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灯锈剑》珍珠米酒8155

45、压魔气

　　血顺着剑尖滴落，在阵纹上砸出一个个暗红斑点。冷竹的手还在抖，不是因为痛，而是那股从地底传来的震动——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她猛地扭头看向阵心。

　　若瑶跪在那里，双手死死按着玉佩，指节泛白，额头青筋突起。她的呼吸变得粗重，肩膀剧烈起伏，忽然间，整个人一僵。

　　冷竹瞳孔一缩。

　　若瑶缓缓抬头，双眼已染成血红，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那表情不属于她。

　　“终于……”若瑶开口，声音却低沉沙哑，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我的血，回来了。”

　　冷竹心头一紧。她知道这是什么——血魔的意识顺着她斩下的血渗入阵纹，反向侵蚀若瑶。那孩子体内本就有魔纹，如今又被玉佩引动碎片共鸣，成了最脆弱的缺口。

　　她想冲过去，可刚迈出一步，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腿一软，单膝砸在地上。断剑插进石缝，撑住身体才没倒下。

　　不能乱。

　　她咬住牙，强迫自己冷静。若瑶现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唯有神识深处还能感知一点清明。她闭眼，将残存灵力聚于喉间，一字一句吐出：“守心如玉，不随妄动！”

　　声音不大，却带着锋刃般的穿透力，直刺阵心。

　　若瑶浑身一震，手猛地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又攥紧玉佩，喉咙里发出低吼：“滚……出去！”她抱着头，牙齿咬得咯咯响，额角渗出血丝。

　　冷竹再喊：“守心如玉，不动如山！”

　　这一声更重，几乎撕裂喉咙。她的指尖在地上划出三道浅痕，以血为引，勉强勾勒出半个护心阵的轮廓。灵力枯竭的经脉像干涸的河床，每调动一丝都如同刀割。

　　若瑶的身体开始颤抖，双臂抱得越来越紧，仿佛要把自己撕开。她嘴里喃喃着什么，听不清，忽而尖叫一声，整个人蜷缩下去，额头抵地，指甲抠进石板缝隙。

　　冷竹看着她，手指微微发颤。她想起那个雪夜，若瑶偷偷把安神草放进她茶里，被发现后低头搓衣角的样子；想起她抄《清心咒》抄到指尖磨破，也不肯停笔的模样。

　　这孩子从来不怕苦，只怕她倒下。

　　“守心如玉——”冷竹第三次开口，声音已经嘶哑，却依旧清晰，“持念不移！”

　　第七遍。

　　若瑶猛地抬头，血红的眼中闪过一道金光，随即剧烈晃动。她张嘴，喷出一口黑气，整个人向后仰倒，又被一股无形之力拉回原位，依旧跪在阵心。

　　冷竹屏住呼吸。

　　片刻后，若瑶缓缓睁眼。

　　那不再是血色，而是纯粹的金色，如晨曦初照，清澈而坚定。她抬起手，看着掌心渗出的血，低声说：“我不是你的容器。”

　　话音落下，周身金光暴涨，如同潮水般涌出，瞬间压下四周翻腾的黑气。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压，逼得魔修首领靠在阵壁上的身影连连后退。

　　他咳出一口黑血，面具裂开一道缝，露出半张扭曲的脸：“不可能……玲珑心脉……早就绝迹了……”

　　若瑶没有看他。她只是低头看着嵌入阵眼的玉佩，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刻痕。那里还残留着冷竹的体温。

　　“师父守过的，”她喃喃道，“我来接着守。”

　　冷竹听见了，嘴角微动，却没有笑。她慢慢松开紧握玉佩的左手，掌心已被边缘割破，血混着汗滑落。她靠着断剑，坐倒在地，目光始终没离开若瑶。

　　阵纹稳定下来，金光与黑气在空中对峙，谁也未能再进一步。

　　魔修首领喘息着，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来，指尖凝聚起一团浓稠的黑雾。他知道不能再等。只要再一道咒印打入阵心，就能彻底吞噬若瑶的神识，夺回控制权。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化作符文浮现在空中。

　　冷竹察觉到了。她想站起来，可双腿毫无知觉，经脉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寸寸断裂的痛楚蔓延全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符文缓缓成型，朝着若瑶背后落去。

　　“若瑶！”她喊了一声，声音已经嘶哑得不像自己。

　　若瑶似乎有所感应，猛然回头。金光在她身后形成一道弧形屏障，堪堪挡住那道符文。可冲击力太大，她膝盖一弯，重重跪在地上，唇角溢出血丝。

　　冷竹的心揪了起来。

　　但她没有再喊。她只是抬起右手，用尽最后力气，在地上画下一个残缺的符印。那是她自创的针灸术最后一式，原本用来压制自身魔气，如今却成了唯一能帮若瑶的东西。

　　她将指尖的血抹在符印中央，低声念出咒语。

　　一道极细的金线从符印发射而出，穿过地面，直入阵心，缠上若瑶右臂的魔纹。那魔纹剧烈跳动，竟开始褪色。

　　若瑶抬起头，眼中金光更盛。

　　她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走向阵眼中央，脚步虽慢，却无比坚定。每走一步，金光就强一分，直到她站在玉佩正上方，双手再次按了下去。

　　“你封不住我。”她盯着魔修首领，“我师所守之道，我不退。”

　　冷竹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胸口那盏残灯，好像亮了一些。

　　崖顶的风不知何时停了。残灯的光顺着石壁滑下，落在阵纹交汇处，与若瑶体内的金光融为一体。

　　魔修首领怒吼一声，挥掌拍向地面，黑气如藤蔓般窜出，直扑阵心。若瑶抬手，金光凝成一道剑影挡在前方，两股力量相撞，轰然炸开。

　　冷竹被气浪掀翻，后背撞上石柱，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流下。她抬手擦去，眼睛仍盯着若瑶。

　　那孩子还在站着。

　　哪怕膝盖颤抖，哪怕嘴角不断渗血，她也没有倒下。

　　冷竹缓缓抬起手，指尖沾着血，在空中虚划一道符。这是她最后一次能做的。

　　若瑶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轻，却让冷竹心头一震。

　　她看见若瑶对她点了点头。

　　然后，若瑶闭上眼，双手高举过头，掌心相对，仿佛捧着什么东西。金光从她体内爆发，化作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将整个阵眼笼罩其中。

　　黑气在光中哀鸣，节节溃退。

　　魔修首领仰头嘶吼，面具彻底碎裂，整张脸扭曲变形，黑血从七窍流出。他想逃，可身体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冷竹靠在石柱边，望着那道光柱，嘴唇微微动了动。

　　她没说出声，但意思很清楚。

　　——好。

　　若瑶睁开眼，金光如刃，直劈而下。

　　光落处，黑气崩散。

　　魔修首领跪倒在地，双手抓着胸口，像是要撕开什么。他的声音变了，不再是伪装的威严，而是带着恐惧的尖叫：“你……你们……不该……”

　　话未说完，整个人被金光吞没。

　　阵中安静了一瞬。

　　冷竹松了口气，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滑坐在地。她抬头看向若瑶，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若瑶转过身，朝她走来。

　　可就在她踏出第一步时，地面忽然剧烈震动。

　　冷竹脸色一变。

　　阵纹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东西正在苏醒。

　　若瑶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脚下。

　　那枚嵌入阵眼的玉佩，表面浮现出一道从未有过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