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骑士异闻录》千晨月

2、他的名字叫K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突然，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请问……你是要坐到哪里？”

　　不知何时，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昏黄的灯光下只能看见他的轮廓，应该是一个男孩子。

　　我摘掉耳机，向车外望去，这是给我送到哪了？这里的街景是从未见过的样子—看来是坐过站了，我苦笑了一下，准备下车。

　　那人却伸手拦住了我。

　　“现在可不能下车哦。”

　　我微微地叹了口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于是我无奈地说到：“一不小心就坐过站了，这里离我家越来越远，我也该下车了。。”

　　他却答到：“可是这里是不能下车的。”

　　我感觉有一点奇怪。

　　站起来之后，男孩的样貌看得清楚一些了，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十分清秀，细长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亮晶晶。

　　我再次试图向外走去。

　　他固执地说：“在这里下车会有危险的。”

　　我再次向车窗外望去，发现街边的景象和以往确实不同——整个街道安安静静空无一人，我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时间竟然还停留在我上车的时候。

　　我的表是坏了吗？

　　我坐回到位置上，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是这一切又不像梦，所有东西都那么清晰，与其说是梦境，更像是现实世界的镜像。

　　我心里突然有些害怕。

　　那个男孩说到：“别害怕，有我在。”

　　“可我，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啊，那你可以叫我K……”

　　这是个什么奇怪的名字？

　　“别害怕。这是我的车，”那个男孩继续说到，“所以只要你不离开我和我的车，就绝对绝对不会有危险的。”

　　“这是……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吗？”说实话，他看起来还蛮瘦弱的，不像是能保护我的样子。

　　少年却很认真地看着我，“当然不是玩笑。”

　　说实话，我很想相信这样一个人，他看起来很干净很舒服，就像灿一样。可是他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啊。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您是刚从医院精神科里跑出来的吗？”

　　那少年哼了一声，抱起双臂，不理我了。

　　我见他如此，便打算绕过他，想等车停下便下车——这次他终于没有阻拦。

　　二层空无一人，从楼梯上下来，连一层也空无一人。咦，我的天呐，怎么连司机和乘务员也没有？！

　　那一刻我宁愿自己瞎了，也不愿看到一个无人驾驶的飞速行驶的公交车，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连今天的晚饭吃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男孩也跟了下来，公交车里的灯亮了起来，这下我能看得更清楚了：那是一个身材纤细高挑的男孩子，眉清目秀的样子像极了高原上刚融化的溪水。他斜倚着栏杆，看着我，淡淡地又有一点不屑、又有一点戏谑地说：“这回你总该信了吧。”

　　我虽然百般不愿意，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我这是……被绑架了吗？”

　　“哎，你见过我这种绑架人的人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被绑架过。”

　　“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绑架你？”

　　仔细想想，我好像真的很穷的样子，长相也很普通，这么干净优雅的男孩子应该也看不上我什么吧。

　　真是心酸。

　　我嘟囔到：“好像有点道理。”

　　于是，他舒展开眉头，眼里带上了些许笑意转身回到了楼上。

　　我的内心却十分崩溃。我现在只想回到我的小窝，躲在温暖的被子里独自哀伤，而不是坐在公交上和一个陌生人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乱逛！

　　我怕不是遇见了传说中的鬼？

　　“喂……你不上来吗？你不会真的要下车吧。”他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唉，真是让人头疼。不如这样，如果我说我能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人生总是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选择题。

　　比如，我每天穿什么，吃什么，几点睡觉，几点起床，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并不能影响我人生的轨迹。通常，能够影响人生轨迹的选择是这样的，我的好朋友在某一个周末约我去玩桌游，在纠结了整整一周后我终于决定周末不再宅在家里而是出去玩——这就是一个能影响一切的使生活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选择，因为在那场游戏里我认识了灿。所以当我站在公交车上思索自己到底要不要下车的时候，我意识到这可能又是一个能够影响我人生轨迹的选择。那一瞬间我想到了自己可能会有的未来，也许能够炫耀着吹嘘，曾经有一个清秀的少年，许诺圆我一个愿望，在这个故事里，我显然更希望知道它的后续。

　　因此我毫无骨气地回到了二楼，那少年——不妨我们就先称呼他为K吧，仍旧坐在最前方，在我最喜欢的位置旁，我默默坐回到他的身边，心砰砰地跳着，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在这之后，我们经历了许久的沉默。

　　车一直在向前开去，他不再看我，只是看风景（虽然周围黑漆麻糊的并没有什么好看），我也努力装作淡定的样子，心却跳地飞快。

　　两边的树影嗖嗖地飞过了，一路上没有一辆车，也没有一个人。我又觉得这一切像一场梦，没有任何逻辑存在，然后我又想，管他呢，哪怕真的是个梦，能够在梦里实现一把自己的愿望，也总归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啊！

　　突然，K问我：“你相不相信，我们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我想了想，反问到：“这是个哲学问题吗？也许每个人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

　　他笑了起来。

　　“得给你起个名字。”他说。

　　“我叫……”

　　“不是你以前的名字，”他立刻打断了我，“记住，你以前的名字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连我也不能知道。”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在一个你不属于的世界啊。就像一个细菌侵入了人的身体，人的免疫系统就会把它杀死，你现在就和这个细菌差不多。”

　　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我现在还能说想要下车吗？”

　　“不能。你快给自己取个名字，越普通越好。”

　　我有点生气：“那你就叫我小白吧。”

　　小白，我奶奶家的狗就叫小白。

　　K扬了扬眉毛，嘴角带着些许笑意，然后他冲前方微微抬了下下巴，于是我也向前望去。

　　此时的公交车开到了一座大桥之上，桥的那边却不再是黑暗的世界，反而是很明亮的那种，但又不是明晃晃的明亮，而是一种很温柔的黄色的散射光，像极了我奶奶家院子里的那种昏黄的老灯泡，周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飞蛾环绕。

　　公交车的速度逐渐缓慢下来，最终停在了桥头，K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打开车窗，探出身去，叽里咕噜地在说着什么，我却听不清楚。片刻之后，车子又缓缓起程了，我隐约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守在桥头，待到想看得更清楚的时候，一阵香甜的雾气飘来，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公交车在桥上缓缓地行走着，k站起身来，他简单的挥了一下手，公交车顶便消失了。

　　我竟然坐到了一辆敞篷的公交车！真是神奇。

　　桥上的雾气暖洋洋的，闻起来十分的舒服，小k站在最前方——那个场景，有点像泰坦尼克号里，杰克站在大船船头的镜头。温暖的黄光像潮水一样侵袭过来，照亮了整个世界，我简直以为下一秒，k就会喊出那句经典台词：“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可惜并没有，不过那场景也是很唯美就是了。

　　在那个时刻，我知道自己或者是在做梦，或者已经死亡，活着的人不会看见这样的场景，我闭上双眼，闻着这略带甜味的空气，好像自己在飞一样。

　　车子缓缓驶下大桥，K回头看了我一下，笑着对我说到：“小白，好戏要开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