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璀璨》昭明辞

84、第八十四章 艺术的桥梁

　　陆远帆那句关于“身后名”的点拨，如同在林薇精心构筑的战略蓝图上，点亮了一盏更高维度的灯。她立刻召集团队，连夜调整方案，将“确立行业标准地位”、“联合成立前沿技术研究院（可考虑以程浩或‘灵犀’命名）”、“保障技术路线决策的绝对权威与独立性”等能极大满足技术先驱“青史留名”野心的条款，作为核心亮点，巧妙地嵌入到原本以“尊重”和“资源共享”为基础的合资框架中。

　　方案变得更加丰满，也更具诱惑力和战略高度。然而，如何将这个升级版的“愿景”更自然、更不着痕迹地传递给程浩，并让他深信不疑，却需要一个新的契机和更柔和的触达方式。直接拿着修改后的方案再去谈判，显得过于功利和急切。

　　就在林薇思考如何创造下一次“偶然”的交流机会时，周子谦的邀约不期而至。

　　「林经理，周末我的工作室有个小型的私人沙龙，来的都是些搞科技艺术跨界的朋友，有个做沉浸式光影装置的大佬也会来。感觉和你最近琢磨的东西可能有点关联，有没有兴趣来充充数，换换脑子？」

　　科技艺术跨界？沉浸式光影装置？林薇心中一动。她记得团队提供的资料里提到过，程浩私下是个现代艺术爱好者，尤其对科技感强的装置艺术颇有兴趣。这会不会是一个绝佳的、非正式的接触场景？

　　她立刻回复：「听起来很有趣，有时间一定过去学习一下。」然后，她看似随意地追加了一句：「对了，你那边沙龙气氛怎么样？我最近接触一位技术大牛，叫程浩，‘创芯科技’的，好像也对这类艺术挺感兴趣，不知道合不合适引荐一下？」

　　她巧妙地将程浩的信息抛了出去，试探周子谦的反应。

　　周子谦的回复很快，带着他特有的热情和执行力：「程浩？我知道他！‘灵犀协议’对吧？技术圈里的艺术家，艺术圈里的技术咖！太合适了！我这就给他发邀请，就说有个有趣的跨界局，都是朋友，放松聊聊，不提商业！包在我身上！」

　　林薇看着手机，嘴角微微上扬。周子谦这种毫不设防的热情和强大的人脉执行力，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爱和有用。他仿佛是她通往另一个鲜活、创意世界的任意门，总能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为她提供助力。

　　周末傍晚，林薇如约来到周子谦那间充满自由气息的工作室。今天这里被布置成了一个小型的沙龙现场，人数不多，十几个人，衣着风格各异，有穿着程序员标配格子衫的，也有打扮得像从时装周跑出来的，气氛轻松随意。

　　周子谦作为主人，穿了一件泼墨效果的丝质衬衫，艺术气息十足。他看到林薇，眼睛一亮，迎了上来：“林经理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任务完成，程浩答应了，一会儿就到。”

　　正说着，门口一阵轻微的骚动。程浩果然来了，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格子衬衫和双肩包，站在一群风格鲜明的人中间，显得有些拘谨和格格不入，但眼神里却带着好奇。

　　周子谦自然地上前招呼，热情而不逾矩：“程博士！欢迎欢迎！真是没想到您能来，这位是林薇林总，你们应该见过？都是朋友，随便聊，千万别拘束。”他轻巧地将两人引到一起，然后便借口去拿饮料，自然地走开了，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林薇今天特意选了一条设计感强但又不失柔和的藕粉色连衣裙，淡妆宜人，与周围的艺术氛围很搭。她笑着对程浩点头：“程博士，没想到在这儿又见面了。”

　　程浩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周子谦营造的“纯朋友聚会”氛围显然让他放松了不少：“周先生邀请说来聊聊科技和艺术，我觉得很有意思就来了。林总也对这方面感兴趣？”

　　“我很欣赏能打破边界、创造新体验的作品。”林薇微笑道，目光转向展厅中央一件正在演示的光影装置作品。那是一件利用激光雷达和实时渲染技术打造的作品，人的移动会干扰光影的路径，形成互动，科技感与艺术性结合得十分精妙。

　　很快，沙龙的焦点聚集到了这件作品上。创作者开始讲解他的理念，人群围拢过去。林薇和程浩很自然地站在一起聆听。讨论环节，大家各抒己见，从技术实现谈到美学表达，再到哲学思考。

　　程浩一开始还有些沉默，但当话题深入到他熟悉的传感器、数据交互和实时算法层面时，他渐渐变得活跃起来，甚至能提出一些非常内行的技术优化建议，让那位艺术家创作者都眼前一亮，大呼遇到了知音。

　　林薇则更多地从用户体验和未来应用场景的角度发表看法，她的观点往往能连接起技术的可能性和艺术的感染力，言谈间既显示出对技术的理解，又不失人文的温度。

　　周子谦穿梭在人群中，适时地引导话题，调节气氛，偶尔抛出一个天马行空却总能激发新思路的想法。在他的工作室里，他如鱼得水，是整个场域的灵魂人物。

　　在这种完全脱离了商业谈判的轻松氛围里，程浩彻底放下了戒备。他甚至主动和林薇讨论起，如何将“灵犀”协议的超低延迟特性应用于更复杂的实时互动艺术创作中，眼神中闪烁着技术宅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光芒。

　　“其实，技术和艺术追求的终极目标，在某些层面上是相通的。”林薇看着眼前变幻的光影，轻声说，“都是试图用一种更优美、更有效的方式，去理解和表达这个世界，去创造新的连接和体验。”

　　程浩重重地点头，深以为然：“没错！可惜很多搞技术的不懂艺术，搞艺术的又害怕技术，总觉得非此即彼。”

　　“所以像‘创芯’这样做底层技术的才更重要啊。”林薇顺势自然地将话题引回，语气却像是朋友间的感慨，“你们搭建的是通往未来的桥梁本身。如果这座桥足够坚固、足够智能，上面能跑的车、能承载的想象，才是无限的。这本身就是一件伟大的艺术作品。”

　　她的话，没有直接提任何合作方案，却巧妙地将他公司的技术提升到了“伟大艺术作品”的高度，暗合了陆远帆点拨的“身后名”。

　　程浩听得怔住了，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被深刻理解的震动和共鸣。他沉默了几秒，才喃喃道：“要是所有的投资者……都能像林总这样看问题就好了。”

　　沙龙结束时，程浩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他与周子谦道别，又特意走到林薇面前：“林总，今天聊得很开心，受益匪浅。您的一些想法，给了我很多启发。”

　　“我也是，程博士。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像这样交流。”林薇微笑着与他握手告别，一切尽在不言中。

　　送走所有客人，周子谦靠在门框上，看着正在帮忙整理酒杯的林薇，嘴角噙着笑：“怎么样，林经理？我这‘桥梁’还合格吗？”

　　林薇抬头看他，真心实意地道谢：“非常合格，而且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最有趣的那座桥。谢谢你，子谦。”

　　周子谦眨了眨眼，笑容慵懒而迷人：“能为缪斯女神架桥，是我的荣幸。下次需要撬动哪个难搞的技术大神，尽管开口，保证给你安排得既有格调又有效果。”

　　回去的路上，林薇的心情久违地轻松。艺术的桥梁，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软化了她与程浩之间那层商业的隔膜，让彼此在更精神、更本质的层面产生了连接和共鸣。

　　她拿出手机，看到程浩在半小时前发来的一条信息：「林总，您上次提到的那个关于合资公司的初步构想，不知方不方便发我一份更详细的资料看看？我想和团队再深入研究一下。」

　　成功的信号，已然亮起。

　　林薇没有立刻回复，她需要让团队最后打磨一下那份加入了“身后名”条款的终极方案。

　　她想了想，先给周子谦发了一条信息：「桥梁作用显著，目标已上钩。再次感谢，艺术家先生。」
　　周子谦回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猫咪表情。

　　然后，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给陆远帆也发去了一条简短的信息：「桥梁已搭成，鱼饵已投下。多谢指点。」
　　她想知道，对于她利用“艺术”这座桥达成商业目的，这位冷酷的战略家会作何评价。

　　陆远帆的回复依旧延迟，却一如既往地精准且……欠揍：
　　「意料之中。记住，桥梁只是路径，不是终点。别被艺术冲昏了商业头脑。」

　　林薇看着短信，忍不住对着空气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弯了起来。

　　这座艺术的桥梁，通往的似乎不止是程浩的“创芯科技”，还隐约通向了一些她自己也尚未完全明晰的、更加复杂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