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头洗白指南》林诫

41、第 41 章

　　周不周从来不亏待自己，有什么好东西都喜欢往宫里搬，有时候是摆件，有时候是人。

　　最混不吝的时候，周不周会到处抢美人。男的有，女的有。先打听有无婚配，私底下和明面上都要打听，若没有，就直接抢回去——
　　周不周不会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一开始，那些美人大多都会破口大骂。
　　接着在她宫中待久了，发现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住所，宫中装潢华丽，宫奴也尽职尽责地伺候着他们。
　　他们就不走了，心甘情愿做周不周宫里的人形摆件，负责让周不周看得开心。

　　后来，周不周抢到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颇有周不周之风。她发现小乞丐的时候，他正握着带血的匕首，身边倒着他的父母，鲜血汩汩地流。
　　父母就在他身边死去，他却面无表情。
　　也许，他就是那个凶手。

　　周不周大喜过望，觉得这小乞丐绝对会是她最合格的继承者。
　　她要把他培养起来，等他成长后，就拍拍屁股，自己潇洒走人。

　　那小乞丐越长大越俊美，周不周看得舒心，干脆提拔他做了自己的左护法。只是左护法更像个暴力的笨蛋美人，一点字都不认识。

　　周不周很耐心地写“左”“右”，小乞丐指着左念“你”，指着右念“吃”。

　　总而言之……从稚子到少年，他只学会了两个字，“周”和“不”。他会写周不周的名字，却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气得周不周干脆就叫他小左了，叫了很多很多年，久到连他的本名都忘记了。

　　不过，周不周的退休大计也因此告吹了。

　　只能安慰自己，除去这一点，小左武力值倒是很强，至少一个人能抵千军万马，以后不会被欺负。
　　谁敢嘲笑他，小左还能自己报仇杀回去。

　　她原想着给小左讨个聪明老婆，生个娃，这下总不能还是个笨蛋吧。从他的娃开始重新教，她就不信还不行了。

　　只是她还没开始看画像呢，自己就死得突然，连告别都忘了说。

　　小左一定会很难过吧。

　　但是……

　　但是怎么就是他呢？

　　怎么偏偏是他呢？

　　*

　　头疼得要命。

　　周不周捂着脑袋坐了起来，她甩甩头，把往事抛开了。

　　许净凇恰好从洞穴外进来，见周不周醒了，眼里闪过一丝欣喜，脚下步伐加大，几步就跨到了周不周身边蹲下。

　　洞穴中点着篝火，火光在闪烁，照得许净凇发丝明亮。

　　许净凇说：“我给你传输了些灵力，替你修复那些损伤，只是我总归不是正经的医修，无法将你完全治愈。”

　　“你且吃这个。”许净凇掏出一颗丹药，“能够修补你的身体，让你好受些。”

　　“我们早些下山，回院里去，让夫子给你看看。”

　　周不周接过丹药，感激地看了一眼许净凇。

　　吃下丹药后，她甩了甩有些躺得发麻的手臂，问道：“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吧。”许净凇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你再睡会，我们等天亮了就下山。”

　　他有私心，不愿意周不周再冒险了。

　　只是周不周显然不这么想。她挥挥手，展示着自己还算健朗的身体：“我没什么大碍，死不了。等天亮了，我们去找找那些修士吧。”

　　“……”许净凇沉默。

　　“这本来也是我们进山的目的，不是吗？”

　　现在知道幕后黑手周不周大概是谁了，修士们还没看过，至少周不周得确认他们的死因是否是真实的。

　　总不能浪费他们溜进山里的机会。

　　许净凇叹气，不再说话，算是接受了周不周的说法。

　　他忧心周不周的身体，但看她这样子是铁了心的。

　　周不周的脾气倔，旁人怎么都劝不动。

　　他只能在边上多看着点，一有不对的情况再及时出手了。

　　周不周短暂地睡了会，再次醒来，却看见许净凇坐在洞口边替她守夜，负罪感油然而生。

　　凌晨的风总是凉人的，就算是修士吹久了也难免不适。

　　她喊了声许净凇，将身下铺好的草垫让开一半，伸手在上面拍了拍：“你也快歇会儿，不然等爬了山，你再喊累我可不会管你。”

　　许净凇不容易累倒。修士入门就是九百九十九阶台阶，爬雲尧山更是小儿科。只是被周不周关心着，他的内心就会涌出无限的满足。

　　于是在她的注视下，许净凇朝着她走来，慢吞吞地和衣躺下。

　　周不周此刻背对着自己坐在草垫边缘，墨色的长发披在背后，有一根朴素的木簪固定着。
　　他的鼻腔里全是周不周的味道。

　　安静，平和。

　　他闭上了眼。一颗心仿佛泡在了喜悦里，疯狂跳动着。

　　……

　　天晴了。

　　许净凇自然醒来，睁眼就看见周不周正在往外走。

　　他不顾自己还惺忪的睡眼，急忙撑坐了起来，嗓音沙哑地问道：“你去哪？”

　　周不周答：“洗漱去，你要去吗？”

　　许净凇：“……”

　　他还以为周不周又决定自己行动了。

　　*

　　二人分别借泉水洗漱过后，再次上路。

　　绕过山顶，许净凇领着周不周往人应该是最多的一条路朝下走。

　　走出不过半个时辰，周不周总算是瞥见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这里有一片药田，里面的灵草品种都是较为稀有的，所以每年这个季节的开放日，都会涌来很多修士争夺这片田地中灵药草的归属权。

　　而如今，药田里的草被夺走了生机，明明根系还在土壤之中，叶片却早已枯萎。

　　看得出来事发的时候，这里有很多修士。大家手上都拿着各自的武器。

　　周不周检查了一圈地上的尸体，确实如林安乐所描述的，修士们的胸腔被剖开，心脏被取出，每个修士嘴里几乎都含着别人的心脏碎肉。

　　他们的表情或期待或渴求，最终却又狰狞地倒下。

　　在啃食同伴的心脏时，又被他人一剑刺死。

　　“他们应该都是在幻境之中被迷惑了，才开始相互残杀了起来。就同我们在幻境中经历的相差无几。”

　　许净凇点头对此表达赞同。

　　“再看看吧，有没有活口。”

　　二人向下走，一路上，尸体七零八落地倒着，两两结对。

　　其中惨状，简直让人不忍直视。血水染满台阶，枯黄的草也被染红。

　　“啪嗒”
　　血液顺着叶片滴落，融入土壤之中。

　　经过上千修士血液的洗刷，土壤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
　　分辨不出本来的色彩了。

　　放在以前……不对，不能这么类比，以前倒下的人基本上都是周不周杀的。

　　而现在她走在这样的路上，竟会隐约生出悲凉之感。

　　鎏火夸赞：【这也算是一大进步嘛。】

　　【......他们的灵魂是不是还在？】周不周问。

　　鎏火探出脑袋看了一圈，点头确定。

　　【那你拿着瓷瓶去转一圈，把他们亡魂收回来吧。】周不周吩咐着，【顺带看看......这山上还有没有黑雾残留。】

　　她得把黑雾全都清理了，好方便驻地里的救援上来把修士们的尸首带下去。

　　这些修士都是有名有姓的宗门弟子，带回去叫宗门负责安葬。

　　鎏火有些为难：【我去巡视倒是可以，但是天地不让我替你做......瓷瓶的收集得依靠你自己来，就算是借助外力，也绝不能是我。】

　　周不周：……要你何用。

　　鎏火眼观鼻鼻观心，在周不周白眼翻出来之前，光速溜走了：【我去帮你看看黑雾还有没有了哈！】

　　微弱的白光闪过，鎏火将瓷瓶留在了周不周掌心。

　　周不周：……

　　“该怎么让亡魂聚集而来呢......”她忍不住呢喃出声。

　　若亡魂无法聚集，她只能将雲尧山上上下下扫荡几遍了。

　　那也太磨叽了，可能尸首都被运走了她还没彻底将亡魂全部带走。

　　而听见她这句话的许净凇心念一动，转头看向周不周：“......也许，你需要我？”

　　摩挲瓷瓶的手顿住，周不周转头看向许净凇。

　　……？

　　什么意思。

　　很快，周不周就知道许净凇这句话究竟代表什么了。

　　佛修以超度亡魂转世投胎为业绩提升等阶，佛修中的大能，都是超度了万万千亡魂的存在。

　　在初入道之际，佛修一次只能超度一个亡魂，等阶越高，同时能够超度的亡魂也越多。

　　而许净凇是天生佛骨……周不周摸了摸下巴，问他：“你一次能超度很多亡魂吗？”

　　超度的亡魂还能进瓷瓶吗？

　　不知道。

　　……不能吧？！

　　瓷瓶和许净凇功能冲突了吧！！

　　“以我的体质，的确能够一个人撑起众多亡魂同时超度……不过我并未踏入佛修道，没有学习这个能力。”许净凇解释道，“况且我……尚且不会往生咒。”

　　周不周松了口气。

　　不会和瓷瓶抢活干就行。

　　她期待地看着许净凇。许净凇提起衣摆，在原地打坐。

　　他闭上眼，屏气凝神。

　　一滴额心血被许净凇引出。那滴血周身隐约泛着金光，隐约扩散着不凡的气息，周不周能感觉到，空气在波动。

　　亡魂们蜂拥而至，冲着那滴血来，数千魂魄围绕在许净凇身边，拥挤着试图上前，而在前排的亡魂，却隐约被隔绝在外。

　　那是佛骨自带的防护，能保护许净凇能够免受亡魂乃至恶魂的伤害。

　　不多时，雲尧山上几乎所有的亡魂都来了。
　　周不周站在许净凇边上，只觉得浑身都犯了鸡皮疙瘩，四周环境在瞬间变得阴冷，周不周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无数双手擦过她的身边。

　　周不周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有点……难以忍受。

　　感觉跟来索命的一样。

　　她后退一些，举起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