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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露端倪 ...

  •   风从断崖口灌进来,吹得我衣袍紧贴脊背。若瑶靠在我怀里,呼吸轻得几乎察觉不到。我扶着她往外走,每一步都压着左肩旧伤,像是有细针在经脉里来回穿刺。

      山门前守夜弟子看见我们时,手里的灯差点落地。我没多言,只将若瑶轻轻放在石阶上,顺手解下腰间布带绑牢她的手腕,防止她再失控挣动。

      “护她三刻。”我说,“我归即还。”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问。我转身就走,不敢回头,怕看见若瑶脸上那滴血泪的痕迹还在。

      怀中《血魔经》贴着胸口,阴寒之气顺着肋骨往上爬。我咬牙,指尖点向心口三寸处,一针落下,封住灵台震荡。经书不能再碰,可它上面的字却在我脑中反复浮现——“你封的不是魔,是你自己。”

      我不信。

      我是冷竹,是玉虚宗前长老,是青冥剑主。

      我一步步走向掌门居所,脚踩过青石小径,两侧松林渐密。月光被枝叶割成碎影,落在肩头像一层薄霜。我绕到屋后檐角,攀上横梁,伏在瓦片之间。铜铃悬于正厅屋脊,锈迹斑斑,是我百年前亲手所铸,内里刻有一道通音咒纹。

      指尖划破,血珠渗出,我抹在铃底残纹上。咒力微颤,一丝灵识顺着血线探入厅内。

      声音很低,却是玄真子无疑。

      “……当年她若早交出那件东西,也不至于被当作容器。”

      我呼吸一顿。

      另一道嗓音响起,沙哑如砂石摩擦:“血魔本源已在她体内扎根,只待月满朔夜,引剑归位。”

      “她不会信你是我兄长。”玄真子冷笑。

      兄长?

      我指节一紧,灵识骤然断裂。铜铃嗡鸣一声,余音未散。

      厅内寂静片刻。

      “谁?”玄真子声音陡厉。

      我翻身落地,足尖一点,直冲正门。木门未锁,被我撞开,震起一地尘灰。烛火摇曳,映出主位上端坐的身影。玄铁面具覆面,黑袍垂地,正是现任掌门玄真子。他面前站着一人,披着深灰斗篷,身形瘦削,见我闯入,缓缓退至屏风之后,身影隐没。

      “冷竹。”玄真子语气平静,“你不在孤崖守灯,来此作甚?”

      我没答话,右手探入怀中,取出《血魔经》,用力掷于案前。封面翻开,那行“赠吾弟青冥”赫然在目。

      玄真子目光扫过,眉梢微动。

      “你还记得这字是你写的?”他问。

      “我不曾写过。”我盯着他,“我要知道,‘那件东西’是什么?为何若瑶会中此咒?”

      他缓缓起身,负手而立,面具下的气息沉稳如渊。

      “冷竹,”他声音低缓,却字字如钉,“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还敢问天问地?”

      我心头一震。

      他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是谁。

      我是……

      话卡在喉间。记忆深处仿佛有一道裂隙,黑得不见底。我握剑的手微微发颤,掌心忽然传来一阵灼热,低头一看,不知何时竟用指甲在掌心划出了一个“守”字,边缘已渗出血丝。

      “你说若瑶中了咒?”我逼视他,“她不过十七岁,根骨清奇,为何会被牵连进百年前的事?”

      玄真子冷笑一声,抬手拂袖,案上茶盏飞起,砸向地面,碎瓷四溅。

      “你以为她是偶然被你捡回的?”他声音冷了下来,“她右臂的魔纹,是从生下来就有的。你收她为徒那天,我就知道了。”

      我猛地抬头。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孤崖。”他一步步走近,“也知道你为何记不清那一夜的事——你求太上长老下了记忆篡改咒,只为忘记你亲手刺穿他胸膛的画面。”

      我耳中轰然作响。

      不,那夜……我是在封印血魔。

      我在护山大阵前以剑为引,将残魂吸入己身……

      “我没有杀他。”我声音发涩,“我是为了镇压魔气。”

      “镇压?”玄真子嗤笑,“那你为何不敢看留影石?为何每次寅时点灯,都要避开阵眼方向?冷竹,你封印的从来不是外魔,而是你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真相。”

      我拔剑。

      青冥出鞘三寸,剑气劈裂地面,砖石炸开一道裂缝。

      “告诉我!”我厉声问,“‘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若瑶和它有何关联?”

      玄真子站在原地,不动,不避,只是静静看着我。

      “你真的以为,”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是自愿去守那盏残灯的?”

      我僵住。

      “那是惩罚。”他低声说,“也是囚禁。你交不出那件东西,便只能日日以灵力续灯,换取一线生机。你以为你在守护宗门,其实你只是在等一个人来取走它——比如,你那个徒弟。”

      我脑中炸开一道惊雷。

      若瑶?

      她才十七岁,从未踏出过山门,怎会与“那件东西”有关?

      “你撒谎。”我咬牙,“若瑶是我从山门外救回来的,她父母双亡,无亲无故……”

      “无亲无故?”玄真子忽然笑了,“那你可知道,她出生那夜,护山大阵曾自行亮起一次?可知道她第一次喊‘师父’时,声音和谁一模一样?”

      我浑身发冷。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剜进我最深的记忆盲区。

      “你不敢查秘卷,是因为你知道一旦翻开,就会发现自己的名字——并不止一个。”他缓缓坐下,指尖轻敲案角,“冷竹,三百年前,你不是第一个持青冥剑的人。你甚至……不是第一个叫这个名字的。”

      我握剑的手开始发抖。

      不可能。

      我是唯一的青冥传人。

      我是……

      “你走吧。”玄真子忽然挥手,“若你还想保住她,就别再靠近禁地。否则下一次,她醒来的,可能就不是她自己了。”

      我站在原地,剑未收,人未退。

      他知道若瑶被顶替过。

      他知道她体内有别的东西。

      我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目光死死盯住他。

      “你说我不记得自己是谁。”我低声说,“那好。既然忘了,我就——重新找回。”

      我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未停。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极轻,却清晰入耳:

      “你确定,找回的会是你自己?”

      我没回头。

      跨出门槛时,左手按在怀中经书上。那股阴寒仍在,但更深处,似乎有什么在回应——像是另一道心跳,隔着皮肉,在与我共鸣。

      我快步走入廊下暗处,衣角擦过石柱。远处钟楼传来两响,已是丑时。我必须赶在天亮前找到宗门秘卷阁的钥匙。

      风又起,吹乱了鬓边一缕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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