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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天水 ...

  •   随着西极缓缓转动床头的花瓶,藏在帷帐后面的墙壁缓缓向两侧打开,映入眼帘俨然是一扇沉重的石门。紧接着,石门之后出现一条黝黑而不见五指的通道。

      见此情景,江肆心中一沉,那个被产出藏在心底的噩梦仿佛被再度唤醒。

      纪隐注意到江肆的不对,低头握紧江肆的双手,语气满是担忧,“怎么了?”

      江肆摇摇头,开口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现在这里既然有路,那我们也应该进去看看。”

      虽然这样说,但江肆手上的颤抖却是止不住地越发剧烈,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虚浮起来。纪隐将江肆的变化收入眼中,心中若有所思,脚下却紧紧跟着前面江肆的步伐。

      这一次,纪隐没有上前,只是默默地跟在江肆的身后,看着前面江肆细弱的肩膀在这悠悠黑暗中孤独前行,透过这一幕,纪隐仿佛看到了过去十几年的江肆,一个人的孤独,一个人的恐惧,一个人的茫然,种种情绪,伴随着纪隐眼底江肆的身影铺面而来。

      纪隐心中忽然对眼前的女子泛起了一股浓重的心疼,抬手轻触眼中的拿到身影,或许,他应该改变自己的计划了。

      想到这里,纪隐心中有了决定,几步上前,跟上前面江肆的步伐,轻轻拉住江肆颤抖的双手,将那双不算细腻的手握在掌心,开口道:“阿肆,不要怕,我们一起。”

      在察觉自己的手被握入温暖的掌心那一刻,江肆心中奇异的得到了一股久违的安宁。这一双手,仿佛穿过了数年的时光,将那个困在噩梦中的自己拉了出来,得以重见天日。

      江肆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指尖,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就让她放纵这一次。江肆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

      江肆不敢抬头看纪隐,她害怕,她害怕自己一旦抬头,便会沦陷在这样温暖的掌心,她怕自己永远回不到那个噩梦,她怕那个叫做江肆的忘记背负了几乎一生的仇恨。

      江肆知道,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被噩梦纠缠了十四年的自己有多么渴望走出那个噩梦。而今,这一双手牵着自己前行,江肆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已然是地动山摇。

      纪隐见江肆一直没有出声,还以为江肆仍然在害怕,便轻声安慰道:“阿肆莫怕。夫君会一直在,夫君会保护你的。”

      江肆轻轻点头,没有对纪隐的话作出回应。

      随着一行人逐渐深入,渐渐听到了通道深处传来的阵阵人声。

      走在前面的江肆和纪隐同时止住脚步,两人对视一眼。

      走到现在,里面的声音是出自何人不用猜两人也已经心知肚明,跟在后面的苍梧和西极上前,刚要开口便收到了自家公子噤声的眼神。

      苍梧抬手,用手语到:公子,发生了何事?我们还要继续向前吗?

      纪隐摇头,既然现在已经能够听到声音,那想来他们距离也不远,此时此刻,绝对不是打草惊蛇的最佳时机。

      更何况,这些胡人既然敢在这里这版放肆,若非他们心中笃定我们不会找到这里,那便是……

      想到什么,纪隐回头看向被控制着的宛娘。

      “或者说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们认定,即便我们找到了此地,也拿他们毫无办法。纪隐带着江肆往回退了几步,走到宛娘身边,开口道:“宛娘,对吗?”

      宛娘笑了一声,说道:“公子聪慧,宛娘佩服。” 宛娘说到这里,目光穿过身前的纪隐和江肆,一直往前,直直的穿过这黝黑的通道,循着人声鼎沸处而去。良久,宛娘叹了口气。

      “公子,宛娘此次随公子入了这个通道,便明白,宛娘此去已然没有了生路。只是,还求公子看在宛娘在天水这么多年,只这一次......”晚娘眼中含着泪光,看向纪隐的目光带着祈求。

      纪隐此刻已然明白宛娘话中要说的是什么,宛娘虽为纪述的妾室,却是出身陈留谢氏的秘影堂,一直被谢氏视做留在天水的一步暗棋,却没想到,如今这棋子竟然变了颜色。

      纪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看着宛娘的面容,若是从前,他绝不对容忍宛娘活着和自己对话,只是,感受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带着香气的体温隔着层层衣衫在这狭窄阴暗的通道内围绕在自己的四周,纪隐笑了笑,开口道:“你想见他?”

      虽然是一句问句,但纪隐的语气带着笃定。

      婉娘苦笑一声,开口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公子的法眼,宛娘只求公子开恩,让我,再见他一面。”

      “宛娘,你应该明白,从你进入纪府的那一刻开始,你心中的那所谓的妄念,便应该随着你原本的名字一同消散。”纪隐的话音落下,宛娘已经知晓了答案。

      在这一刻,晚娘心中忽然升起格外浓重的茫然。

      她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只想要他回头看她一眼,为这一眼,她等了十几年,却等不来他的一面。

      如今她与这些恶魔为伍,抛弃生养自己的家园,只是想他能够看她一眼,即便是因为仇恨也好啊!

      回想自己种种所为,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不知想到了什么,晚娘竟然直接瘫坐在地,放声大笑,生命的最后一刻,宛娘恍然道:“宛娘,宛娘,这样一个随意的名字我竟然用了十几年,久到我几乎已然要想不起我自己原本的名字了。”

      江肆看着这样的晚娘,心中说不出来的感觉,听刚刚纪隐话中的意思,眼前这个姑娘应当和他关系匪浅,却不知为何,联合了胡人背叛了他。

      宛娘的声音骤然转低,抬手抓住纪隐的衣摆,疾声道:“公子,宛娘一直都知道,宛娘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汉人,宛娘怎么也不会堕了汉人的风骨,去和那帮胡人恶魔为伍。

      公子,你信宛娘,宛娘只是气不过,宛娘只是……”只是什么呢,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无力的辩解,只会显得苍白。

      “你本姓木,为前朝王军分支总兵之女木槿,在你父亲战死沙场的那一刻,十岁的你便投身于谢氏秘影堂,化名宛娘,于十一岁,只身潜入天水纪氏,至今为止,已有十四年之久。”

      一句话几近概括了宛娘的整个人生,宛娘笑了,“公子,那几个婢女便在这通道内一处暗室之内,宛娘没有将他们送入胡人之手。”

      说到这里晚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向纪隐的目光有着哀哀祈求,“只是,公子,如今宛娘也不求能见他一面了,宛娘只求公子能够让宛娘回到陈留,宛娘觉得,还是陈留的风更清爽一些,也,更温柔一些。”

      随着宛娘的话音落下,宛娘也已经失去了生机。

      纪隐握住江肆的手看也没看宛娘的尸体,只道:“这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那便由她去吧,苍梧,待此事了结你便带着宛娘的骨灰送回陈留,葬于木石之旁,也算是让他们父女团聚了。”

      “是,属下明白。”

      紧握住江肆的手,仿佛怕江肆误会什么一般,开口道:“阿肆,并非我不留她性命,只是她之所为虽然出自一时赌气,也有悔过之意,但她终究是包庇了那些胡人,所以那些胡人所造杀孽也当由她来背负。”

      江肆自然明白纪隐话中的意思,至于纪隐所说胡人所造的杀孽,江肆低头,掩盖住眼底猩红的恨意,那些胡人所做的事情,恐怕没有人能够比她更清楚了。

      “我明白,我们继续往前走,我倒要看看,这些胡人能够在我们汉人的地盘如此嚣张,依仗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说到最后,江肆的声音沙哑中已然带上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纪隐知道江肆出身北方,对胡人的恨意只会比他更加浓烈,双手扶上江肆的肩膀,开口道:“阿肆,抬头看我,看着我的眼睛。”

      江肆懵然抬头,这一次眼前的眸子不再如往常一般泛着水光的温柔,却也没有冷冰冰的审视,只有安静,像黑夜一般的安静。

      “阿肆,看到你自己了吗,无论发生了什么,也无论发生过什么,阿肆一直都只能是阿肆,阿肆,你明白吗?”

      一字一句,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一点一滴地抚平了江肆心中压抑不住的暴躁与恨意,江肆眼底的猩红褪去,开口道:“我明白,谢谢你。”

      此时江肆的声音已经不再沙哑。

      两人并肩前行,跟在后面的苍梧和西极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仿佛看到了未来数年里那两个一如此时朝夕相伴的身影一般。

      走过狭窄幽暗又冗长的通道之后,渐渐地,周围的墙壁上挂上了火把,似乎是为了给来人照亮脚下那戛然而止的断崖一般。

      纪隐笑了,“原来这就是他们所谓有恃无恐的倚仗啊。”

      站在这里,众人能够听到对岸传来的一声比一声放肆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一声又一声的惨叫,那惨叫要怎么形容,即便苍梧和西极自认见惯腥风血雨,仍然为那惨叫声感到头皮发麻,怎是一个惨绝人寰了的。

      江肆的身体猛然僵直,那样的惨叫她太熟悉了,过往十四年里,夜夜入梦夜夜入梦的都是这种惨叫,江肆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最无能为力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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