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沼泞

1、硬币

　　“喂，你有时候有没有这种感觉，”陈谷音捅了捅我的手臂，但是目光依然看着天空，“就是当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会感觉它其实已经发生过一样？”

　　“嗯？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我靠着椅背，一同和她看着天空——如果我们现在不是在公园的长椅上，而是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就好了，我不自禁这么想着，“但是其实那只是错觉吧？每个人都会有。”

　　“但是我有一种感觉，”她忽然转过身来看着我，目光中带着一丝兴奋，“其实这些都不是错觉，而是我们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
　　“你是想说这是我们前世的记忆吗？”我笑着看着她，已经习惯了她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你又想做什么？”

　　“不是，你电视剧看多了吧？世上哪有前世转生这些东西，”她摇了摇头，轻哼了一声，“太幼稚啦～”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放弃了猜测，毕竟我也从来没有猜对过她的想法，笑着问道：“你又想干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那你先答应我，陪我去做这件事情，”她忽然神秘兮兮地伸出小拇指，一副要和我拉钩的样子，“然后我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答应你，”我看着她的表情，笑着拒绝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情，我才不上当呢。”

　　“喂喂喂，”她忽地推了我一把，“我们多少年的感情了，你这都不愿意？”

　　“就是因为这么多年了，所以我知道肯定没有好事情，”我笑着挡住她的双手，防止自己被她推下长椅，“小时候你一定要拿着家里偷出来的钓鱼竿去钓鱼，然后我们三个差点掉水库里的事情你忘了？”

　　“以前的你都愿意支持我，”她撇撇嘴，“现在长大了胆量反而下来了，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就退缩了。”

　　“好好好，”我无奈地耸耸肩，“但是你不等徐厉来一起说么？不然你待会又要再说一遍——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慢啊，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这件事不能告诉他，”她摇了摇头，“只有我们两个去做。”

　　“嗯？”提到徐厉后她的表情明显认真了一些——她这次要做的事情一定不一般，我没来由地想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我刚刚说的啊，”她转过头看着天空，“你不觉得这些事情其实都已经发生过一遍了吗？”

　　“那只是偶尔的错觉吧？”

　　“不是，”她一脸认真地转头看着我，“那些都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那些错觉的事情都是真正发生过的？可那是怎么——”

　　“不是错觉的那些事情，”她忽然打断我，“是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曾经发生过一遍了，可能还不止一遍，因为——”她顿了顿，声音忽然轻飘地像是要浮上云端，“他会穿越时空，而且不止一次地回到了过去，改变了我们的世界。”

　　“他？谁？”我有些疑惑，然后忽然反应了过来，笑着打趣道，“你是说徐厉？你刚刚还在笑我说转世的事情，你这个理论又好到哪里去了？”

　　“你仔细想想，从小到大，他有遇到过什么困难么？”她继续说道，“你不觉得，他这一生都过得很顺利么？这难道不像是一个穿越者，知道所有未来的困难和风险么？”

　　“他过得顺利只是因为他能力强好吧，”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莫名地想笑，“而且他也不是一帆风顺啊，他也有倒霉的时候好吧？上周他还跟我说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只壁虎从天花板上掉下来，差点砸到他脸上，如果他会穿越时空的话，他穿越回来提前把壁虎赶走，不就不会发生了么？”

　　“这种只是小事，”她摇摇头，像是早有预料我的反应，“但是在人生的大事上，他有受过挫折么？”

　　“我也没有，”我耸耸肩，然后鄙夷地看着她，“你也没有啊，说得好像你经历过什么痛彻心扉的磨难一样。”

　　“我这不是么？”她抬起自己打满石膏的右脚，“我差点命都没了好吧！”

　　“那是运气不好嘛，”看着她受伤的右腿，我的语气不自觉地舒缓下来，“但是你回过头来看，我们三个一起从小学上到大学，不都是顺顺利利，一起走过来的么？我们都很幸运呀。而且，如果他真的会穿越时空的话，”我又瞥了一眼她靠在长椅上的拐杖，“那你就不会受伤了。”

　　“不，正是因为我受伤了，我才确定他会穿越时空这件事的，”她又看向天空，“当时在那辆车向我撞来的时候，我就冥冥感觉这件事情曾经就发生过一样，并且比这还严重，”她又跷了跷自己的右腿，“我好像还看到了白色的病房，看到了好多医生，也许过不久我就死了——”

　　“喂喂喂，别说这么丧气的话啊，”我打断她，“做做白日梦就算了，不要说这种晦气的事情啊——”

　　“这不是白日梦！”她似乎因为我的不信任有些生气，“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他真的会穿越时空！还回到过去救了我一命！”

　　“如果他真的会穿越时空，那你为什么还会受伤？”我也看向天空，就好似天空是我们畅想另外一种可能的画布，“如果是我，我会直接打电话给你，让你不要去参加老乡会，而不是急急忙忙地比完赛跑过来在过马路的时候拉住你，让你还是伤到了右腿。”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故意怎么做的呢？”

　　“他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我还是没有跟上她的思维。

　　“因为他要掩人耳目啊，”她理所当然地答道，像是已经认定这是事实一样，“他要避免我们发现真相，所以不能表现得像预言家一样未卜先知，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救下我的性命，又不至于引起我的怀疑。”

　　“但是你这不是还是怀疑她了吗？”我放弃了打消她这奇怪想法的念头，顺着她的想法说道。

　　“那是因为我聪明，”她有些得意，“尽管他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我发现了，而且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去拆穿他的办法了，”她转过来盯着我，“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你到底想干嘛？”我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腿都还没好，好好休息一下不好么？”

　　“我要是想好好休息，我会周末一大早出来看你们跑步么？”她说得理直气壮，“就算是腿伤也不能阻止我探索世界真相的脚步！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就算翅膀断了，心灵也要飞翔！”

　　“好好好，”我摆摆手，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义所在，“说吧，这次又想干什么？你想怎么拆穿他的伪装？”

　　“你听我说，”她见我答应了立刻兴奋了起来，从兜里拿出一枚硬币来，“如果我把这枚硬币抛起来，你能猜对正反么？”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呗，”我耸耸肩，“然后呢？这能说明什么？”

　　“那假设你第一次猜对了，再让你猜一次呢？”

　　“百分之二十五的概率咯。”

　　“那要是让你猜三次、四次、一百次呢？”
　　“概率越来越小嘛，这和穿越时空有什么关系？”我有些疑惑，“你是想说，只有能穿越时空的人，才能猜对每一次的硬币么？”

　　“没错，”她打了个响指，“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地抛起这枚硬币，然后观察他能不能猜对。”

　　“就连续抛一百次硬币让他猜吗？”我笑道，“那你得多准备几枚硬币，肯定会有很多掉在地上找不到的。”

　　“当然不是，”她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我有那么笨吗？这只是一个比方好吧？我们要做的就是设置一系列的意外，比方说今天不小心打翻了他的外卖，明天不小心撞碎了他的水杯等等，然后如果每次在要开始行动的时候都会被他打断，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一百次都被他拦下了的话，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这就是你想的办法？”我依然在笑着，“那如果他不会穿越时空的话不是也太惨了，又是摔坏水杯又是打翻外卖的，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那谁让他瞒着我的，”她像是在赌气一样，“他要是敞开心扉告诉我真相的话还会这个样子吗？”

　　“那就算是真的，”我劝道，“被你发现了真相之后，他重新穿越回到过去，然后故意让你摔坏水杯怎么办？你不就看不出来了？只要他发现你怀疑他了，他就可以回到过去重新来过，你又要怎么去拆穿他呢？”

　　“所以这只是第一步，”她表现得胸有成竹，“我当然知道要想拆穿一个能穿越时空的人没有那么简单啦，但是只要我的计划可以成功，不仅可以拆穿他，而且他还会主动向我们交代真相。”

　　“哦？这么神奇吗？”我突然来了兴趣，笑着问道，“你打算怎么让他主动交代？”
　　“很简单，”她对我眨了眨眼，“这还是这次车祸给我的灵感，”她说道，“你想，如果我出事了，他是不是一定会来救我？”

　　“当然。”我替徐厉做出回答，这点我也一样，我在心里答道。

　　“那我如果要去跳楼的话，他是不是一定会来阻止我？”

　　“跳楼？”我倏地站起身来，我知道她一定没有在开玩笑，“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胡来啊！”

　　“哎呀哎呀不要激动嘛～不是真要跳楼啦～”她拉住我坐了下来，“你听我说完嘛～”
　　“我跟你讲，”我向她警告道，“我什么事都可以陪你去做，但你不能去伤害你自己，明白没有？那我肯定不会去帮你的！”

　　“哎呀都说了你听我说完嘛！”她解释道，“我不是真的要跳楼！你听我讲——”她接着说着她的计划，“你想，如果我真的跳楼自杀了的话，那他是不是肯定会穿越时空回来想办法救我？”

　　“是，然后呢？”

　　“那如果，在我跳楼的那个时间，你一直缠着他，不让他来救我呢？”

　　“那他也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救你啊，给你打电话，或者找别人去找你什么的。”

　　“这就是我们要配合的地方，”她得意地看着我，“我要跳楼的时间和地点，我只会告诉你一个人，而且自行动确定开始之后，除了你的电话以外我谁的都不接，然后你再以各种理由去缠着他不让他来找我，在穿越过几次时空之后，他就会发现，如果想要救我的话，就只能找你说明真相，让你给我打电话，这样我也不用真的跳下去就能知道真相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完美？”

　　“你让我想一想，”我扶着额头思考着，“但是他是会穿越时空的，他完全可以在知道时间和地点之后穿越回去，然后托别人去找你把你拦下来，这样就算我缠着他不也没有用么？而且，”我顿了顿，看向她的双眼，“如果你的假设是错的呢？如果他根本不会穿越时空呢？”

　　“哎呀不是说了嘛～我不用真的跳下去呀，只要有这个打算就行了，”她反而显得一脸轻松，“而且他找别人是没有用的，就算他制造了很多巧合让别人找到了我拦住了我，也只会加深我的怀疑，而且能拦住我一次，拦不住我第二次，也拦不住我第三次，”她拿着硬币在我面前晃了晃，“这不也相当于是猜硬币么？而且是他必须得猜对的硬币，他没有故意猜错的可能。”

　　我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计划听上去好像的确有效，也不需要她真的去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有一种失落感。

　　“怎么了？你还是觉得我的计划不行么？”她侧着头看向我，“难道我的计划还有漏洞？”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低头看着地面，“你觉得这样好么？用你自己的生命去威胁他？那你其实根本不必要这么麻烦，你只要走到他面前，威胁他不告诉你真相你就跳下去，效果不是一样的么？”

　　“我也想过，”她耸耸肩，“但是一旦让他知道了我在怀疑他，他又穿越回去隐藏暴露出来的问题怎么办？所以这种事情只能在大家心照不宣间实施，”我的这些顾虑她似乎早已想到，“所以我们之前要做的打翻他外卖啊之类的其实也是一种暗示，引导他往这方面想，但是又不直接告诉他我们的怀疑，这样也能干扰他思考穿越回去的时间点，让他发现不了我们怀疑他是从今天开始的，然后最后发现只有告诉我们真相这一条才能救我，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你真的是从今天才开始怀疑的么？”我转头看向她，质问道：“这件事你已经想了很久了吧？”

　　“嘿嘿，还是你懂我，”她笑了笑，“所以你帮不帮我？你刚刚可是答应了我的啊～不许反悔啊～”她自顾自说着，“我们可以先规划一下怎么扔前面的这几次硬币，至于跳楼的事情嘛——等我腿好了再开始吧，毕竟我现在上楼都费劲……”

　　“你真的想好了么？”我打断她，诚恳地劝道，“就算他真的可以穿越时空，那他不肯跟我们说肯定有他的隐情，为什么一定要追问下去呢？还要担上跳楼的风险……”

　　“你能接受他一直隐瞒着这种事情跟我们在一起么？”她反驳道，眼神显得异常坚定，“明明对于我们来说是新的一天的开始，但实际上对他来说，他可能已经和我们一起经历了无数次今天了，那他究竟是和我们在一起，还是只是一个行走在无数时空里的过客？我一直很珍惜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光，但是如果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的话——”她突然顿在了这里，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我，“你知道我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地方在哪里吗？”

　　“在于要想办法让他主动告诉真相？”
　　“在于一切都要是真的，”她直接回答道，“即使在我们的视角里，我没有真的跳下去他就告诉了我们真相，但是这样的前提是我之前已经跳下去过了，然后他重新穿越时空回来阻止了我而已，所以说，我不能抱着不用真的跳下去的心态，而是真的要下定决心跳下去，这一切才能实现，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我沉默了一会，继而看着她的眼睛，“你早就下定好决心要跳下去了，对么？这件事对你来说真的就这么重要？”

　　“重要，”她毫不迟疑地答道，“所以即使最后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我也会毫不迟疑地跳下去，不然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劝说她不跳已经没有可能了，我在心里想道，我了解她，于是我想了想，换了个角度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真的只有坦白真相这一条路救你么？毕竟他能无数次地穿越时空，你的计划不可能完美无缺，总会有纰漏的地方，或者——”我顿了顿，“他直接穿越到很久很久以前，甚至在我们相识以前，让一切都从头开始呢？”

　　“我也想过，”她继续看向天空，“如果他真的能回到很久很久之前，回到现在之前，我也没有办法，”她假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那我有什么办法呀～如果他能回到比现在还要过去的时空，那现在的我也没办法呀～站在我的视角，我只能当作过去已经固定了，完全改变不了，然后思考怎么应对未来的他穿越回到现在就行了啦～”

　　“看来你真的想了很多，”我无奈地笑了，“住院的那段时间很无聊吗？”

　　“当然，”她又得意起来，“我已经想得毫无纰漏了好吧，就算我们的很多设置会被看破，但是只要你和我的意志坚定，除非他把我们两个一起关进精神病院，不然他就阻止不了我跳楼的行动，到最后只能乖乖地告诉我们真相，”她说得就好像已经看到了未来一样，“然后我就要质问他，到底穿越了时空多少次，到底改变了多少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要让他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喂，你怎么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你到底帮不帮我？”

　　“帮，”我无奈地说道，“我只是在想，就像你说的，未来的他如果还能回到比现在还要过去的过去，那么我们现在的讨论就没有任何的意义，毕竟那样的话就没有我们了。所以我们只要假定他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只需要考虑未来的他会穿越回来阻止我们就行了，可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我眯眼看着远处天空上的乌云，感觉它离这边越来越近了，“我们的过去已经是他无数次穿越过时空之后固定下来的最终时空了，他并不是不会穿越到过去，而是他早已无数次穿越到了过去，找到了最合适的路，所以不打算继续穿越回去了而已吧？毕竟站在他的视角，他随时都可以穿越回去，不存在什么问题。”

　　“你说得好像有道理，”她也思考着，“好像站在每个人的视角看这个问题就会不一样，如果要统合起来的话，好像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包括现在的他，以及下一秒的他，都是未来无数次穿越过去后决定最终做法的他，”我忽然有点明白了她的感受，“也就是说，我们其实一直在和来自未来的他在一起，那个第一次和我们一起做所有事情的他，也许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消失了。”

　　“所以，我们才要联合起来，”她像是在给我打气，“一起找到真相！”

　　“可是如果是这样，”我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也开始对此深信不疑，继续思考道：“如果他是从未来回来的话，如果未来我们的计划成功了，他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真相，那他为什么不穿越回到现在，直接告诉我们真相呢？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有些忧虑地看向她，“未来其实我们并没有成功？”

　　“如果我们没有成功，那也一定是因为你没有下定决心，”她似乎有些不服气，“反正我是早就做好决定了。再说未来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呢，也许他就是要到了那一步才会告诉我们答案啊。”

　　“可是如果按照我们刚刚所设想的，他是来自未来的话，那么在他的视角里，未来已经发生了呀？而且现在这条路是他选择过后最适合的一条路，并且我们的动作也肯定是按照他在他预想之中最中意的那种，因为如果我们的行为不合他意的话，他再穿越回去做出调整改变不就好了，这样一想，我们是不是永远没有战胜他的可能？”我忽然有些感叹，“要对付一个会穿越时空的人也太难了吧？”

　　“你想得太悲观了啦～”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就算他穿越了无数次的时空，他能看到的我们的计划也只是上一个时空里的，他看不到现在的我们将要做的计划，从这个角度想，他也不一定是全知的不是吗？”

　　“我有点糊涂了，”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件事好复杂。”

　　“越是复杂的事，我们越要抓住最简单的核心呀，”她似乎没有一点困惑，依旧鼓励我道：“我们只要按照自己的意志一直推动计划，不就会知道结果了吗？”

　　“我知道，我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叹了口气，“真的要选这种极端的方式么？”

　　“不然怎么迫使他说出真相？”每次说到这个她都像是在和徐厉赌气一样，“我就是要用这种默不作声的方式告诉他，他不告诉我真相我是不会罢休的！”

　　“如果他能穿越时空的话，经过几次穿越之后，他应该现在也知道了我们的意图了吧，”我看向公园门口，“你不觉得奇怪么，他今天迟到这么久，像是在给我们时间商量这些事情一样。”

　　“我约他的时间是特意说晚了的，”她看了下手表，“不过就算是这样好像也迟到了呀，”她忽地警惕起来，“难道这个时间他也在做对付我们的准备？”

　　“不是，”我眯起眼看着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应该就是迟到了，那个是不是他？”

　　“嗯？在哪？”她也转过头看去，一眼做出结论：“当然是他了，不然还能有谁？”

　　“你们俩这么看着我干嘛，”徐厉走到我们面前放下自己的挎包，笑着说道，“我不就迟到了一会么。”

　　“为什么迟到？”她率先开口质问道。

　　“闹钟订成下午的了，”徐厉挠挠头，“还好室友今天要赶飞机，不然都不知道几点起来。”
　　“没事，时间还早，我们走吧，先热个身。”我站起来活动身体，“今天早点跑完吧，省得谷音等太久。”

　　“应该是跑不了，”徐厉笑着指指天空，“马上要下雨了。”

　　我抬头往天上看去，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漫游到了我们上空，像一座巨大的灰色城堡，暗压压地盘旋在我们头顶。

　　这时，一滴雨水滴落到了我的额头上。

　　“下雨了。”我说道。

　　“夏天嘛，就是这样，”徐厉显得很淡然，“来得快去得也——我去，怎么下得这么快！”他话音未落，雨水已经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面上，溅起一股难闻的泥土味道。

　　“去凉亭躲雨吧，”我转头看向谷音，“我扶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她倔强地自己站起身，撑着拐杖慢慢向凉亭走去。

　　“那我可就不陪你淋雨了哟——”徐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凉亭里，有些幸灾乐祸地喊道，“加油啊长跑选手！”

　　“徐厉！”她咬牙切齿地喊道，然后转过头来看向我，眼神中带着某种不容我选择的威胁。

　　但是一想她刚刚果断拒绝的样子，我也微笑着看向她：“那我也不等你了？”

　　“陆晴！”她在我身后喊道，“好啊！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残疾人士的吗？”

　　“你自己说得你可以的呀，”我摊摊手，就像她赌气时一样，“那我就在前面等你咯？”

　　“陆晴！好！我自己走就自己走！”她咬牙说道，还加快了走路的频率，一瘸一拐地走到凉亭的台阶前，“让一下，”她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停下脚步，撑着拐杖往台阶上一蹦，刚跳上凉亭，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落地声。

　　“你身上怎么还带着硬币啊，”徐厉看着去捡起那枚硬币，笑着向她问道：“现在还有能用得上硬币的地方么？”

　　“啊？这个……”她显得有些慌乱，求助似的回头望着我。

　　“当然有，”我笑着说道，从他手里拿过硬币，做出抛硬币的手势，“可以拿来当游戏，猜错的人中午请客，怎么样？”

　　他脸上的笑容不可察觉地僵硬了一下，“当然没问题，”他依然笑着，像是看透了什么一样，“那花面是你，字面是我，谁那面谁赢。”

　　我刚想答应说好，这时谷音却忽然插嘴道：“选字面！陆晴，我有预感，选字面才能赢！让这迟到的家伙中午出一波大血！”

　　“我都行，”徐厉耸耸肩，“随你选哪一面。”

　　“随我选？”

　　“随你选，”徐厉笑着催促道，“赶紧扔吧。”

　　我转过头去看向谷音，希望得到她的帮助。为什么让我选？如果他能穿越时空的话，他来选不就一定可以决定自己想要的结果么？无论他想要输还是赢，都由他选择，由我来选择，他还能决定自己想要的结果吗？甚至硬币也是由我来投的，我有些不能理解，即使他能穿越时空，也不能确定结果一定如他所愿吧？我有些疑惑地看向谷音。

　　“就字面，”谷音坚定地看着我，“但是陆晴，你要把硬币抛高一点，要抛到最高才行，明白么？”

　　抛到最高是什么意思？我有些疑惑，顺势抬头看去，用尽全力抛的话会撞到屋顶的吧？我想道，难道谷音的意思就是让我抛到屋顶，这样产生的变数较大，才有可能获胜？不对——越是随机越是对他有利，如果是随机的话，不合他的心愿他重来一遍就好了，总会随机到他想要的结果的，所以如果要赢过他的话，需要的是确定不可改变的东西——比如我们的心意，比如谷音坚定地想要跳楼一样，如果我尽全力地抛出这枚硬币，那无论他穿越回去多少次，硬币的正反是不是都是一样的？这样的话，再由我的心意去选择正反两面，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也有一半的概率可以获胜？无论他想赢想输，也都只是一半的概率？我似乎理解了谷音的想法，攥紧硬币朝凉亭外走去。

　　“外面下着雨呢，你出去干嘛？”徐厉疑惑地看着我。

　　“凉亭的场地太小了，影响我的发挥，”我笑着走到第一阶台阶上，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就7点了，7点钟，我将准时抛出这枚硬币，如果是字面，我赢，花面你赢，没问题吧？”

　　“没问题，”徐厉笑着答道，“但是有必要这么正式吗？你还要淋个五分钟的雨吗？算了，这顿饭我请。”

　　“不行！”他身后的谷音反驳道，“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人，都丢下我自己先跑进来躲雨了，我来看时间，”她拿出手机盯着时间，“一到7点准时开始。”

　　“你是不是太久没比赛，对这种计时发令的环节有些怀念啊，”徐厉打趣道，然后笑着对我说道，“我是没问题，反正不是我淋雨。”

　　“我也没问题，”我答道，“那就这么说好了。”

　　于是我在雨里静静地等着时间的到来，雨虽然挺大，但是凉亭实际上也替我挡了不少雨，所以实际上淋的雨对我来说感觉还好，并不是很大，而且我这时也感觉不到第一滴雨落在我脸上时的那种触觉了，我看着徐厉一脸轻松的表情，不住地在想，他为什么要答应这个要求？或许是我们想多了，他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个输赢？可在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表情明显有些顿住了，后面的笑容也像是看透了什么一样——难道未来的他就是回到此刻，通过这件事才发现了我们的谋划的起点在这里？但是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再往前穿越回去做些布置，来打乱我们今天出来跑步的计划？而且他如果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那按道理也不会对这些事情觉得惊讶，因为他都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一定不会是第一次见到我提出硬币这件事情，就算是第一次，也可以重新穿越回去调整表情，不应该表现出任何惊讶或者错愕的样子。或许是装的，我忽然想道，如果他真的穿越了时空无数次的话，那他过去所有的这种悲伤、惊喜、失望，也许都是装出来的，那也会很累吧，我忽然觉得有些悲哀，但是他现在的表情却显得非常轻松，看上去就像是胜券在握一样。为什么？我还是不能理解，难道就算我们计划成这样了，他也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如果抛硬币他可以赢，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可以成功阻止我们后面的计划呢？但是那是如何做到的？我似乎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思考循环之中，穿越时空这种事情，如果他真的能做到的话，我们真的可以发现吗？

　　“时间到。”谷音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我的思绪。

　　来不及思考，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硬币向天空抛去——。

　　我抬头看着它接近我永远无法企及的天空，伸出手背打算接住它。

　　又是一声脆响，硬币落在了台阶上，又跳将起来，向凉亭外的水泥路上滚去。

　　“扔那么高怎么接得住啊，”徐厉嘲笑道，“接到了你手背也受不了吧？”

　　“这里看不清正反，”我望着滚远的硬币，它似乎最后停在了一片小水洼里，我向雨里走去，“我去看看。”

　　“怎么样，是字面还是花面？”谷音撑着拐杖走到台阶前喊道。

　　“是字面，我赢了，”我朝亭内喊着，低头看着水洼里花面朝上的硬币，这时依然还有不住的水滴落在水面上，像是某种迷你的钢琴弹奏，我向徐厉问道，“你要不要来看看？我可没碰哦？”

　　“不用，又不是什么事情，”徐厉摆摆手，笑着向我俩问道，“中午我请客，想吃什么？”

　　“吃个火锅吧，”我挤出笑容，捡起地上硬币，将它攥在手心，“感觉有点冷。”

　　“淋这么久的雨能不冷吗，”徐厉打趣道，“赶紧进来吧。”

　　我走进凉亭，坐下来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

　　“怎么样？”谷音第一时间凑过来，眼睛里充满着好奇。

　　我知道她是问我硬币的结果，而不是淋雨的感受，于是装出一副凛然的样子：“什么怎么样？当然是我赢了啊，你不会觉得我会为了这一顿饭而说谎吧？”

　　“那就好，”谷音满意地坐了回去，然后看向徐厉，“中午我要吃最贵的那一家，让某些人涨一涨迟到的教训！”

　　“你们挑，”徐厉依旧十分轻松的样子，靠在柱子上看着外面，“但是离午饭还早呢，现在外面雨这么大，接下来怎么办？”

　　“等雨停就回去吧，”谷音转头看向我，“你也赶紧回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我没事。”我做出无所谓的表情，事实上我也这么想的，淋这点雨怎么样都无所谓，我看着依旧在看着外面的徐厉，他知道我在说谎么？应该不知道吧？就算能穿越时空，只要我死守住这个秘密——包括对谷音也保密，那他永远不会知道真相，穿越时空也改变不了人的想法，我忽然开始有些真正地理解谷音的想法，原本打算私下将硬币的结果告诉谷音的想法也打消了，我坐在靠椅上，也向外面看去。
　　原本还晴朗的蓝色画布，这时已经重重叠叠画满了灰色的不规则涂鸦。

　　那天雨下了很久，久到我都忘了后面我们在说什么了，只记得后面恰巧碰到了也打算来晨跑的大学同学，于是我先跟着伞回去换衣服，他们则是等着雨停之后，才各自回去。
　　这个周末的早晨没有雨，我望着蔚蓝的天空叹了口气，回头看着捂着冰袋坐在地上的徐厉，无奈地笑道：“看来以后只有我一个人来跑步了？”

　　“是的，”徐厉笑着答道，“下周我就和那个懒鬼一样躺在宿舍睡大觉，不来陪你了。”

　　“好啊，就留我一个人。”我假笑道，转过头去不再看着他。从来到公园开始，我总是会忍不住地去看向远处那唯一能看到的高楼，就好像谷音就在那高台上一样。我似乎看到了她将拐杖放在一边趴在栏杆上的样子，看到了她看着手机等待着我的来电。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改变主意匆匆就要执行计划，甚至连前面那些本来打算做的小动作也取消了，似乎那天在凉亭抛硬币的事情让她又想了很多，又或者是他们那天在我走了之后又聊了很多——但是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发生，我总是不愿意去想这件事情，就好像这只是一个天真的玩笑。

　　可是这天真的来了，我看了眼手机，离7点还有十分钟，但是我身后的徐厉并没有一点想要坦白真相的意思。

　　“怎么了？”徐厉看着我一言不发，好奇地问道。

　　我讨厌他现在这个样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我想直接质问他真相，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心照不宣的游戏？我忽然有些恼火，不只是对徐厉，对谷音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对自己的生命这么漠不关心？我忽然有些哽咽，我其实知道原因，我看着坐在地上的徐厉——怎么会有人不重视自己的生命，只是这件事的真相对她来说更加重要罢了。

　　“为什么？”我开口问道。

　　“什么为什么？”徐厉依旧是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只是疑惑地看着我。

　　为什么还要进行这种心照不宣的游戏？我恨不得上去一脚踢开他的冰袋，但是他现在的样子又让我犹豫起来——如果他真的不知道呢？如果一切真的只是谷音的幻想呢？如果是真的，他早上为什么会坦然地答应和我一起出来晨跑？到现在这个时间点，又怎么会还不告诉我真相？我有些后怕，忽然无比地希望这件事情是真的。

　　“没什么，”我摇摇头，假笑着想了个说辞，“你都跑了这么久的步了，为什么这次会这么不小心？”

　　“不知道啊，”他有些无奈地答道，“谁能想到台阶下面就有石头啊，我又不能预知未来。”
　　他忽然自己提起这件事让我心猛地一跳，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我顺势笑着问道：“不能吗？”

　　“能我还会被绊倒吗？”他笑着反问道，“赶紧扶我回去，我感觉休息得差不多了。”

　　“就这么回去？”我心又一紧，他似乎还是没有说出真相的意思，那他这突然提到未来是为了什么？还是说我们真的想多了，这只是一个巧合？

　　“那你还要干嘛？”他翻了个白眼。
　　“我——”我看了一眼时间，“我去上个厕所。”
　　“那你快点啊。”他没有阻拦我的意思，只是微笑着摆了摆手。

　　我没有应答，转身向厕所走去。我很讨厌他现在的笑容，它让我感到烦躁。我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时间。

　　时间在一点点迫近，也许这一切就是我们自己胡乱想象的笑话？我想打电话这样告诉她——但是这就意味着我们的计划失败了，没有坚定地执行下去，我们就依旧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能穿越时空，对于谷音来说这绝对是不能接受的，也许她还会做出更疯狂的计划，这也许就是徐厉打破我们计划的方法？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所以他想逼迫我主动打出电话。但是如果是这样，那我如果坚持不打这个电话的话，他是不是就会告诉我真相？但是时间已经没有多久了，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那一刻的时间忽然变得像小时候被罚站一样漫长，我们就那样对视着，像一起站在火车顶上一样，即使看着火车即将进入隧道，也没有人愿意先蹲下来。

　　他真的会眼睁睁看着谷音去死？我有些不敢置信，即使现在的我有多讨厌他，我也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也不能接受谷音就这样死去——他也很清楚这点，难道我们就这样僵持到最后一刻？我此刻就像真的站在一辆准备驶进隧道的火车上一样，那迎面而来的黑洞让我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不对，我忽然想道，如果他真的会穿越时空的话，他可以再穿越回来，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不可能再逆转，所以我必须先蹲下来？不，不是这样的，我不蹲下来的话，他也一定会告诉我真相的，只要我坚定地不蹲下来的话，我也可以获胜。

　　这就像那枚硬币一样？我忽然想道，所以他才没有质疑我说的正反么？落在地上的正反其实并不重要，究竟是输是赢，其实就只是看我的意愿而已？那我坚持不说，是不是他也没有办法？

　　“怎么了？”他见我停了下来，又开口问道。

　　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却又害怕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一切，那该怎么办？那也能证明他真的不能穿越时空，也算是清楚了真相，可那还有什么意义？她是知道真相了，可只能停留在掉落下去的那一瞬间，难道这样她也满足了么？我忽然明白了谷音的想法，要么知道他穿越的真相，要么知道他并没有跟我们脱节，一直在好好地和我们一起生活，这真的值得么？我愈发地觉得忧伤，看来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叹了口气，释怀地笑了。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在她心里是多么重要，而我，我只是她心里默认的一直同她意愿一致的自己人罢了。是，自己人的关系确实亲密，就像我淋雨了那么久进来后，她问我的第一件事却是硬币的正反，而不是我身体怎么样一样，她和我都明白，淋这一会雨的重要性跟硬币的正反根本没有可比性，所以直接就忽略过去了，揭开他的真相，才是最重要的事。

　　但是谷音不是我心中的自己人，她是我心中那个与我不同、我想要关心的人，我终于想明白了，于是我向徐厉解释道：“我要上个大的。”

　　“哦，那你快点。”他答道。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相信他永远不会说出真相了——谷音也是他的心上人，他也不会顺遂她的意愿，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对方，而他的方式，就是知道我的意愿，给了我无数的思考时间，去想清楚这一切。

　　站在每个人的视角，每个人都是自私地为着别人无私着，我也是一样。

　　我走到厕所里，拨通了谷音的电话。

　　“喂？怎么样，知道真相了吗？”电话里谷音的声音显得很兴奋。

　　“没有，”我说道，“放弃吧谷音，我做不到这种事情，我不想看着你死。”

　　“哎呀我不是说了只要你坚定信念的话我不用真的跳下去的嘛！你怎么还是退缩了，唉算了算了，我们再重新计划一下……”

　　“不用再重新计划了，”我打断她，“我也不希望你继续这个计划下去，也不希望你去找其他人帮忙，”我顿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道：“而且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你找别人去实施这种计划的话，那我发现之后一定会义无反顾地从楼上跳下去，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死的话，就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电话那边沉寂下来，只能听到隐隐的风声。许久，她开口说道：“好吧，”她似乎接受了现实，“我其实想象了很多种你打电话过来会说的真相，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

　　“是吗，”我一下子舒下心来，“有那么多种可能吗？”

　　“是啊～”她悠悠地答道，“我甚至还想到了你打电话告诉我，告诉我你才是那个穿越时空的人的可能。”

　　“我吗？”我有些意外，笑着问道，“怎么会是我呢？”

　　“因为你也过得很顺利啊，而且小时候去水库钓鱼那次，不是你救的我么？”她有些得意地分析道，“然后车祸这次可能也是你刻意制造了一系列巧合，明明自己可以救我，但是假装在那里玩手机没看见，让徐厉来救我，自己却隐藏起来，让我怀疑不了你。”

　　“所以你跟我说计划，其实也是在暗示我，”我恍然大悟，“如果我是那个会穿越时空的人的话，我除了告诉你真相也别无他法？”

　　“是啊——”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慵懒，“但是看来你不是，而且我也没有办法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了。”
　　“那最好，”我笑着说道，“不要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好好养伤吧，徐厉今天也把脚崴了，等你们两个都好了，我们再一起来公园晨跑。”

　　“行吧，”电话那边答道，“但是你还要帮我继续观察他的举动哦～如果有疑似穿越的痕迹还得告诉我。”

　　“嗯？为什么还要搜集证据？”我有些不解，旋即又质问道：“你不是刚答应我不再去实施计划了么？怎么又反悔了？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好啦好啦，知道你是认真的啦，”她打断我，“我没有想干什么啦，只是既然不能逼迫他说出真相的话，那我只能把这些疑点都积攒起来，等到我老了要回光返照的时候，再统统拿出来跟他对峙了嘛，这不算威胁的计划吧？”
　　“不算。”虽然是打着电话，但是我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再一次释怀地笑了，虽然不是我想要的放弃，但是这样才像是她不对么？即使徐厉真的能穿越时空，除非他直接从头开始不和我们交往，不然怕是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穿越时空也是有很多办不到的事情呀，我抬头看向今天无比晴朗的天空，看到两条相交的飞机轨线在空中画了个叉字，莫名地觉得有些喜感，“我先挂了，”我说道，“我带着徐厉去趟医院，你也赶紧回去吧，别被其他人发现了。”

　　“好，”她利索地答道，“记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要跟我说哦？”

　　“知道了。”我也利索地挂掉电话，回头向徐厉那边走去。“这么快？”徐厉惊讶地看着我，“你是属鸟的吗？”

　　“走吧，我扶你回去，”我没有理会他的疑问——毕竟我也没想好怎么回答，只是抱怨道：“你伤她也伤，看来以后只能我一个人独跑咯～”

　　“哈哈，没事，”徐厉笑着搭上我的肩膀，一只脚跳着往前走着，“等我们俩的伤好了，我们再一起跑步，就跟以前一样。”

　　是跟以前一样，我心里想道，除去这段怀疑时间的插曲，我们之前和之后的生活似乎没什么两样，他永远不会知道我们对他的怀疑，或者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他究竟穿越了多少次时空经历了多少事情，反正总有一方要将秘密藏在心里，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生活下去，两种可能之间像是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同默不作声地伴随着我们两个往前走着。

　　“你知道吗？”我忽然说道，“其实那天抛硬币的结果是花面，其实是你赢了。”

　　“无所谓啦，”徐厉大方地答道，“我不在乎的。”“那你在乎什么？”我顺势问道。

　　“在乎我们一起吃的那顿火锅，”他嘿嘿一笑，“今天再去？”

　　“好，这次我请。”

　　“诶？不用再抛一次硬币么？”他打趣道。

　　“不用，”我笑着答道，“抛了硬币我也会撒谎，硬币的结果根本不重要，反正都会是你请。以后我们不如这样——如果抛硬币决定就你请客，不抛硬币就我请客，怎么样？”

　　“那抛硬币的意义在哪？”

　　“我也不知道。”我耸耸肩，“人不总是在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还是少抛一点硬币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以你的水平，硬币抛得越多掉下去找不到的钱就越多，节俭一点好啦～”

　　“那你来抛？”我回应道。

　　“我不抛，”徐厉微笑着摇摇头，然后抬头看向天空，淡淡地说道：

　　“我已经丢了好多硬币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