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灯锈剑》珍珠米酒8155

38、复苏

　　青光还在岩壁上流动，像未熄的余烬。冷竹的手指仍扣着剑鞘，指尖发麻，血顺着袖口往下滴，在石面砸出一个个暗点。她知道这光撑不了多久，那股压在胸口的滞涩越来越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骨头缝里慢慢醒来。

　　若瑶跪在阵眼中央，剑柄横在双掌之间，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她抬头看师父，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冷竹想摇头示意她别动，可喉咙干得发不出音，只能用眼神压住她。

　　就在这时，地面纹路忽然一颤。

　　不是震动，是倒流。那些刚刚亮起的符文竟逆着方向暗下去，如同被什么吸走光芒。三块青冥碎片悬在半空，原本温润的青金光泽转为幽黑，缓缓离地，朝魔修首领残躯飘去。

　　冷竹瞳孔一缩。

　　她察觉到体内有异——不是旧伤裂开，而是更深处的地方，有一丝脉动，与碎片共鸣。那感觉熟悉又陌生，像是她自己的心跳，却又带着不属于她的节奏。

　　“不对……”她低声道，嗓音沙哑，“它在认主。”

　　若瑶猛地抬头：“谁？”

　　话音未落，那具残躯突然直立起来，双臂张开，碎片逐一嵌入胸膛。黑雾从裂缝中涌出，缠绕成柱，一道虚影自雾中浮现。身形高大，轮廓模糊，唯有双眼如两团燃烧的血火，直直落在冷竹身上。

　　“冷竹。”那声音响起，不似一人所发，倒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层层叠叠，灌入耳中，“百年封印，你守得很好。”

　　冷竹没答，只将左手微微一扯，诛魔剑的光路随之偏移半寸，护住若瑶前方。她能感觉到体内的抽搐加剧了，经脉断口处传来一阵阵撕扯般的痛，仿佛有什么正试图从她血肉里挣脱出来。

　　“你以为你是封印者？”血魔虚影抬起手，冷竹左臂上的旧伤骤然崩裂，血顺着手腕滑下，“你从来都不是镇压者。你是门，是我归来的容器。”

　　若瑶咬牙，猛地站起，剑尖指向虚影：“胡说！”

　　她冲上前，剑光划破黑雾。可就在触碰到那道影子的瞬间，一股巨力自内而外炸开，将她整个人掀飞出去。她在空中翻了半圈，重重摔向石壁。

　　冷竹动了。

　　她松开剑柄，强提一口气跃出，半空中伸手接住若瑶。两人撞落在阵眼边缘，冷竹后背磕在凸起的石棱上，喉头一甜，血从嘴角溢出。她没管自己，反手将若瑶揽进怀里，右手迅速探向她左肩。

　　伤口又裂开了，血流不止。可就在她指尖触及皮肉的刹那，她察觉到一丝异样——那处伤下的血脉跳动，竟与她自己经脉断裂的位置完全一致，连震颤的频率都分毫不差。

　　若瑶睁着眼，眼神涣散，嘴里喃喃：“师父……疼……”

　　冷竹心头一震。

　　她低头看着那道伤，又摸向腰间玉佩。玉佩冰冷，可当她将手指按在若瑶伤口上时，玉佩边缘竟微微发烫。她忽然想起百年前那一夜——她跪在祭坛前，以心头血画下“守心诀”的最后一笔，血滴落进地缝，再无踪迹。

　　难道……

　　她来不及细想，血魔虚影已缓缓抬手，掌心向下压来。地面纹路再次扭曲，黑气自四面八方汇聚，凝成一道锁链状的咒力，直扑阵眼中心。

　　冷竹反应极快，右手抽出随身银针，对准若瑶命门穴狠狠刺入。针尾轻颤，若瑶体内躁动的气息顿时被压制住。她趁机将若瑶往身后推了半尺，自己挡在前方，单膝撑地，左手重新握紧诛魔剑一端。

　　剑光微弱，却未熄。

　　血魔虚影俯视着她，声音低沉：“你护不住她。她本就是你血的延续，是我的养料，也是我觉醒的钥匙。”

　　冷竹抬头，目光如铁：“你说她是养料，那就试试看。”

　　她五指收紧，剑身嗡鸣，残存的青光再度亮起。可就在这时，她体内那股脉动骤然加快，胸口如被重锤击中，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在剑刃上。

　　血魔笑了。

　　“你经脉寸断，灵力枯竭，连站都站不稳。还妄想守护？冷竹，你这一生，不过是在重复同一个错误——以为守住一个人，就能守住道。”

　　冷竹没说话，只是用袖子抹去唇边血迹，又将手按回剑柄。她能感觉到若瑶在她背后微微颤抖，也能感觉到那道左肩的伤仍在渗血。可奇怪的是，那血没有染黑地面，反而在接触到阵纹时，泛起一丝极淡的金光。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若瑶被选中。是她的血选择了若瑶。

　　当年她以身为器，封魔入体，那一滴落入裂缝的心头血，早已种下“守”的执念。若瑶不是偶然出现在她门前的杂役弟子，她是那滴血孕育出的回应，是她未能完成的“守心”之道的延续。

　　血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虚影猛然转向若瑶，掌心一收。

　　冷竹立刻感到若瑶体内气血翻涌，命门穴的银针剧烈震颤，几乎要被逼出体外。她毫不犹豫，右手拔针，反手扎进自己掌心，以自身精血为引，强行稳住针势。

　　若瑶闷哼一声，额头冷汗直冒，却始终没叫出声。

　　冷竹盯着血魔，一字一句：“你说我是容器，那便来取。但你要过我这一关。”

　　她左手猛拍地面，掌心“守”字烙印再次浮现，虽黯淡无光，却与阵眼残存的纹路产生微弱呼应。诛魔剑轻轻一震，剑尖抬起，指向血魔。

　　血魔虚影缓缓抬手，黑雾缭绕中，五指张开，朝冷竹心口抓来。

　　冷竹没退。

　　她知道这一击无法硬接，可她不能让若瑶暴露在攻击之下。她刚欲侧身格挡，忽然察觉若瑶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很轻的一拽。

　　冷竹低头，看见若瑶睁着眼，唇色发白，却死死盯着她，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指尖沾着自己的血，在地上划出一道短痕。

　　那是《清心咒》的第一个符篆。

　　冷竹呼吸一滞。

　　就在这瞬息之间，血魔的掌力已至。黑气如潮，直扑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