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放晴了吗》南瓜丝粥

25、第 25 章

　　金碧辉煌的茶厅里，陈灏仪懒散地窝在沙发上，单手扣拿着手机，另只手撑在茶桌上，双眸出神地望着已经熄灭不知多久的屏幕，眼角漾着迟迟不褪的雀跃。

　　陈淑漢一身墨黑色棒球服，头发仅头绳束起，卡着白色球帽从玄关口散漫着步伐进来。随意扫了周围空寂的一圈，心了然，沉沉对着茶座上的人开口：“这是‘战况’提前结束了？”

　　一秒，两秒……
　　意外的没有回应。
　　陈淑漢又冲着沙发里的背影又问了一遍。

　　许是昨夜高层应酬被群老东西惹得一身晦气还没散，重新平挑起心底的熊熊火焰。直接直线冲向前方单抄起沙发上的靠枕按在男孩的脖颈处，语气阴恻恻：“陈灏仪，你胆子真是见长……”

　　话语突然止住，陈淑漢神色整个愣住。
　　以往另只手抽对方手里的手机均为落空，可这次却真实地捏在自己的手心。
　　言语难以置信：“陈灏仪，你中邪了！”

　　陈灏仪思绪拉回，转过身来拿回手机，挑了挑眉心，语气淡淡：“他今天没来！”
　　可对方可是一点都没有听得下去，满脸狐疑，双手交叉在胸前，踱步上前，开始绕着自己弟弟，目光上下的打量异常，挪挪嘴肯定地道：“哥们，你不正常？”

　　眸底不自然的情绪转瞬即逝，轻嗤出声，掩饰般地伸手推开自家不正经姐姐，径直往厨房里面走。可陈淑漢脑海里都是自家弟弟嘴角春心荡漾的笑，依旧话题不放：
　　“那我猜猜，你是不是在想哪家姑娘……”
　　跟着对方的步伐，压低声线，话语带着一丝狡黠。
　　“是不是后花园那白玉皎洁的姑娘！”

　　陈灏仪太阳穴突突地跳起。
　　“你无不无聊？”

　　陈淑漢单手捂着翘起的嘴角，不依不饶：“不无聊，可有趣了，比老宅节日聚会还精彩！”

　　陈灏仪隐在暗角里的喉结上下滚动，吞了口气，决定静默。
　　没有得到情绪回应的陈淑漢也没了挑逗的劲，斜倚在墙面上，目光落在三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然后移到对方的侧脸，轻声问道：“你这是眼睛好了，良心也回来了？”

　　正欲开口，身后传来岁月沉淀的嗓音：“淑漢！”

　　瞬间陈淑漢敛了浑身的强装，对着来人，眼眶通红：“妈，”
　　“你怎么来了！”

　　姚夫人深深望着厨房里忙碌的小儿子，再对上女儿滚烫的视线，慢慢走上前伸手环揽住女孩，耀眼灯光打撒在柜台影子的动作小心翼翼：“以后就都不走了！”
　　餐桌上，除了陈淑漢不时地和姚夫人叽叽喳喳地拉谈，紧临的陈灏仪只低头静静地咀嚼餐盘里的饺子。
　　姚夫人给陈淑漢使了使眼色，对方立马领会意思，双指交叉于红唇前，顷刻噤声。姚夫人慢慢地放下筷子搭在餐盘旁，吐了吐口气，试图挑起话题，声线温柔：
　　“那个姑娘我认识吗？是个怎么样的人？”

　　陈灏仪喉咙突然噎住，微弓着身子骨咳嗽几声，深深地睨了始作俑者，只见对方庆幸地隔岸观火，就差端盘瓜子果盘看热闹不嫌事大。
　　掀开薄层眼皮，黑眸透亮，紧凝着笑得落井下石的姐姐：“妈，还记得当年我港岛走丢吗？就是她救了我！”

　　几句锤音，打消了八卦气息。
　　姚夫人脑海里的记忆很快捕捉到浓墨重彩的小女孩，红彤彤的婴儿肥坠在两颊，眼睛笑起来就像高高弯月，恍然大悟，嗓音如潺潺流水：“原来是她啊！”
　　然后冲着陈灏仪弯唇轻笑：“想来也是一个不错的姑娘！”

　　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后知后觉，理智回笼，陈灏仪捏着筷箸的指腹无意识地收紧。

　　很快到了开学，日子过得更快，裴嬿理两人对那夜的通话那头的静默心照不宣，刹那心海澎湃，无数次的话不投机不止一次暗示自己时不对机，可是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怕日后以陌生人都要比他们处境还要尴尬。

　　思及此，裴嬿理的眸光不禁黯淡下去。

　　温橙坐在旁边，看着裴嬿理握着笔，秀眉紧蹙，琥珀色的眸子紧凝着一页许久不动，比起说思考倒不如说发呆。注意讲台上老姚不断撇过来的目光，温橙用笔戳了戳女孩的肩膀。

　　恍地回过神来，对上温橙转了圈的眼珠子，嘴角一僵，略带歉意地和温橙点了点头。

　　可下课温橙也没放过裴嬿理，轻声问道：“理理，你这是怎么了？”

　　裴嬿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弯唇轻笑，眸底竟意外透过一丝迷茫：“橙子，以后你选文选理啊！”

　　“我当然选文啦！”
　　温橙几乎没有犹豫地开口，然后小脸突然失望地拉扯下来，攀上裴嬿理的臂膀，半空撒娇式地晃悠。
　　“只是可能和你不在一个班了！”

　　裴嬿理明白温橙印象中她日后一定选理，可她不知道从一开始她就是奔着文科去的，可是此刻的她动摇了。
　　没有否认，伸手握住温橙的手，试探地开口：“橙子，我说如果，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坚持许久的目标，半途换个方向，你觉得理智吗？”

　　温橙面露难色，摇了摇头：“没听懂！”
　　裴嬿理松了手，转过身来，声音轻得在半空能飘散，紧咬了下唇，喃喃开口：“就是我从一开始就想选文科，可是现在我犹豫了！”

　　“啊！？”
　　异口同声响起，裴嬿理瞬间倚在白墙面上，眉心突突跳起看着周围三人。
　　声音足够小，可一语惊起三丈高的水花，连许祺娣都闻言抬眸，脸色惊诧。

　　温橙下巴快落在地面上，双眼睁得有铜铃大。
　　“所以你刚刚意向表填了文科！”

　　裴嬿理点了点头。

　　只见三人几乎是同时拍掌在脸上，后面巴掌小脸的女孩悠悠的嗓音传来。
　　“学委，你完了，老姚肯定会找上门来。”

　　“啪！”
　　深蓝文件重重地摔在办工桌上。
　　老姚虽敛住脾气，可脸色依旧难看，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恨铁不成钢地时不时瞥了一眼站在身侧的裴嬿理，强捱着拍案而起的劲，试图语重心长地开口。
　　“你确定选文科吗？裴同学。”

　　裴嬿理垂在身侧的指腹不时捏着掌心，有些轻笑老师特意加重的语气。
　　正欲开口，姚老师赶在一语锤音前的提醒：“裴嬿理，要想清楚回答，开弓没有回头箭……”

　　“老师，我想再考虑一下！”
　　“理科怎么你了……”

　　姚老师闻言，神色春风得意赶忙起身，声线都带着颤：“好，好，期中考试前有个正式分科意向表，考虑清楚，”
　　轻拍了下女孩肩膀：“可千万别像今天犹豫不绝，选择之后，日后也别怪现在的自己！”

　　提起裴嬿理选文科，再被老姚抓去办公室思想指导不知多少次。不久半个年纪都知道了冲刺省理状元独苗苗选文科，同学们看热闹得多，可更让领导扼腕叹息试图劝回岸归正轨。

　　要数温橙最实心意从内心的开心，要说裴嬿理选了文科，可不是这三年都可以在一班，还说日后近距离地培养感情更甚于远距离隔空暗送秋波。
　　裴嬿理依旧听着对方刺耳的用词，纵容地让对方瘫靠在自己的身上，无奈地勾起唇角。

　　春寒料峭，夜依旧比白昼长。
　　裴嬿理依旧与往常般和陈灏仪一起回家，风迎面吹过两人的面庞，凉彻骨灌进胸膛。

　　抓住书包肩带的力渐渐松弛下来，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上砸了下来问道。
　　“你以后选文科？”

　　温热的气息在半空已成缭绕雾气，模糊了眼眶：“可能吧！”

　　一声轻笑在身边响起，裴嬿理狐疑地抬起明眸，只见少年抑不住鼻翼里的笑意，乌发旁翘起的一撮头发，给人平添了温和易近，敛了桀骜自傲。
　　满脸似山涧始盛的桃花，不经心底漏了拍。
　　“你笑什么？”

　　“有些意外，像你这么有主见的人还会犹豫不决！”
　　对方的透过电流的声音也难掩惊喜，可裴嬿理在那情绪里揪得一丝窘迫，像是被偷拿到糖果被大人当场抓获仍不承认的难堪。

　　左耳廓瞬间通红到滴血，思绪飘到九霄云外，就在这时身后侧如雷贯耳的机车轰鸣声尖锐的响起，紧接着目的明确地故意直冲两人这边，还没来得及躲开，臂膀被攥紧了苍劲宽大的手掌，几乎几寸的距离错开，身子被对方拖起几乎漂浮起来。

　　被陈灏仪圈托着腰腹，往街道小道里转了几圈，直到对方撞上墙壁稳稳地停了下来。裴嬿理惊魂未定，双手抓住对方的臂膀，小心着吐着气息，额角碎发混乱地贴在白皙额头上。
　　刚刚刹那对上阴鸷的眸子，电光火石间在裴嬿理脑海的形象渐渐鲜明。
　　糟糕开学典礼，嘈杂的后花园……一颗悬着的心彻底地落入谷底。

　　陈灏仪依旧不逾矩地撤开双手，担忧地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孩，心脏就像被人紧紧攥住一样，呼吸都带着急促。
　　“是不是碰到哪里了？”

　　裴嬿理强扯起嘴角弧度，摇了摇头，此景瞬间惊醒过来：“刚刚那人我认识，是不是我在在那次后花园看到过？”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片刻之后的静默代表着陈灏仪的回答。
　　包括开学典礼那次，都被自己阴差阳错地搞黄了，所以他是故意来寻机报复的！

　　裴嬿理耷拉下卷睫，遮掩住失望的眸光。
　　原来他早知道对方会来找自己麻烦，因为心怀愧疚，元旦那天才会答应上自己的要求，贴身紧跟，保护自己。
　　不禁苦笑问出口：“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仇杰，我那‘好弟弟’的过命兄弟， ”陈灏仪不假思索地回道，此刻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今后他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语气愈加郑重，“抱歉，无辜地把你卷进来！”

　　平静的潭水忽被投掷进一小石，泛起开叠叠涟漪，久不得平息。
　　裴嬿理垂着眸往前走，紧攥的腕终于松下神经，也似给较劲的自己撬开缝隙得以呼吸，弯唇勾笑：“我们不是朋友吗？”

　　枯黄的枫叶顺风飘进狭仄的心灵牢笼，只让陈灏仪一寸一寸抓着心头的涩疼。

　　清澈的嗓音继续传开来：“而且本身就不是你的错！”

　　在女孩看不见的地方，深邃的眸色晦暗，眉骨的神色尽是决然，低沉的嗓音带着电流划过长空夜幕：“既然都是朋友，也祝愿你今后循着初心始终如一地心想事成。”

　　“那……”
　　“承你吉言，陈同学！”
　　又是一阵风吹过两人的耳畔，似低吼亦如慰籍地回到起初，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吞没了彼此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