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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太岁·天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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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飞雨忽然听到了流水声。
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但他的神志依然清醒，他的听觉，比往日还要灵敏十倍。
流水铮铮，仿佛一条小溪在身畔。急遽的流水，在山岩上敲击著悦耳的音乐；水声愈近，身畔仿佛有一眼喷泉，泉水上涌，水花四溅；叮叮咚咚的声音忽而猛烈，忽而婉转，更加扣人心弦；水中仿佛还有无数的鱼在游动，一尾尾各式各样的鱼摇头摆尾，或随水势追逐，或逆水溯源。
寒飞雨用心地听著，他睁大眼睛想看看这溪水、这游鱼，然而四处一片漆黑，甚麽也看不见。
仿佛有风。
风卷起了他的身体，他觉得自己就像一片羽毛在风中飘，长长的黑暗甬道，有无数遥远的声音在呼唤著甚麽，他飘浮在黑暗中，黑暗也成了一种“物质”，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前方，突然出现了柔和而灿烂的亮光。一切仿佛都沐浴在这温柔的光亮里，他轻飘飘的身躯，也变得非常舒展，肋下仿佛生出双翅，飞行，飞向亮光，想与这光明融为一体……
──我是飞行人。
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
寒飞家族的典籍曾记载，在远古，或在遥远的未来，地球上有十三种特别的人，其中最出色的一种，就叫做“飞行人”。
这念头一闪而过，寒飞雨仍沈浸在幻觉里。他已不敢确定现在所处的是真实还是幻境，有生而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舒适，如此的幸福，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烦恼，所有的一切前尘往事，都已抛在了那无际的黑暗里，他正在走向一个崭新的，充满著光明的世界。
然而，有甚麽在呼唤著他回头。无际的黑暗中，还有著甚麽他难以割舍……他回过头，风，把他又送回了黑暗之中，他想呼喊，想挣扎，想再回到那片光明里。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亮光，正迅速地离开他。黑暗，毫不客气地包容、吞噬、淹没了他。
他又回到了寒冷、死寂的黑暗世界。
他的世界。
冷、饿、渴、疼痛、麻木、绝望、烦躁、焦虑、孤独……包围著他，融在他的每一寸骨骼、每一片肌肉、每一处经脉中。
有沈重的擂鼓声。
那是他的心跳。
但是，除了他的心跳声外，还有一个人的心跳，除了他的呼吸声外，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而除了心跳和呼吸，还有一种声音。仿佛是……一个东西正在蠕动……一个生命正在成长，一个……那会是甚麽呢？
他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但是，他能够听到。
──是的！一定有另一种东西存在！
是有流水声。
潺潺的流水声，把寒飞霜从昏迷中唤醒。流水声很远，发自地底，仿佛地下有条暗流。她迷惘地挣扎著，只是微微一动，又恢复了原本的姿势。
最後的感觉，是大哥忽然对她很亲热，她还很年轻，她不懂。只觉得大哥亲她的脸的时候，心中涌起了一种莫名的焦躁。她想拥抱大哥，想大哥抱著她。可是大哥从她身上爬过，就再也没有回来。
晕眩的感觉，再次充斥四肢百骸。乏困，使她又想沈睡。
但是──
不。不能睡。一睡，就再也不会醒了。
她要等大哥回来，等大哥抱抱她，哪怕，只是最後一抱，她也心甘情愿。
不远处，流水声中，寒飞雨正告诫自己，迫使自己强提精神，保持清醒。然後，他一点点地集聚体力，集聚已经消散的精、元，集聚想离开□□而去的三魂六魄。
最先回来的是“精”。“精”按照寒飞家族的典籍记载，是一种“反物质”。
“反物质”并不神秘，自古以来，都与人类息息相关。因为太熟悉了，反而易被忽略。人们经常使用火，经常看见天空的闪电。这火与电，均属反物质。它们与世界上一切正常物体的特征正好相反——没有重量，没有质量，没有形状……谁都能看见，但谁也无法形容——火是甚么形状？闪电又是甚么形状？
——最玄妙莫测的，其实就在我们身边。
反物质，通常会携带能量。“火”与“电”都具有温度；但“球状闪电”同样是一种反物质，却没有任何温度。可以说，至今人类仍未曾破译的难题，至少有一半与反物质有关。
人体内的反物质，包括了“精”与“元”。它们同属维持生命的基本要素，俗称：“元神”。
如果硬要将“精、元”作出比较，“精”是略为靠近“唯心主义”的反物质，“元”则属于“唯物主义”。“精”所贡献的只是一种意志，表明“仍活着”；而“元”所提供的，则是一种切切实实的使人可以活动的能量。
一旦有了“精”，才能有“元”。原始的，最初的“元”回到了体内。他终於可以深深地呼吸，让丹田内充满了“元”，然後，循脉络散向奇经八脉，散向连接身体各环节的穴位，再由这些穴位接收更多的“元”，融为一团，汇为流质，冲击著身体内的每一处经脉、让各类感受重返身体。冷、渴、饿、疼、胀、苦、痛、畏、惧、恐、慌、燥、急、喜、怒、酸、甜……所有的感受，一并冲击，再将诸种感受分门别类地散於身体的各个器官，使之能够更好地发挥作用，并最终将游离於体外的魂、魄一一收回。
寒飞雨的听、视、触、味、嗅，以及“感应”，六种感觉，缓慢地发挥作用。
他听到了呼吸声，心跳声、洞穴顶部尘土落下的声音、洞穴底部岩石相互挤兑的声音，然後是遥远的流水声，水中生命游动的声音；他看到了黑暗，看到了黑暗中闪现的隐约亮光，自己的阳性辉光，小妹的阴性辉光，洞壁上的冰光、冰中的草籽、苔藓等的生命辉光；他触到了嶙峋的岩石、触到了地底深处金属的寒冷，岩石表面泥土的温暖；嗅到了地气的温润，发自小妹身上和他身上的各种气味，嗅到了岩石的气味、土地的气味、洞顶的气味、洞外青草的气息，林木的气息、花香、动物……甚至还嗅到一抹隐约的烤肉的香气，舔了舔嘴唇，一丝唾液涌出，他费力地咽下，舌尖只遗留一阵苦涩……
但是──
在地的下方，在地的深处，却有另一种难以言传的气味……
“感应”呢？
“感应”俗称第六感，能够依附在听、视、触、味、嗅五种感觉中发挥作用。而当这五种感觉都无法显示其功用时，第六感将会脱离这些感官，而独立发挥其特有的功效。
——用心灵、用神智、用隐藏於身体最深层的器官，他感应到了甚麽？
他感应到了一个生命。
正在成长中的生命。
他闭上眼睛，张开了“天目”。
“元”经百会穴涌入天目穴，凝聚，一点点收缩，再聚、再收缩、聚、收缩、聚……直到“元”紧压到再也不能紧压，密集为球体，并在天目穴中上下跳跃，越跳越快，几欲冲出体外，“天目”由此张开。
“元”本是无形状、无质量的反物质，此时已化为具有形态、但依然全无质量的“罡气”。
核状的“罡气”由天目穴中冲出，宛若一束激光射向冥冥时空，穿透岩石，穿透岩层，插入、刺入、深入，“电”一般地射入。
——寒飞家族第三十八代传人，寒飞雨的父亲，在传授子女功诀时曾提到：“电”将是继“火”之后，後世人类能够控制并使用的反物质。
寒飞雨想起了父亲，与此同时，天目穴中的“罡气”，也如“电”般，深深进驻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