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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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F1比利时大奖赛，斯帕赛道。
雨幕，尾流，著名的Eau Rouge全盲高速左手弯。
席锐油门踩到底，全速驶向入弯处。
雨还在下，路面一片潮湿，即使换上了雨胎，仍在驶过一小片积水时，车轮打滑，偏离了线路。
前轮压上弯道外缘的红白路肩，方向盘剧烈抖动，尾部失控甩出！
头盔下瞳孔紧缩，席锐咬牙，绷紧核心，短暂松开刹车以重新掌控方向，修正过度，后轮打滑锁死！
车身横摆，拖出一道水雾。
席锐的车在赛道中央熄火！
解说声嘶力竭呐喊。
“席锐！席锐失去了抓地力！！”
“……哦不！后方来车，此处是盲弯！！刹车，刹车！！”
后车飞速驶来，席锐的车被撞飞，翻滚、再翻滚，一头扎进轮胎墙！
天地倒转。
席锐眼前发黑，浑身剧痛，陷入昏迷前，隐约听见耳机里车队工程师焦急的声音。
“锐，你还好吗？”
“请回话，席锐！”
……
“……席锐？醒醒！”
被子突然被掀开，整条脊背露在外面，席锐冻得一哆嗦，瞬间惊醒，一把揭开遮光眼罩：“what the f...”
“刷——”
窗帘被拉开，阳光直射进来。
席锐呻吟一声，倒头栽回床上，手臂挡着眼睛，扔了个枕头过去，头疼道：“……把窗帘拉上。”
得到的回复是一部震个不停的手机，直冲面门而来。
席锐下意识抬手，在被砸中前接住。
蒋光霁背对着他，给窗帘打结，随口抱怨：“少爷你可真行，人走了，手机落我屋里，一大早连环十八call，你睡得倒是很香，被震醒的可是我。”
席锐抱着枕头趴在床上，还没醒过神来，侧头眯眼看屏幕。
来电显示是蛇的emoji。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接起电话，刚睡醒，声音带着哑：“什么事？”
对面忍了一早上，上来直奔主题：“你是不是跟媒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席锐莫名其妙：“什么媒体？什么不该说的？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对面沉默一秒，深呼吸，努力保持平静：“……昨天，表演赛结束，媒体采访——你都跟记者说什么了？”
昨天是灵克斯在上海国际赛车场举办的赛道体验日。
“灵克斯”原本是一家英国豪车品牌，因经营不善濒临倒闭，前两年被席锐父亲收购，纳入席氏集团版图，在妥善经营中逐渐起死回生。
新研发的混动跑车Vortex 1将于明年在欧、亚同时上市，几个月以来，灵克斯一直在全国各大城市办赛道体验日，邀请品牌车主和汽车媒体参加试驾，为上市做宣传。
这周末巡回到上海，席锐作为著名车手和品牌方代表，被安排驾驶新款跑车参加表演赛。
这还是席锐自车祸受伤以来，第一次开车上赛道与其他车手一同竞速。
说实话，体验不怎么好。
席锐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懒懒道：“……就你教那些呗，‘新款跑车这也好、那也好，物超所值，值得购买’，还能说什么。”
“就这些？”
“不然呢。说换挡手感差劲，出弯加速不够，说宣传的极速350就是个噱头——你倒是让我说啊。”
席锐举着手机，阴阳怪气回话，冲蒋光霁抬抬下巴，示意他把衣服给他拿过来。
蒋光霁叹口气，把席锐乱扔在沙发、床脚的卫衣牛仔裤捡起来，扔到他手边。
对面听到动静，顿了一下：“……你身边有别人？”
席锐拎起卫衣区分正反，随口“嗯”了一声。
“……”
对面低声骂了一句，干脆挂了电话。
席锐一愣，把手机拿下来，看着通话结束的界面，没忍住：“不是，这人有病吧？”
席锐脾气不算好，但很少这么直白地表达不喜。
蒋光霁好奇：“谁啊这是？”
席锐没什么好气：“闻声。”
“哦！你爸让你去公司上班，就是跟着他干活？”蒋光霁恍然，“我听说闻声人不错，怎么你好像很讨厌他的样子啊，你俩合不来？”
“合不来。别问了。提起他就烦。”
蒋光霁给嘴巴拉上拉链，表示不再多问。
昨天就是穿这身去的赛车场，卫衣上一股燃油和烧焦的轮胎味，席锐已经把头套进去了，闻了闻，又皱眉脱下来丢到一边，光着膀子下床，伸了个懒腰，站在床边拉伸肩背。
阳光照出剪影，阔肩细腰窄胯，典型的倒三角身材，身形高挑。因为常年穿着赛车服，皮肤呈现健康但偏白的色调，手臂伸展时，隆起的肌肉在背部雕刻，线条流畅又不过分贲张，显得精悍又漂亮。
美中不足的是一道疤痕横亘其上，从肩胛骨蜿蜒而下，最终隐没在腰间。
七月那场车祸，留给席锐严重脑震荡、脊柱两处骨裂、肌肉拉伤，还有身上这道狰狞勋章。
席锐抻到伤处，“嘶”地捂住后腰，在蒋光霁担忧的目光下摆摆手示意没事，撑住窗台活动一下，站直身体。
蒋光霁发愁：“你这腰脆成这样，下赛季可怎么办啊？”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对。
席锐起床气本就没散，又隔着电话跟人吵了一架，现在更不爽了，扒拉两下头发，烦躁道：“……有新邀约吗？”
蒋光霁叹口气，实话实说：“梅奔发了offer，但只是替补车手合约，想来你也不会接，我就没答应，也在联系其他车队，但你别抱太大希望。总之，尽人事，听天命，要是实在没得车开，少爷你也只能回去继承亿万家产了。”
“……”席锐沉默片刻，小声骂，“Damn it.”
他脸色不豫，蒋光霁拿不准要不要劝，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小锐，要不然还是听小姨他们的，回去公司接班算了。你奖杯也拿过了，从商也能干出一番事业，真不比赛车差——”
席锐猛地转头，眉眼一横：“够了！”
蒋光霁立刻举手投降：“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说了行了吧。”
气氛一时十分凝滞。
蒋光霁有些尴尬，没活找活干，把脏衣服捡起来，打算洗好烘干让他带走：“你什么时候回江城？”
席锐闷闷地说：“今天晚上的飞机……谢了。”
结果白天还是大晴天，傍晚却下起暴雨，所有飞机都延误了。
席锐在VIP候机室和衣囫囵睡了几个小时，拖到凌晨才起飞，落地江城已经早上7点，回家放下行李，就往灵克斯的试车场赶。
他之前提过出弯发飘的问题，研发部设计了新尾翼，让他今天再来试车。
江城也在下大雨，周一早高峰，路上堵得寸步难行，席锐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本以为会耽误事，结果负责人一脸惊讶：“席少，您怎么过来了？”
席锐奇怪：“你们不是通知我来试车？”
负责人更奇怪：“可是您不是调岗了吗？”
“调岗？我怎么不知道。”
两边调出邮件一对，席锐的收件箱里有封未读邮件，昨晚发的，抄送了研发部和总裁办。
【尊敬的席锐先生：
根据公司整体发展需要，经研究决定，您将由研发中心-整车试验部-试车员，调整至总裁办公室-行政助理岗位。
特此通知。
灵克斯（Lynx）汽车有限集团人力资源部】
负责人小心觑他表情，谨慎措辞：“我还以为您今天早上直接去总部那边呢，就找了别的车手过来，已经跑完五六圈了，您看……要不，您跟闻总再确认下？”
席锐盯着邮件看了一会，再抬头时已经控制住了表情：“行，我知道了。”
同一时间，灵克斯总部大楼。
总裁办公室里，闻声正和几个核心部门经理进行每周例行的碰头会。
闻声坐在办公桌后面。
他穿着浅蓝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皮肤。薄唇，鼻梁高挺，略微驼峰，架着副金丝眼镜，五官显得有些冷淡，但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有个浅浅的梨涡，中和了这种冷淡，显得很亲和。
他三十出头，是房间里最年轻的一个，但没人敢轻看他。
闻声是集团董事长席明成从外面高薪挖来的职业经理人。
外人初见他，难免被他温文尔雅的外表误导，但在项目中对抗或合作过的，都知道这个人不好相与。
与外表不同，他行事手段激进果决，擅长快进快出精准套利，是投资圈里著名的短线猎手，私下里，甚至有人用“鲨鱼”称呼他。
前几年席明成谋求扩张，急需能打敢冲的操盘手，压了一众董事的推荐人，亲自点名，从私募基金把人挖来。
事实证明这一步走得很漂亮。入职几年以来，闻声主导的几个项目都有很高收益，也因此得到董事会的信任，摆脱“空降兵”的身份，手握总裁实权。
闻声靠在椅背上，听战略部经理徐晓海汇报：“……‘启迈’的收购进展不顺，我们在公司估值上有很大分歧。上周他们坐地起价，突然提价25%，想趁机捞一笔，已经远超预算上限。不过我们……”
话没说完，被门外骚动打断。
助理的声音由远及近：“席少，您等一下！会议还没结束，您现在不能进去！席少——”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砰”地弹在墙上，发出巨响。
众人下意识转身回头，闻声也抬头向门口望去。
席锐不请自来。
年轻人身形高大挺拔，五官锋锐张扬，是很符合普世审美的英俊帅气。
但此刻面色沉冷盯着他，堵在门口，像是来砸场子。
闻声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又来。
席锐没打伞，一身黑色皮衣牛仔裤，从头到脚淋个透湿，从电梯间走过来，拖了一地的水。
他头发打湿，贴在脸侧，伸手往后一捋，咧咧嘴，扯出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闻总，打扰你开会了，借一步说句话？”
嘴上道歉，语气倒一点不客气，双手插兜扫视全场，丝毫没有要“借一步”的意思，显然是在等别人识相点快些走开。
几个高管不约而同回头转向闻声。
闻声抬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也差不多到午休时间。
他叹口气，歉意地对几个高管点点头：“不好意思，今天就先到这。”又点名徐晓海和另一个没来得及发言的经理，“下午我们单独碰头。”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
席锐冷眼目送几人鱼贯而出，等人都走干净，杀到办公桌前，跟闻声拍桌子：“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少在这跟我装！我什么时候答应当你助理了？”
闻声作吃惊状：“这个不需要你答应吧？集团规定，经理级别以下的员工，我有权直接调配。小李，”他叫助理，“找份员工手册来，拿给席少仔细看看。”
“用不着！”
助理听见闻声叫他，从门口探了半个身子，左右看看，察言观色，又识相地退出去，带上门。
席锐盯着闻声左脸的梨涡，恨得牙痒痒。
席锐家世优越，年少成名，赛场上的输赢得失不算，人生之路一直顺风顺水，除了闻声，还没在谁身上吃过亏。
席明成对亲自挖来的人才很是自得，自从几年前闻声空降集团高层，就成了席明成嘴里离不开的话题，总是自夸看人眼光准，对他赞不绝口，席锐已经有点听烦了。
现在又被塞到闻声手下，说是让他磨砺一下准备接班，实际上就是找个人看着他，不让他往欧洲跑。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席锐心想。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居高临下，雨水顺着皮衣褶皱流下来，在手边积了小小一滩。
“这么大的雨，席少怎么不打伞，赶紧擦擦。”闻声把纸巾盒推到他手边，补充道，“别把我文件弄湿了。”
席锐厌烦道：“……先让我去市场部，去了你又说不合适，又让我当试车员。OK，可以，没问题——怎么，现在还想让我来伺候你？闻声，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谁伺候谁还两说呢。”闻声嗤笑，“你要是能说服席董，爱干嘛干嘛去。我也不想干着总裁的活，还要兼职当保姆，给老板孩子擦屁股。”
“……不是你说什么呢？我没招你惹你吧，不就是昨天早上没接着你电话吗，你给谁擦什么屁股啊！”
闻声懒得说话，在旁边的的文件堆里翻找两下，抽出一份文件扔给他。
“什么东西？”
“自己看。”
是战投部递交的项目简报，后面几页附了媒体报道摘要，红笔圈出一则财经快讯：《启迈科技掌握关键专利，灵克斯收购案或生变局》，发布时间是前天表演赛后。
席锐随手一翻，莫名其妙：“投资不是你在管，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有什么……席锐，这是你家公司！你能不能长点心！”闻声忍无可忍，“我拜托你说话的时候分清楚场合，你以为停车场里没有别人吗？还有昨天早上，床上到底有谁在啊，口无遮拦什么都往外说，精虫上脑了吧！”
席锐先是一愣，没听明白，反应过来之后瞬间光火：“我艹你大爷的你恶不恶心，那是我表哥！少他妈满脑子龌龊思想，自己搞不定项目，往我身上泼脏水！”额角青筋暴起，手一扬，文件砸在闻声面前的桌子上，纸张四散飞扬。
闻声下意识避开，还是被砸个正着，狼狈站起来：“我警告你席锐，对我放尊重点！别以为所有人都要看席董的面子捧着你！想撒野，回你的赛车场去！”
“少拿我爸说事！这活谁爱干谁干吧，爷不伺候了！”
“慢走不送！”
席锐皮衣带风，摔门就走。
屋里静了一会，闻声的助理才又推开门：“闻总？”
办公桌上、地板上一片狼藉，被席锐弄得全都是水，文件纸张也散落一地。
闻声神情疲惫，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进来迅速恢复冷静，睁眼温和一笑：“小李啊，你待会擦擦桌子，拖一下地。哦，还有这些文件，弄湿了的，帮我再重新打一份。谢谢啊，麻烦你了。”
“哎，不麻烦，闻总。”助理应下，又小心问道，“闻总，那……还给席少腾工位吗？”
闻声揉揉太阳穴。
太子爷人现在是走了，但估计过不了两天，等席董发了话，还得再回来，妥协道：“……给他收拾张桌子出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