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朋友的儿子》晚颐

4、第 4 章

　　多年后，阮厘常常回忆起这个悠长的夏天——有并肩同行的伙伴，有蝉鸣的午后，以及空气里浮动的、独属于年少时的躁动与妥帖。一切都像是经过精心丈量般妥帖，就像那句“人不可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经历时只觉得时光漫长，困顿又煎熬。但隔着岁月回望繁琐和无助的时刻已经被悄然筛选出来，留下那些被阳光浸透的瞬间，温润如初。
　　这个暑假还是不出意外的被补习班填满，数学物理英语榨干了她所有的精力，一整个暑假下来阮厘累的不行，眼神都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唯一的慰籍就是看和齐莹玉一起迷上的新男团，对此靳辰还嘲笑了她的眼光，当然也是免不了被阮厘气呼呼的回敬一通。
　　初三的新学期，伴随着新到来的化学课骤然开启。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单，更像一盆冷水，将她尚存的一丝侥幸浇得彻底。她盯着那个不上不下的排名发愣，总分全靠英语和语文力挽狂澜，理科成绩则惨不忍睹，像跛脚的行者，步履维艰。
　　“哟，这次看来是考的很不理想了，闷闷不乐的。”靳辰调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你考的就很好了是吧。”经过了一个暑假的相处，这个革命友谊已经建立了起来，两人说话早就没有了刚开始的顾忌。
　　“搞得像你就考的很好似的，阴阳怪气”阮厘没好气地回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要是考的好了，你的排名岂不是还要在往后一名”阮厘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便也没在说话了。
　　“小厘，还在难过啊，来吃颗水果糖。”林渝递给她，“我特地给你去买的。”
　　“有你真好，”阮厘接过糖，对好友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你还和我客气上了，来和我去走廊上走走，老是在教室里焖着更写不出来。”
　　来到走廊上，看着午后落日将操场旁的树林镀上一层金边，微风吹拂，带着初秋的凉意，阮厘觉得胸口的闷气似乎也消散了。靳辰走出教室，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穿着校服的少女倚着栏杆，侧脸沐浴在夕照里，原本总是带笑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淡淡的迷茫和不易察觉的沮丧。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女孩，也并非总是如看起来的那么快乐，她只是习惯用笑容和吵闹，将那些细微的失落悄悄掩藏了起来。
　　放学的时候因为国庆放假，补习班临时加课，两人又一起走。靳辰主动提起今天上午讲的试卷，问她听懂了吗，说“我有几道还没听懂，你等会儿可以和我讲一下吗。”
　　“哦，可以呀，但是估计讲的不太好。”阮厘点点头。
　　今天到的比较早，老师还没有来，阮厘也就顺势从包里拿出卷子，给他讲了起来，她讲得有些颠三倒四，靳辰却听得很认真，偶尔提出疑问，点出的恰恰是阮厘自己也模糊的地方。
　　“唉，好像我也没完全讲明白。”阮厘有些懊恼。
　　“没关系，至少帮我排除了几个错误思路。”靳辰笑了笑，收起卷子，“谢谢啊，阮老师。”
　　他这句“阮老师”带着点戏谑，让阮厘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今天上英语课，对于阮厘来说还算得上轻松。人在学自己成绩稍微好点的科目上总是会更有热情，两个小时过的飞快，加上中途课间休息时还和齐莹玉聊了最近的新剧剧情，心情都好了不少。
　　下课回家的路上，夜色已深。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周而复始。秋夜的凉意悄然而至。
　　“其实，”靳辰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挺佩服你的。”
　　“佩服我什么？”阮厘不解，“我成绩也就一般。”
　　“你总是很有活力，而且…心态很好。”靳辰看着前方。“我有的时候专业课遇到瓶颈，提高不了，就会特别烦躁，但是你好像总是可以很快的调理好。”
　　“其实也不是这样的，就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不了了，而且我要是一直板着个脸，也会影响周围人的心情吧。”阮厘含糊的说。
　　到了分岔路口，阮厘照例道别：“那我走了，拜拜。”
　　“拜拜。”靳辰停下脚步，“下次月考，一起加油。”
　　“嗯，一起加油。”阮厘点点头，转身走向自家楼道。走了几步，她回头，看见靳辰还站在原地，路灯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抬手挥了挥，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清晰而坚定。
　　晚上靳辰洗完澡，坐在书桌前摊开日记本。台灯的光晕染在纸页上，他握着笔，沉吟片刻，才缓缓写下：“十月，天转凉了。她今天看起来有点难过，给我讲题的时候，很认真，像只努力思考的猫……好像，又更了解她一点了。”
　　写罢，他合上本子，小心地收进抽屉深处。窗外的月光如水银泻地，悄然笼罩住少年还未能宣之于口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