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决堤的思念 ...
-
“嗒——哒哒哒——”
急促的，逐渐靠近的，木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此刻与我的心跳同频。
正是樱花绽放的季节，鼻尖满是淡淡的芳香，我却保持不了冷静，没能再将注意力分给庭院那颗挺拔惹眼的樱花树。
放下手中的针线，我的视线无法控制地望向门口。
门轴发出一声急促的“吱呀”。
“妈妈——”
声音比人更先冲进屋里，脆生生的，带着奔跑后的微喘，一下子打破满室宁静。
是我三岁大的孩子，悟。
他还带着婴儿肥的面颊微微鼓起，那双澄澈透亮的蓝色眼眸唰地一下精准地捕捉到了我的身影。
我脸上洋溢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意，张开双臂，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如同一只急切寻找母亲的小羊一般横冲直撞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们抱了个满怀，这是半个月分别以来的难得重逢。
“妈妈！”
悟又叫了我一声，脑袋不安分地在我身前拱来拱去，双手环住我的腰，不肯松开。
“悟。”
我回应了他，长长叹出一口气，半个月以来，胸腔里那颗慢慢被挖空了一角的心脏，似乎以这样热烈直白的方式缓慢而又绵长的填补。
时间变的不再重要，我伸手抚摸着悟柔软的白色头发，一下一下，他在我轻轻的安抚中逐渐安静下来。
门已经被仆从们悄无声息地合上。
悟翻个身靠在我怀里，他悄悄对我说：“妈妈，你是不是想我啦？”
我捏了捏他柔软滑嫩的脸蛋，也学着他的样子轻声道：“是的，悟，妈妈很想你。”
从他离开的那一天，身影消失在我眼前的那一刻开始，思念就开始涨潮，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冲击着我的心灵防线，直到快要决堤，悟出现了。
于是思念化为爱意。
听到满意的答案，他的小表情得意又欢喜，小手放进我的大手里，手心贴合，他的五指努力伸长，却依旧比我的手小很多。
这是已经玩过数次的手掌比大小游戏，他却乐此不疲。
“妈妈，你不问为什么我知道你在想我吗？”
悟亮晶晶的眼神望向我，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我如他所愿问道：“悟怎么知道妈妈在想你呢？”
悟从桌面上拿起我一针一线缝制了半个月的特殊眼罩，遮住自己的眼睛。
“我看到啦！”
我伸手将眼罩摆正，不大不小刚好贴合。
“那悟呢？想我吗？”
“当然啦！”他一下子扯开眼罩，道：“非常非常超级超级特别特别——想！”
我被他搞怪的语气逗乐，眼里噙着笑意：“我知道了。”
悟是个坦诚直接的孩子，向来不吝啬于表达爱意，这点从他会说话以后就能看出来，整天嘴里不停喊着妈妈。
这算是甜蜜的烦恼吧。
想来全天下的母亲都一样，总担忧孩子离开身边后是否吃得饱穿得暖，那怕知道结果，也还是不厌其烦地反复询问。
哪怕我相信悟能保护照顾好自己，却依旧免不了忧心。
悟小小年纪就被五条家族寄予众望，他不能停下来，停下的结果谁都无法承担。所以那怕他只有三岁，也已经投入了无休止的咒术训练之中。
我无法替他承担更多，只能在能力范围之内替他准备好衣食，留一处安稳地，静等归来。
“饿了吧，”我抱着悟，摸了摸他的肚子，瘪瘪的，“妈妈做了樱饼，尝尝看？”
悟的眼睛十分特殊，被家族所赋予“六眼”的称号，如同一台时刻不停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信息过载会导致故障，悟会生病。
所以眼罩能遮挡视线，甜食能补充身体能量的巨大消耗。
悟会好受一些。
我欣喜的神色淡了下来，指尖抚摸着他漂亮的眼睛，如果可以，我宁愿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身为五条家族的人，我身不由己，命运将我和五条家族绑定在一起，我甚至不在乎那个男人。
那时的我如同槁木，静静等待着衰败腐朽。
直到悟的出现，他的出生，丫丫学语，蹒跚学步，都是我陪伴在侧。
他是一汪甘泉，浇灌着我，重获新生。
可我被办法阻止他继承五条家的基因，甚至于出生便伴随着震惊咒术界的“六眼”。
强大的能力意味着更大的责任，更是和危机死亡紧紧相随。
我怪我自己。
“妈妈。”
悟那双眼睛似乎有着看透人心的能力，他看穿了我眼里的悲伤自责，于是主动打断。
悟站在我面前，小小的手也轻轻抚摸我的眼睛，微微前倾，一个温热的亲吻落在我的眼皮上。
“妈妈，我们去吃樱饼吧。”
我点头，唤来侍女，将一盘小巧精致的樱饼摆放在靠近樱花树的室外小桌上，边赏花边品茶点。
悟不愿意一个人坐，腻腻歪歪黏在我身边，他盯着盘子里的樱饼，又看了眼我，随即嘴巴张得圆圆的。
“啊——”
我小心拿起一块樱饼，喂进他嘴里。
悟咀嚼的模样像一只小松鼠，脸颊鼓鼓的，吃得又香又快。
“啊——”
我又喂了一块。
樱饼原本的口味应该很淡，只有丝丝甜意，经过我的改良，甜度上升一大半，这才合悟的口味。
一盘五个樱饼，悟喂我吃了一个，他吃了四个，还意犹未尽。
虽说快要到四月份了，但丝丝凉风吹过来，还是会感觉到冷，我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畏凉。
悟原本乖乖躺在我的腿上，见到我微微有些苍白的面容，他上扬的嘴角落了下来，噔噔噔跑进室内找到一件披风，不容置疑地将我包的严严实实。
悟趁机钻进我的怀抱，披风将我们两个围在一起。
“妈妈，下次一定要记得，多穿些衣服。”他小小的脸蛋上神情严肃。
我笑着应了他，而后将他紧紧抱住，温暖的，柔软的，安心的。
樱花被风吹拂，发出细雨般的窣窣声响，柔软的花瓣挣脱枝头的挽留，大片大片翻飞飘落。
死寂而又毫无生气的宅邸庭院之中，在这短暂而难得的独处时光里，我和悟紧紧依偎在一起，从彼此身上获取热量。
回过神来，我的腿微微发麻，低下头一看，悟已经靠在我的怀里安然熟睡。
想来这半个月他吃了许多苦，我不想吵醒他，于是轻声换来侍女桃之，多拿了一床薄被，盖在悟身上。
直到天黑，悟才悠悠转醒。他一醒，又在寻找我的身影，确认我没有离开，才安心发着呆，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似乎要将我看个够。
我有时忧心他太过粘人，但孩子依赖母亲是天性使然，不是什么大事。
这偌大的家族之中，想来只有我对悟是不掺杂任何私心的爱，我是他的母亲，我只想要他平安。
仆人们对“六眼”有着天然的惧怕与绝对的敬畏。而家族长老们对他则是利用之心居多。
假如有一天我不在，我的孩子该怎么办啊……
“妈妈，你会离开我吗？”
悟总是问我这个问题。
我无法绝对的回答他，因为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不散的宴席。可我不愿意看到他失落的神情，所以我的答案从来都是：
“妈妈永远不会主动离开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决堤的思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