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放晴了吗》南瓜丝粥

9、第 9 章

　　栖临七中的月考很快落下了帷幕，九月即将落幕，考后也迎来同学们翘首以盼的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有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而有的同学满脸的颓然。但绷紧神经的考试的紧张后遗症将轻松激昂的气氛推至高潮。

　　裴嬿理闲坐在窗旁，圆珠笔抵住下颌，不时地来回轻敲，侧头望着爬满锈迹斑斑的窗台出神。
　　栖临七中的考场随机打乱，而她恰好和王茜雅分在高一十一班，而王茜雅这几天的状态明显不对劲，顶着黑眼圈，拖着疲惫的步伐卡点进考场考试。要是顶着这样的状态，裴嬿理并不认为王茜雅能考到年级前十，甚至连班级前十都有些难保。
　　一想到不久前，在中休时王茜躲在厕所里角落里哭得不成声，裴嬿理心被狠狠地一扯，走上前宽心地安慰，只听见对方满脸泪花，担忧地沮丧：“学委，我要是月考考不好，我就完蛋了！”

　　秀眉不禁微皱，然后转过身来刚想问问温橙王茜雅平常一起玩的女生在哪个班，登记报名运动项目的体育委员李昊直直走到她们的前排，打断了问题。
　　前排有女生怨怨不平：“以为能摆脱初中的抓阄定长跑，没想到还是逃不了啊！”
　　体育委员粗大黑眉耷拉着，连带着双手拱在身前，唉声叹求：“各位祖宗们，求求你们了，救救孩子吧！”
　　另一个女生迟迟不伸手，面露抗拒：“不是我们不愿意，实在是爱莫能助，这两千米还没跑完，我估计我的命条就跑完了！”
　　“才考完，我脑子都有些不清醒，我害怕脑子直接载进塑胶跑道里……”
　　“真的不行，真的不行……”
　　“我们可以点其他的项目。”
　　退而其次的填选声不止，温橙直接借着桌凳起身，扯来登记表到自己跟前，大大洒洒地在一千米长跑后框填上自己的名字，嘴上说着：“算了！长跑我来吧！”

　　体育委员简直感激涕淋，差点都给温橙给跪下来了，有一人起头，激起女孩们心底也跃跃欲试起来，窝在角落里闷不作声的副班长许祺娣紧跟着写上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个身形较小的女孩也在长跑栏上填了名字。

　　体育委员看着长跑的名额满了，差点在高兴蹦起来，也不亏自己低声哀求，但还是不放心地反问：“两千米哎，真的行吗？”
　　看着对方心情大起大落的，此刻质疑声又起来，裴嬿理有些失笑，伸手顺了顺温橙背后突然要炸起来的毛，对着体委解释清楚说：“温橙每晚都会坚持长跑，没事的！”
　　许祺娣推了推眼睛框，垂头只丢下一句话：“我也是！”
　　身形较小的女孩也摸了摸脑袋，嘴角扯着笑，感慨：“我以为就我一个人会夜跑，原来这么多人都夜跑！”

　　体委直接脸上挂着傻笑，挠了挠脑袋似是不好意思刚刚的说词，又在众人调侃下作辑才放走人高马大的体委，临走前还留下一句话，尽力就好，重在参与。

　　体委到了男生那边，而温橙突然想起裴嬿理刚才突然凑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原本就不该自己插手，王茜雅有自己的朋友，应该会察觉得到，至于自己何必插那手。
　　裴嬿理歪了歪脑袋：“运动会后请你吃烤红薯！”

　　温橙向来对吃的无法抗拒，连连点头，又和裴嬿理扯到运动会后国庆假期安排。

　　向桓看着男子登记表随手在二百米和四乘接力赛上填了名字，似乎随意地提及：“你知道学委报了什么吗？”
　　体委也没在意，随口应道：“学委吗？她没有报，她在广播站写加油祝贺词的，负责后勤一切工作，老姚特地叮嘱学委不用报名了！”
　　待人走远了，向桓抱着臂，身子懒懒倒在座椅上连连啧出声：“老姚简直把学委当亲生女儿待了，小仪仪，你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向桓不气馁，自顾自地说，但话语荒凉起来：“小仪仪，你真的就要这么混日子下去吗？”

　　少年窝在臂膀里的脑袋撑起来，不可避免地头发上的几根头发竖起，深褶的内双，黑眸间忽显忽暗，不辨情绪：“向桓，我找廖医生了！他说我眼睛损害到神经了，恢复得机率不大！”
　　一语惊醒，将少年的骄傲身子骨击得粉碎。向桓也怔愣在原地，敛了一身顽性。他知晓对方话里意思，还没有回笼过意识。
　　暗中十指慢慢地收紧，不甘心夹杂其中，脑海浮现出各种惨烈画面，懊悔在叫嚣着神经，终于那声刺耳碰撞声贯穿了少年心气，无能为力地松了指节间的力，认命地接受命运给他的凌迟。
　　陈灏仪脸色一沉，低声叮嘱：“别告诉商承洲。”
　　向桓心一沉，但语气依旧如常，似乎一切仍有回转余地：“嘿，我还嫉妒商承洲，他知道你的事比我呢，这样也好，我终于知道了件他不知道的事了！”

　　或许这就是给他任性而为的下场，陈灏仪不禁扯起嘴唇自嘲，好像也挺好的，至少让自己清醒地背着罪行活着。
　　大概升初二的暑假，也是陈灏仪十五岁生日那天，太阳已然落了山，黄昏笼罩了整个城市，黄浑浑的，压得人烦躁。天文博物馆展览刚刚谢幕，陈灏仪和商承洲也刚刚出展厅，正准备打车往家赶，刚下班的陈淑翀打来了电话。
　　陈灏仪接过电话，语气漫不经心：“哥，下班了？”得到对方的应许声，陈灏仪蹙了蹙眉，有些不满意对方的反应，继续引导：“您小弟现在在您公司旁边的天文博物馆，劳烦您折返回来顺带上我呗！”

　　陈淑翀能够想象出陈灏仪满脸黑线地原地跺脚，轻笑出声，不再打弯：“今天寿星为大……”

　　然后能够隐隐约约地听出陈淑翀对着司机说了声掉头，陈灏仪心喜对方记得自己的生日，嘴角还没有压下弧度。

　　倏地耳边传来划破天际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紧接着刺耳的车身碰撞声入耳，陈灏仪“呲——”的电流声滑过神经，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像被密封的玻璃隔绝在世界之外，窒息地不得呼吸。
　　手机从掌心滑落，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陈灏仪抢过商承洲迎面拖来的自行车，商承洲惊诧对方苍白的脸色，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骑到几米远开外，跑了几步，有些担心对方低落的状态，刚举起右手对着背影喊，突然冒出辆大货车就直直地撞上人行道上的身影。

　　商承洲脚底像镀铅了一样，声线颤抖：“陈灏仪！”
　　商承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陈灏仪身边的，陈灏仪短黑发里不断地流出鲜血，滑过脸颊留下纵横的血线，阵阵疼痛意如蚁噬感蔓延全身，意识渐渐朦胧，瞳仁渐渐失焦，嘴角艰难地发声：“哥……”
　　商承洲也不知道手往哪里放，手发着颤拨打了紧急电话。

　　而向桓是目睹全过程的目击者之一，在商承洲之前已经打了紧急电话，而从笑颜满面到面色苍白如纸的转变过程，一切都没有在他的阻止的范围内，跑着的步子就停了下来，愧疚像是在脚底生根缠绕着在原地。

　　当时的他便认识栖临市初中部的陈灏仪，天子骄子，恣意狂妄，虽然陈灏仪或许已经不认识他了。

　　裴嬿理从办公室里姚老师接到运动会的广播材料，还特地指明，如果摸不清路，可以去找班里的陈灏仪同学从教务处广播室到操场上的广播室走一遍。当时裴嬿理脑子满是疑问，再回到班级似乎明白了，放学的时间班级里早就空无一人，也只有坐在桌前的一个人可以问了。

　　裴嬿理缓步地走到三组最后一排，陈灏仪也感受对方的存在，慢慢地摘下塞在耳朵里的极其隐蔽的耳塞，等待着自己的话。
　　原来都是远距离就惊讶于对方精致的脸型，此刻近距离不禁感叹少年冷白色的皮肤，竟比女孩子精心呵护的皮肤还要细腻，而侧着自己的右脸颊上那清浅勾人的小黑痣，恰到好处。

　　裴嬿理晃了晃脑袋，清了清嗓子道：“嗯，额……”犹豫许久一口气说完：“就是姚老师让我请你帮我带路，去举办运动会的操场的广播站。”
　　她原本打算一个人去找的，可是和温橙发信息才了解到，学校有三个操场，她脚下差点踉跄几下，等把所有的操场走遍差不多都天黑了，还不如不用故作扭捏地放着现成的资源不用，还专门来为难自己。

　　陈灏仪对着自家舅舅近日里背地里搞小动作渐渐地接受，正如向桓说，如果自己一直逃避倒让老姚逼得更紧。
　　裴嬿理见着对方从桌椅上起来，不禁松了口气。
　　她自己不是感受不到眼前人对周围人冷淡，好像除了他的同桌，几乎是爱搭不理，平等地对待所有人。如今愿意带着自己去，说明此人还余有良善之心。

　　陈灏仪走在前面，裴嬿理紧跟在后面，前者跨步大但好在步速慢，裴嬿理完全能够跟上，一路无言，裴嬿理捻了捻校服衣角，主动地打破冷静的气氛：“陈灏仪，你认识我吗？”
　　对面人忽然止住脚下的步伐，裴嬿理眼神飘忽，步伐不止脑袋重重地砸在对方后背，好在没有向前的冲力，就像软绵绵地贴了下墙壁，鼻腔周围环绕着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清香味，有些无奈抱怨出声：“忽然停下就不能吱一声。”

　　陈灏仪听着好厘头的怨怨低语，嘴角抽搐几下，暗暗地沉声反驳：“不也是学委你走路不看路！”
　　一时突来的话语，让裴嬿理惊喜一刹那，很快被那掩不住的鄙弃语气淹没，裴嬿理没有看到对方的脸，都能够想象到对方满脸都是对光长眼不带眼的人不屑一顾。

　　裴嬿理太阳穴突突地跳起，言语难得吝啬：“那上次被陈同学不小心推到雨里是没长眼吗？”

　　裴嬿理故意改了称呼和不小心三个字，但陈灏仪能听出对方的怒火上来了，一时手足无措。

　　裴嬿理自己很少会扯到以前发生过的的事，甚至已经翻篇的，现在竟然情绪使然做了自己以前最为嗤之以鼻的事。
　　裴嬿理被尴尬缠了全身，赶忙地往下楼梯。

　　陈灏仪感受到身边忽刮过的风，也紧忙跟着对方下楼，却忘记了脚下已经是台阶，直接踩空台阶，心底一疙瘩。

　　倏地怀里突然一阵温软，女孩身上的青柠味席卷嗅觉，得到支撑，陈灏仪赶忙右手抓着扶手稳住了身子重心。
　　裴嬿理也被对方踩空吓了一跳，赶忙在台阶上抓住扶手用后背抵住对方下跌身子。当重量压上来的刹那，裴嬿理有些惊讶：“陈同学，你好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