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港纪年》南山依旧

53、变故

　　许沉星在ICU的情况并未像希望的那样稳步好转。
　　高原对那颗移植心脏造成的损伤远比预想的更顽固和凶险。
　　转入ICU的第二天深夜，他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
　　监控仪器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划破病房的寂静。
　　心率骤然失常，血氧饱和度急剧下降，许沉星陷入更严重的缺氧状态，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意识丧失。
　　“医生！医生！”周昭阳扒在玻璃门上，看着里面瞬间涌入的医护人员和忙碌抢救的身影，他的心脏几乎随着那警报声一起停跳。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拍打着玻璃，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又是一轮争分夺秒的抢救。
　　药物推注，电击除颤……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煎熬。
　　周昭阳无力地滑坐在地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离许沉星如此之近，近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夺走。
　　就在这最混乱、最绝望的时刻，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桉和陈浩终于赶到了。
　　他们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看到的正是这令人魂飞魄散的一幕。
　　陈浩吓得脸色煞白，捂住嘴差点叫出来。
　　林桉虽然还能维持表面的镇定，但紧抿的嘴唇和瞬间攥紧的拳头也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昭阳。”陈浩冲过去，一把抱住几乎崩溃的周昭阳，“怎么回事？星哥他怎么了？！”
　　周昭阳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眼神涣散，语无伦次：“……不知道……突然就……警报响了……医生……在抢救……”
　　林桉迅速冷静下来。
　　他拉住一个刚从ICU出来的护士，用尽可能镇定的语气快速询问：“护士，里面病人现在什么情况？我们是他的家人，刚从外地赶来，我们需要知道最新情况。”
　　护士语速飞快地解释了几句病情危急和正在全力抢救的情况，又匆匆进去了。
　　林桉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他没有像陈浩那样抱着周昭阳安慰，而是用力握住周昭阳冰冷颤抖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周昭阳，听着，许沉星还在里面战斗。医生没有放弃！你现在不能垮！你垮了，他怎么办？！”
　　“我和陈浩来了，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陪着他。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林桉的话像一记重锤，敲碎了周昭阳部分混乱的恐慌。
　　他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看着林桉冷静却坚定的眼神，又看看旁边吓得眼泪汪汪却拼命点头的陈浩，一股新的力量仿佛从挚友的支撑中注入他几近干涸的身体。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挣扎着站起来，目光重新投向抢救室，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硬撑起来的坚强：“……对……他还在战斗……我不能垮……”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主治医生走了出来，表情比之前更加凝重。
　　三人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周昭阳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祈求。
　　医生看着他们，语速很快：“情况暂时又稳住了，但非常不乐观。他的心脏功能衰竭得很厉害，对常规药物反应不佳。高原缺氧环境对移植心脏的后续影响超出了我们之前的预估。”
　　医生顿了顿，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周昭阳，说出了最残酷的可能性：“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心功能持续无法恢复，可能需要考虑……再次移植的可能性。但这需要时间、运气和……”
　　后面的话周昭阳已经听不清了，“再次移植”四个字像晴天霹雳，炸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几乎要再次瘫软下去。
　　林桉一把扶住他，同时冷静地向医生追问：“医生，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我们能做什么？转院去医疗条件更好的地方？比如成都或者北京？现在风险有多大？”
　　医生赞许地看了林桉一眼：“现在他的情况绝对不适合长途转运，风险极高。”
　　“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尽全力稳住他的生命体征，为下一步治疗争取时间和机会。”
　　“我们需要最顶尖的心外科和移植专家进行远程会诊，制定最详细的方案。这需要资源和时间。”
　　“资源我们来想办法！”林桉立刻接口，他看向周昭阳，“昭阳，立刻联系周叔叔！把情况说明白！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联系最好的专家，快！”
　　周昭阳猛地回过神来。对！不能慌！沉星还在等着他。
　　他立刻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陈浩则红着眼眶，对医生说：“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多少钱我们都治！”
　　挚友的到来，像在狂风暴雨中为周昭阳撑起了一把伞。
　　林桉的冷静理智和陈浩的情感支持，形成了一个坚实的后盾，让他从彻底的绝望中被拉回了一点，得以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去为许沉星争取那渺茫却至关重要的生机。
　　黑暗似乎更深了，但并肩作战的人，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