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头洗白指南》林诫

34、第 34 章

　　柳晔和他祖父都换上了新衣裳，布料柔软，色彩鲜艳。连带着头发都被清洗过了，整个人焕然一新。

　　窗外电闪雷鸣，不曾照亮柳晔的脸，冷漠和坚毅将他的自卑取代，他手中握着崭新的匕首，另一只手捧着干净的碗。

　　老头被他放在了地上，此刻不省人事地闭着眼。

　　匕首靠近老头的心口处，凛冽的寒光一闪而过。

　　周不周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她一惊，也顾不得什么暴露自己了，闪身上前，抬脚踢中柳晔的手腕，匕首从他手中脱离，掉到了角落里。

　　柳晔面色阴沉：“你是谁，为何要阻止我？”

　　周不周不耐烦，想扇他一巴掌。

　　这老头要死也得等她任务完成再死，现在给他搞死了她任务还怎么做？

　　“你要杀你祖父？”她质问。

　　柳晔抿唇：“你什么都不懂，不要插足我的事情，我这是为了他好。”

　　说着，他要去捡起那把匕首，被周不周抽出弯刀挡住了去路。

　　“你要阻止我？”瘦弱的少年仰起头，那双眼仇恨地瞪着周不周，“凭什么阻止我！ 这是我自己争取来的路，这是我自己的机缘！你凭什么阻止我！！”

　　他几乎是嘶吼出声，越说越愤怒，瞳孔逐渐被染红，双拳紧紧攥起。

　　周不周看向双眼紧闭的老头，嗤笑道：“你的机缘就是杀你祖父？那我劝你还是不要修行了。修士都是正义之士，传出去说你杀了祖父才踏入道的，你这辈子都别想做正统修士了。”

　　“我不是在杀他。我是在救他。”

　　周不周：……

　　哪来的歪理。

　　周不周没信他的鬼话，低头检查起了躺在冰冷地上的老头。

　　灵力将他全身上下扫过，在知道老头只是被下药昏迷之后，松了口气。

　　她抬手用灵力裹挟着老头将他放回了床榻之上，余光却瞥见了一道白光闪来。

　　周不周动作敏捷地躲过，定睛一看，竟是柳晔那小子，匕首不知何时被他捡起，此刻紧紧握在手中，怒目圆睁地与她对视：“不许阻止我！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只要吃下他的心，我们就能得到长生了，我还能入道，父亲母亲……他们也都会回来的！”柳晔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神色癫狂地拿着匕首疯狂地劈砍面前这个阻止他计划的人，他的周身弥漫出黑气，是一种令人不安人色彩。

　　周不周眼皮子一跳，弯刀当下迎面而来的攻击。她一边暗自揉了下被震得发疼的虎口，一边观察着那道黑气。

　　奇了怪了，这怎么那么像几个月前那个云连山城的元天里碰见的那团。

　　被黑雾笼罩的柳晔力大无比，虽说出刀毫无章法，但周不周还要顾及着床上的老头，还得不能给面前这个小屁孩干净利落地抹了脖子，自然束手束脚。

　　周不周险些被刺伤。

　　看着自己被划断的半截头发，周不周总算是被惹恼了，她掏出绳子来，踏着如鬼魅般的步伐绕到柳晔身后，十分快速地上上下下将柳晔捆成粽子。

　　柳晔一个劲地在挣扎，像上了岸的鱼在扑腾。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身无灵力，尽管此刻疑似被附身，也难以逃脱灵器的束缚。

　　周不周将手伸向黑雾，片刻就被冻伤了。

　　她冷笑，将弯刀伸入其中。

　　那黑雾使着同样的手段，在刀刃上冻出冰霜。

　　只可惜它遇见的是鎏火。

　　天地之火在顷刻之间以毁天灭地的气势裹挟着黑雾，熊熊烈火避开柳晔燃烧着，火光倒映在柳晔的眼底。

　　感觉不到温度，却能感知到恐惧。

　　那黑雾被灼烧得难以忍耐，在他脑海中爆发出尖锐又痛苦的哀嚎，

　　那声音刺耳，叫得柳晔脑袋疼痛无比，表情狰狞，咸湿的泪水流了满脸，他挣扎无果，龇牙咧嘴地冲着周不周发出无意义的叫骂声。

　　也许有意义，但周不周听不懂，那就当没听到了，她看得很开的。

　　周不周一巴掌扇在柳晔脑门上，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虽然有点用处，柳晔的双眼得到了一瞬间的清明，但是很快又被黑雾吞没，他再度失去理智，如野兽般张着嘴要啃咬周不周。

　　那黑雾倒是顽强，鎏火烧了半天都没把它烧光，只是它终究不敌天地之火，没多久黑雾就被鎏火吞没，有一丝几乎快被烧到失去颜色的黑雾艰难地从鎏火没有顾及到的缝隙里偷偷溜了出去。

　　它心有不甘，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老头和被捆住的柳晔。

　　该死的，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它怨恨的视线在周不周身上一扫而过，在鎏火注意到它之前，飞速地溜了。

　　这个修士……它记住了！总有一天会找她报仇雪恨的！

　　给它等着！！！

　　黑雾撤退了，柳晔挣扎的弧度也变小了。他常年吃不饱，自然力气不够，方才若非有黑雾在，周不周一脚就能把他踹晕。

　　周不周在边上耐心地等待半刻钟，柳晔才算是彻底清醒。

　　他眼眶发红，扭过头去不看她：“我不需要你来阻止我，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是吗？那刚刚那个发疯的人是谁？”周不周挑眉。

　　柳晔无力地解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但是我确实是想救祖父的，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会害他。”

　　“……”无语，周不周翻了个白眼，“怎么翻来覆去就是这个解释，一个没有灵力的人被剖开心挖出来，还能活多久？”

　　柳晔看了一眼床上的老头，关于这点倒是很执着：“把他的心挖出来，滴入我的心头血，就可以把我的命续给他了，他能活过来，我们还可以共享长生，我也能入道……这是一举两得的好方法，不好吗？”

　　“如果不是没有灵力，我就不会被抛弃，如果不是没有灵力，我就不会救不了祖父……”

　　周不周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语气森然：“你在听到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秘方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是你终于要有灵力可以入道修炼了，还是你终于可以救你的祖父了？”

　　柳晔闭了嘴。他的沉默坦白了一切。

　　他对灵力的渴求已经超过对祖父的爱，也许他切实地知道这把匕首捅下去祖父极有可能就会命丧当场，以他的体质，可能都活不到心脏被拿出来的时刻。

　　可是那人说他可以入道……这个方法可以入道，可以修炼，有了灵力，他就是修士了！

　　没人再敢欺负一个修士，他的父母也不会再抛弃他了……

　　这个执念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彻底失去了自我，才让黑雾有可趁之机，入侵了他的意识。

　　可是……他泪流满面，带着哭腔质问：“我想要入道怎么了？你如今能够居高临下地绑住我，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有灵力，若是我能够修炼，未必不能与你一战。若有朝一日你发现自己骤然失去灵力，你就不会想尽办法把灵力都拿回来吗？！”

　　乱七八糟的逻辑，真是跟他说不清楚。

　　既然任务对象是那老头，能不能把这小子杀了啊，磨磨唧唧油嘴滑舌，倒还挺会为自己开脱。

　　周不周抬手掐住他的后脖颈，带着他往床边走，此刻柳晔的挣扎如同蜉蝣撼树一般微弱，周不周一只手都能够将他制止。
　　她锢着少年来到老头身边，把弯刀塞进少年手中，再紧紧抓着他的手腕，让弯刀尖锐的刀刃对准老头的脖颈。

　　“你杀了他吧。你杀了他，我送你去修行，我给你找最好的师傅，让他想尽办法引你入道。
　　入不了道，我就给你买丹药，强行把你的脉络打开，再不济，我给你换个经脉。总之，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都会助你成为修士。”

　　刀刃与褶皱干瘪的皮肤差之毫厘，再往前一点就能轻易地划破脖子，让这个一无所知的老头死在睡梦之中，也免受病痛之苦。

　　“你杀啊！”

　　窗外的天色昏暗，大雨还在不停地下，刺眼的雷电划破天际，短暂地照亮屋内的情形。
　　在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老头眼角划过一丝清泪，流入稀疏的发间不见踪影。

　　周不周心里有把握，但凡这小子敢流露出一点想把他祖父就地处决的意图，她就先下手，把这死小孩掐死。

　　好在，少年紧咬着牙关，闭着眼不断往后缩。他疯狂摇头表达自己抗拒的情绪：“不、不，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周不周松了手，弯刀被柳晔丢到地上，他连连后退，跌坐在地，心脏几乎就要跳出胸腔。

　　被丢的鎏火：【……】哎真闹腾。

　　周不周看着坐在地上的柳晔，他此刻衣衫凌乱，早已没了一开始整洁的形象，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

　　咦……周不周嫌弃地龇牙，她移开视线，想着任务完成的声音什么时候响起，她得去洗漱一下。

　　等到柳晔平复了情绪，周不周递给他一颗丹药：“这药能滋养身体，护住心脉，足够你祖父再活几个月不死，你拿去吧。”

　　柳晔盯着那颗丹药看了半晌，泪水都被风干了，最终，他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不必了，祖父被病痛折磨得整夜睡不着，再续命也不过是徒增痛苦……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他没有灵力，无法修炼，他被父母抛弃，他的祖父也要死了。

　　但是，就这样吧。

　　人各有命，也许他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才让他这么凄惨。

　　他不挣扎了。

　　周不周原先还想劝一下，主要是老头死了任务失败怎么办。

　　好在鎏火的声音紧随其后地响起：【噔噔！恭喜大人完成任务二，圆满完成天地派发的第一个任务，再接再厉！】

　　周不周看了眼丹药，又默默地收回了。

　　既然不需要，那她强行塞给他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