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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   003.

      积蓄了一个下午的乌云,在夜幕炸开,雨水噼啪砸下。

      黎安刚一脚踏入家门,大雨就紧随其后,他在心中庆幸自己今天提前下山。

      可惜夏季的雨水多半是雷阵雨,不仅下不过半个时辰,还带不走一点暑气,反而给燥热的夏季盖上一层蒸笼,空气很快就变得潮湿闷热。

      这时,苏月从厨房端来一碗酸梅汤,碗壁上还沁着水珠:“尝尝怎么样?我明日打算拿去村河口上卖。”

      “你…”黎安停顿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我这里有些银钱,你先用着,不够和我说。”

      苏月一愣,笑道:“不仅仅是钱的事儿,哎呀,反正你快喝喝看。”

      她直接将碗递给黎安。

      黎安的手心传来一丝凉意,这才明白她是将碗放在冰凉的井水中浸泡。

      入口是汹涌的酸,激得舌根生津,旋即冰糖的甘甜温柔地抚平了锐利。

      乌梅的烟熏味与清香在齿间缠绵,喉头只余一片清凉,浑身的暑气仿佛被一下子熨平。

      他一口气喝完,发出感慨:“好喝!”

      像黎安一样的打猎熟手,大多于傍晚时就已下山。

      此时,山上却多了两个人。

      他们喘着粗气,半个裤腿满是泥泞。

      两人手拿着铁锹,挖出一个半米高的坑,警觉地环顾四周后,这才从树后拖出一个沉重的草席,一双苍白的脚从末端耷拉出来。

      尸体裹在草席里,缓缓落入新鲜的坑中。

      轰隆一道惊雷劈下,矮个子吓得一激灵,哆哆嗦嗦:“你说…蒋少爷真的会变成鬼吗?万一成了厉鬼,找上咱们可怎么办?”

      “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另一人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我二人不过是奉命办事。自古以来,横死之人都不能入祖坟,哪个不是铺盖一卷扔在乱葬岗?蒋大奶奶舍不得孙子,这才让咱们偷偷埋在这半山腰,以前可是有云游道士说过这山是风水宝地。”

      雨越下越大,夜深人静,只有二人挖土埋尸的声音回荡在山间。

      听了这一番话,矮个子似乎没那么害怕。

      另一人继续说起:“退一万步来讲,害死少爷的罪魁祸首也该是那逃婚丫头。分明是大奶奶重金买来冲喜的,却在大婚之日逃走,当晚蒋少爷就咽气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是给自己听,还是给尸体听。

      顺着他的话,矮个子讲出了心中的疑惑:“蒋少爷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看呀,只有老天爷知晓。名医大夫、驱魔道士,府里请了个遍,却没一个人能说清。但蒋少爷的鬼样子…大伙可是有目共睹。”另一个人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似乎再也不想看见蒋少爷可怖的模样。

      片刻后,他倒下最后一铲土:“差不多了,别耽误太久,晦气。”

      矮个子看向虚浮的土壤,还想说些什么,但又真怕鬼气缠身,便走了。

      然而,二人走后不久,大雨冲刷着泥土,草席渐渐显露出土。

      悠然,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出拨开草席,尸体缓缓爬出。

      一闪而过的雷电照亮了他的模样——

      他的牙龈肿胀得骇人,是一种不祥的莓果般的紫黑色,软烂的肉糜裹着几颗残存的牙。

      口中毫无征兆地渗出血来,混着粘稠的唾液,滴落在他枯槁如柴的胸前。

      嘴里散发着铁锈和腐臭的味道。

      双腿布满了溃烂的伤口,皮肉翻卷,流着稀薄的、发臭的脓水。

      夜色的阴霾下,蒋少爷像一堆被盐水浸透、又被烈日晒得半干的破布。

      他眼神涣散,朝着一个方向扭曲前行,唾液混着血水留下蜿蜒的污迹…..

      翌日清晨,黎安带着大黑一大早就要上山打猎,待天黑时才会回来,又叮嘱苏月几句后,还是将荷包塞给了她。

      临近午饭时,苏月才出门摆摊,先是把现成的酸梅汤摆出,后又从包里拿出一口陶锅,开始当场熬制。

      这正是吸引顾客的一种手段。

      很快,陶锅冒出热气,溢出一缕乌梅清香和冰糖甜味,还有些许山楂的酸味。

      偏巧这个时间点,路上不少农忙的村民,他们辛勤劳作一上午,现在正赶回家吃午饭。

      庄稼汉起初没看见苏月的小摊,可鼻子早早问道一股酸甜气味,闻着味就走过来了。

      他们看见碗里黑乎乎的汤水,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苦茶汤,不禁咂嘴叹息:“白瞎了这东西闻着香,喝到嘴里怕是比黄连还苦。”

      “这位大哥要来一碗酸梅汤吗?酸酸甜甜,喝了还能解暑,保证您今儿下午能多犁二亩地。”苏月嘴甜,眼睛笑眯眯的,说话之际,她当着众人麻溜得现熬一锅。

      只见她依次往锅里放入乌梅、冰糖、山楂……村民们都有些惊讶,不仅没看到苦茶,反而锅里的食材可都是好东西。

      苏月见状,又添了一把火:“一碗只要两文钱。”

      这个世界里的一文钱大约等于现代一块钱。

      一户人家每日的饭钱最少要七八文。

      这碗酸梅汤的价钱,说贵也不太贵,可也算不上便宜,但当众人看见货真价实的用料后立马便觉着划算了。

      “给我来一碗!”大哥一拍脑门,激情下单。

      他仰头灌下酸梅汤,喉结猛地一滚。

      入口是恰到好处的酸劲,尚未消退时甘甜便从舌根涌出,酸甜交织,生津解渴。

      他长长舒了口气:“好喝!再给我来两碗,灌这水壶里,带回去让娘俩尝尝。”

      其余众人纷纷惊奇,这东西当真如此好喝?在这位活招牌的夸赞中,又多了三三两两的顾客,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酸梅汤就卖光了。

      今日一共挣了四十二文钱。

      成本是多少呢?

      冰糖和山楂一共十二文钱,还有张大娘好心送她的梅子,按照市价来算也得四文钱,这下净利润为二十六文钱。

      苏月兴奋不已,下午就将梅子钱送去张大娘屋里,顺手还带了一壶酸梅汤。

      二人一合计,张大娘当即决定做她的帮手,负责采摘梅子,每日送到苏月家中,如此一来酸梅汤产量大大增加。

      生意越来越红火,每日还没到出摊的时候,村河口就围了一大群人。

      傍晚时分,苏月回到家中,清点了近五日的利润——足足有四百多文钱。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原来是黎安和大黑回来了。

      饭桌上,黎安见苏月上扬的嘴角,便知晓她的生意定然不会错,而且还有张大娘的帮忙,他也就放心了许多。

      于是,他提议道:“近来是捕猎的好时机,我打算在山上的茅屋住个四五日,省下来回的路程,能多抓一些猎物。你觉得如何?”

      “好啊。”苏月点头。

      她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但又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直到夜深,村里家家户户都熄了灯,偶尔还会传来震天响的呼噜声。

      此时,苏月睡眼惺忪,猛然垂死梦中惊坐起——住在山上,那黎安每日饭食该如何?

      从前当天往返,早晚饭都能在家中吃上一顿热饭,中午在山上吃口干巴巴的大饼也能对付,可顿顿吃这个绝对不行。

      于是,苏月蹑手蹑脚从屋里溜出,跑到厨房。

      她一边环视厨房的食材,一边思考:什么食物方便携带,且在夏季不易腐坏?

      目光落在一块五花肉上——大饼卷肉!

      但在夏季,一个卷饼超过三日就会变酸。

      她继续查看食材,发现灶台角落有一把风干的香菇。

      苏月眼前一亮,她在现代加班时最常吃的就是仲景香菇酱夹馍。

      即便是开封的香菇酱,在常温下也能保存一个月。

      很快,她就有了主意:做一碗炖肉(配上饼子,前两天吃)、一罐香菇酱(配上饼子,后三天吃)。

      苏月利索系上围裙,选了一块肥瘦相间的带皮五花腩,切成拳头大的块,冷水下瓮。

      加姜片与粗醪酒,旺火煮沸,血沫渐浮,用勺细细撇尽,直至汤色清亮。

      紧肉去腥后,便是炒糖色。

      少油烧热,投一把冰糖,小火慢熬至融化,将紧好的肉块倾入,快速翻炒,看每块肉都均匀裹上莹亮的酱色。

      注入足量热水,顷刻间汤沸色浓,投入些许香料,与粗盐。

      而后转为小火,盖上木盖,任其在瓮中悠悠咕嘟。

      炖肉之际,苏月马不停蹄做起了香菇酱。

      她先将一把干香菇投入温水,用力攥紧,挤尽水分,切成细碎小丁。

      灶下生起小火,油温微热时便撒入一撮葱姜末,慢炸至焦香浮起。

      随之将香菇丁倾入油中,只听“滋啦”一声轻响,菌香顿时被热力逼出。

      她持铲徐徐翻炒,眼见着香菇丁从浅褐渐渐炒成深褐,水分煸干,边缘泛起微焦的脆边,干香愈浓。

      此时倒入备好的佐料,与香菇一同煸炒,咸香与菌鲜交融弥漫。

      待香气最盛时,撒入少许盐、一小勺糖提鲜,快速翻炒均匀。

      最后离火,酱料色泽深浓,油润光亮。

      她将熬好的酱盛入干燥陶罐,待其完全冷却后密封存好。

      此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另一锅的炖肉,已然咕嘟半个夜晚。

      苏月揭盖,一股浓郁已极的肉香混着料香扑面而来,瓮中汤汁已收去小半,浓稠油亮。

      她打包好食物,并附上字条说明吃法。

      与此同时,眼前出现一行小字:

      【厨艺+2,目前厨艺:14】

      这是苏月第一次看到技能点数增加,却没顾上高兴。

      她现在困得要死,直接一头栽倒床上去了。

      天全亮时,黎安看了一眼苏月紧闭的房门,轻手轻脚走向厨房,打算带上干粮就走。

      可旁边却多了一个食盒和一个陶罐,香味溢出,摸上去还温热。

      黎安一下就明白了,随即将上面的字条轻轻折起放入胸前襟袋,而后装好食物就出发了。

      阳光愈烈,树林光影斑驳,一片蝉鸣声时高时低。

      这趟深山打猎之旅,除了黎安,还有两个年纪相仿的青年——叽叽喳喳的叫白成,他比知了还聒噪;脸圆圆的叫董泽,一路上他嚼嚼嚼,一张大饼已经吃没了。

      白成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抢过食袋:“董泽,我真是恨铁不成钢呐~你能不能给自己留点口粮?”

      董泽一脸委屈巴巴:“平时我还能克制,可今儿一大早黎安身上就有股肉香味,馋死我了。”

      话头转向黎安,二人都盯着他,还嗅了嗅鼻子。

      黎安好似没听到一般,神态自若:“咱们抓紧上山。”

      说完,大步流星将二人甩在身后。

      直到晌午,该吃午饭了。

      黎安的手刚伸进食袋,董泽和白成就虎视眈眈盯着,眼中充满了好奇。

      只见他拿出食盒,里面是酱香诱人的炖肉。

      黎安用大饼卷起四五块炖肉,手掌轻轻一压,肉块立刻松散软烂下来,酱肉汁浸入大饼,微微透油。

      他一口咬下去,浓稠酱汁先从饼口溢出,炖肉轻轻一碰就彻底化开。

      肥肉部分早已融作晶莹的脂膏,瘦肉吸饱了汤汁,酥烂得不需咀嚼。

      原本干巴的大饼,在肉汁浸透下变成了韧性,释放出小麦最本真的甜香。

      董泽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白成已经伸出筷子,鬼鬼祟祟朝炖肉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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