻不着。
　　“意书，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说完也不待意书回答，又往回走。其实他也不明白，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让他回去。于是，他真的回去了。
　　楚陌正失意之际，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
　　蓦然
　　回首
　　他抬眉，对他清浅一笑。
　　他愣住，竟显无措。
　　望江楼上，两个少年凭栏相望，北风吹起两人的发丝和衣角，画面就此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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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怨我吗？”楚陌沉默片刻后，终是问道。
　　暮云看着这张他铭刻于心的脸，微笑着说：“不怨。”
　　是，不怨。只是心疼他所背负的一切，这些年来，他很辛苦吧！
　　楚陌一怔，看着暮云的眼睛，依旧澄澈，依旧温柔的眼睛，忽然觉得所有的矛盾纠结都如烟消云散……
　　暮云走到他身前，揽过他的肩，让他的头抵着自己的肩，才叹道：“很累吧！”
　　楚陌紧紧拥着这温暖的怀抱，沉默不语。
　　“若可以，我会一直陪着你。”
　　若这是你今生的命运，那么我们一起承担。
　　温柔的话语，在北风中显得无力却又坚定。
　　今生若不能忆起，那么就这样也不错，只要我们在一起，虽然我不知道还可以陪你走多久。
　　落日余辉中，是两个少年相依相偎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