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行天下》壹自

44、三途河

　　一进入那扇大门，苏天下便觉得一股阴寒气息扑面而来，她浮在半空中，打了一个寒颤，看向前方的漆黑一片，想起之前苕华对她的叮嘱，“只要一进入大门，在没有迈入鬼门关之前千万不要回头，否则你将流失在这个时空中！”
　　她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几乎要融在周围黑暗里的瞳眸红光微闪，额头上的印记也开始渐渐明亮起来。深吸一口气，她提气向前破空而去，阴风带着肃杀的气息从身上划过，划得白色裙衫猎猎作响。
　　约莫飞了十几分钟，一座高大的红色牌楼在黑暗的浓雾中若隐若现，再近点看，就看见“鬼门关”三个大字。心中一喜，她飞得更快了，不一会儿就到了鬼门关前，落地站定。
　　“站住！”
　　她深深看了一眼那个关卡，正要冲进，两个面目狰狞手持三股叉的鬼兵就上来拦住她，兵器在她面前交叉，发出“锵”的声响，寒光乍冷。
　　“在下乃是妖界苏天下，今有事请见阎罗殿下！”
　　苏天下学着古人的样子，双拳一抱，作揖道。
　　“可有路引？”
　　一个小鬼问。
　　“路引？”苏天下挑眉，那是什么东西，通行证吗？
　　就在她疑惑之际，小鬼又开口喝道：“如果没有路引，请速速归去，不得在门前徘徊！”
　　“可如果我今天一定要进去呢？”
　　眉心微蹙，她朗声道。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可以闯过我们十八鬼王了！”
　　蓦地，一个如雷般的嗓音骤然响起，苏天下闻声望去，就看见从鬼门关里出现一个个壮硕的人影，他们或站在地面或浮在半空中或踩在黑云之上，苏天下默默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八个。
　　难道这就是那个传说中把守鬼门关的十八个鬼王？
　　看来几天的第一关就有些困难啊！
　　黑眸微凝，她面色一敛，一扫宽袖，道：
　　“那就得罪了！”
　　身形伴着话尾闪了过去，鬼王们都还没有注意，苏天下就已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率先发动了攻击。
　　带着一股深沉内力的掌风打上去，瞬间就震飞了好几个人，其他见状怒喝一声，也不管公不公平一群人全冲了上去。
　　霎时间，兵器交接声阵阵传来，连空气似乎都被混乱的妖气鬼气搅得动荡不安，只见在那群黑衣黑裤黑面孔的鬼王之间，白衣白裙的苏天下身轻如燕像一阵风似的在他们之间穿梭，旁边的小鬼们想上前帮忙，却碍于自己道行太浅，贸然上前只会白白送命。
　　一刻钟后，只见鬼王们都狼狈地躺在地上，一律都受了重伤，苏天下站在他们中间，手上还拿着一把已经折了一半的方戟，她冷冷地扫视了地上的人一眼，唇角一勾轻蔑一笑道：
　　“怎么样？你们看我有没有本事？”
　　瘫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鬼王虽十分恼怒，但却全身无力没办法起来和她再战，只好狠狠道：
　　“你少得意，别以为我们地府是你想闯就能闯的地方！”
　　苏天下闻言，没有反驳，只是冷冷一笑，扔了手上的兵器，旋身继续朝里飞去。
　　过了鬼门关，就上了黄泉路，相对于鬼门关外面，这里面明亮了许多。飞在半空中，苏天下看见黄泉路旁开满了血红色的彼岸花，妖娆艳丽，红红地开成一路，像血带一般蔓延开来。
　　传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生生相错虽然凄惨，但却因为在地府这种不是黑就是白的地方而成为了唯一的风景。可此时的苏天下却无心欣赏，她的目光都被黄泉路上那些一个接着一个的亡魂给吸走了，穿着白色的中衣，那些亡魂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息，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他们带着手撩，长长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冰冷的声响。
　　苏天下一个一个仔细地看了过去，却没有发现陆铭桑的身影，看来他是前一批的。
　　又飞了半刻多的时间，长长的黄泉路才到了尽头，然后出现苏天下眼前的是一条翻腾的河流，旁边竖着一块石板，上书“三途河”三个字，暗黑的河上飘着一只小船，船上是一个长着漆黑络腮胡的中年大汉。船上还竖着一个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渡河，每人六文”。
　　那个中年船夫正在向那些要渡河的亡魂收钱，差不多五个以后就开始撑起长蒿，送他们渡过三途河，如此一趟又一趟。
　　“大爷没钱！”
　　一个亡魂嚣张地嚷嚷，从他那肥的流油的大饼脸和肥胖的身材，可以看得出来生前必是大富大贵之人。
　　“没钱？没钱就不要渡河！”
　　船夫似乎早已见惯了这些人，扣着鼻子，他一脸无所谓地哼哼，“下一个！”
　　“让大爷过去，大爷死前可是全市首富！”
　　那个胖亡魂还在嚷嚷着，一脸的趾高气扬。
　　“我管你是全市首富还是全国首富，在这里，你和他们都一样就是一普通的亡魂！滚一边去！”
　　船夫不耐烦地摆摆手，“老夫我今天工作量很大，没空在这里跟你瞎掺和！”
　　“大爷说了要上船！”胖亡魂巴着渡船，陷在肥肉里的眼睛即使瞪大也只是一点点缝隙。
　　“你！”船夫火了，他飚了一句脏话，随即眼珠子一转，笑道：“你要上来就上来，一会儿发生什么老夫可不管！”
　　说着，他让开身子，让胖亡魂吃力地抬着肥嘟嘟的短腿爬上了船，还赶开先前上来的亡魂，占了一个最好的位子。
　　“哼。”船夫见状冷笑一声，执起长蒿高声念道：
　　“开了船，渡了河，离开此岸到彼岸，一切前尘皆成云烟散，莫念莫念！开——船——！”
　　话落，小船也晃晃悠悠地向对岸驶去，随之才行了一半，就突然停了下来。亡魂们都疑惑地望着船夫，那个胖亡魂又开始大声念叨：
　　“你干吗又停下来？快点过去啊！”
　　船夫听了，冷笑声更大了，他一个闪身，众人只觉得眼睛一花，他就已经在那个胖亡魂面前站定，然后一只手就拎起他的衣领，轻松地把他提了起来！
　　“你，你要干吗？”
　　原本就已雪白的脸色更加苍白，胖亡魂用力挣扎着。
　　“我忘了告诉你——”船夫阴恻恻地笑开，“如果没有交钱，即使上了船也渡不了河！一路走好——”
　　他一声长喝，无视胖亡魂的一脸惊恐，一个甩手就将他扔进了三途河，霎时，河里的水鬼闻声而动，哗啦啦全部从黑不见底的河里冒了出来，哀嚎着朝那个胖亡魂扑去，伴着凄厉的惨叫，很快，那个胖亡魂就已不见踪影。
　　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苏天下大骇，顿时止住了想飞过去的想法，因为这条河的情况她一点都不清楚，万一出什么问题就糟糕了，于是她立在河边耐心地等渡船回来。
　　很快，渡船又晃晃悠悠地回来了，苏天下立刻走了上去，递给船夫六文钱道：
　　“我要渡河！”
　　“你……好像不是亡魂吧？”
　　船夫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疑惑地道。
　　“怎么，难道这船只有亡魂可以坐吗？”
　　“当然不是，只要交钱都可以坐！”
　　船夫说着招招手，“上来吧。”
　　苏天下小心地踏上船走到船尾处，找了个位子坐下，从这里看三途河显得更加可怖，幽沉的河水看不清水底，浪花翻滚间，偶尔可见一只只白生生的手臂，让她皱起眉头撇开眼不敢再看。
　　“刚刚那一幕你也看到了，这样你没钱还一定要渡河吗？”
　　耳边又传来船夫的浑厚的声音，苏天下望去，就看见他正在对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训话。
　　“看，看到了，可是我真的没钱……”
　　小男孩怯生生地说，虽然唇面都一片苍白，可那漆黑柔软的头发和琥珀色的大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那就没办法了，要么你想办法弄到钱，要么你就自己涉水渡河！”
　　船夫丝毫不心软。
　　“涉，涉水……”
　　小男孩被他的话给吓到了，下意识看了一眼三途河，然后立刻害怕地移开目光。
　　苏天下见他可怜无比的样子，心生不忍，起身对船夫道：
　　“你就让他上来吧，他的船钱我来付！”
　　船夫闻言，看看苏天下又看看小男孩，道：“既然这位姑娘都开口说帮你了，你就上去吧！”
　　“谢谢。”
　　小男孩微微一笑，脸上居然出现两个小巧的酒窝，让他看起来又可人了几分，可惜啊，小小年纪就命丧黄泉。
　　“谢谢姐姐。”
　　走到苏天下身边，小男孩在她对面坐下笑着道谢。
　　“不用谢。”
　　苏天下也给了他一个微笑，那美丽的笑容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三途河看起来不宽，可是真正坐上来才发现路程还是挺漫长的，在地府根本就看不见日月星辰，更枉论看时辰了。
　　“船夫，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忍不住问，担心不能在陆铭桑被审判之前赶到。
　　“不知道，老夫在这个幽冥地狱，从不计时辰！”
　　船夫的回答让苏天下更心急了，还剩下三米左右的距离，她便起身，等不及船靠岸，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飞身而去。
　　“姑娘，这个三途河可是飞不过去的！”
　　船夫见状急忙大吼一声，苏天下这时也感觉到了异状，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沉重无比，接着突然像被一只大手拽住了脚，往河里拖去。
　　她低头看见那些水鬼都冒出头来，哀嚎着，枯枝般的双臂在空气中胡乱抓着。
　　“可恶！”
　　她一声低咒，轻吐了一口气，气沉丹田，在就要碰到河水之际，脚尖踩中一个水鬼的脑袋，用力一蹬，借力用力朝岸边扑去。
　　落地时一个踉跄，只感觉脚尖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发现白色的绣花鞋头已经烧黑破了一个大洞，包括里面的布袜也都被烧了，脚指头被烫的发红。看来那个河水的腐蚀性极强，苏天下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刚刚整个人都掉入河里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可能连骨头都不剩了！
　　生气地脱下鞋袜，扔到一边，苏天下就这样赤着脚继续往地府深处冲去。这次很快，她就到达了下一个目的地，也就是十殿阎罗的第一殿，秦广王。
　　殿门门卫森严，有许多小鬼把守着。
　　苏天下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
　　“来者何人！”
　　被杀得措手不及的小鬼们惊慌失措地大喊，举起武器抵抗，还有的急急忙忙冲进殿里禀报。
　　防卫很快被攻破，苏天下轻轻松松地就飞进了大殿，一甩手，她轻松落地，看向坐在大殿正中央的秦广王。
　　“你是何人？”
　　秦广王见到她，也不惊慌，只是沉声质问。
　　“我是妖界的苏天下，今日特来要人！”
　　苏天下扬声道。
　　“这里除了鬼就是魂，哪里来的人？”
　　“不该转世的魂只要回到阳间便就是人！”
　　“可笑！”秦广王狠狠地一拍桌子，起身道：“不可转世的魂就只能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何能回到阳间？”
　　“我说能就能！”
　　瞪大双眸，苏天下虽然身材娇小，但气势却丝毫不弱，她这才注意到大殿来还有其他亡魂，不过还是没有陆铭桑。
　　她眼眸一沉，再次望向秦广王问：“是否有个陆铭桑的人已经来过了？”
　　“本王说了，这里没有人！”
　　“你！”苏天下气极，一个闪身跨上高高的桌案，蹲跪下来，一手锁住秦广王的喉咙道：“你说不说？”
　　“你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你骨子倒是挺硬的！”苏天下冷笑一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视线一瞥，就看见桌案一侧放着一本厚厚的本子上面写着“生死簿”，她一见，立刻松开了禁锢住秦广王的手，朝那本生死簿而去，秦广王心下一惊，也飞扑了过去，两个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拳脚之间，本子在两人之间飞来飞去，最后变成一人拿着一边。
　　“放开！”
　　秦广王喝道，眼睛瞪得比铜铃大。
　　“不放！”鼓着腮帮子，苏天下也瞪了回去。
　　“你！”秦广王一气之下，用力一扯就要把生死簿抢回来，可谁知苏天下也在这时用力，霎时只听“唰”的一声，生死簿被撕成了两半。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这样，都登时呆住了。苏天下是因为闯祸而心生惭愧，秦广王则是完全呆滞，面色死寂地只能看着自己手上的一半生死簿。
　　苏天下迅速地翻开自己的那一半，在第一页就找到了陆铭桑的名字，上面显示着他阳寿只有十七岁，因为挖心而死，生前并无大过，发送至第十殿转轮王处核定来生去处。
　　“第十殿……”
　　得到自己要的信息，苏天下心中一喜，将那一半生死簿塞回还在呆滞中的秦广王手里，马上转身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