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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中选进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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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客栈,刘沐云面目狰狞,将桌上杯盘推翻在地。
“都怪兄长不中用,连姜桓月都哄不住!”
刘沐云对姜桓月的本事再清楚不过,几番告诫兄长刘木成定要拿下姜桓月,居然还让姜桓月跑了,不仅参选女官,还拿下头名。
不过,若拿到姜桓月手稿,她定能……
刘沐云神情变幻,眼底藏着浓重阴霾。
消息从府城传回乡里。
族老初闻茫然,回过味后,震怒:“好个贼妮子!竟拿话糊弄我?”
可当着报喜人,族老还是艰难地维持着扭曲的笑意,给人塞了一个红封,报喜人神色略有不满,族老忙又加了个银锭。
“姜女官的族人果然晓事。”
族老边赔笑,边哀怮着失去的银子。
前来道贺的乡人不绝,俱是羡滟:“姜家家学渊源,您老有福了。”
族老违心附和,还得向夸赞姜桓月乡人道谢,每说一句话,都心如刀绞,还不能流露分毫。
一天下来,族老脸都僵了,人后低声咒骂:“忘本的贼妮子心眼恁多,偷摸去选女官,竟半点风声都没透!”
三叔母踌躇:“桓月选了女官,那这家产……”
族老冷笑:“她还想不认宗族不成?先缓缓,现在不过考选,若她真有能耐,做了高官大员回来也得老老实实。”
三叔母壮着胆子,压低声音道:“我娘家侄儿生得俊俏,人也懂事,不如……”
“也好,我给姜桓月去信,她父母俱亡,亲事该由族中做主。结两姓之好是喜事,她不敢不应。”族老面上笃定,话却软了,似隐隐察觉姜桓月已脱离他们控制。
与此同时刘家这边,刘母试图联系姜二叔,姜二叔再无回应。刘母淬了一口,“见风使舵的玩意!”又伸手狠戳刘木成脑门,留下斑斑点点的红印,“你怎么笼络姜桓月的,连这等大事都不告诉你?”
刘木成讷讷,刘母面色阴沉,语气狠戾:“不过一个微末女官,能成什么大气候。等姜桓月灰溜溜回来,若不三跪九叩,绝不许进我刘家半步!”
又瞪一眼刘木成,“还不去给姜桓月写信,再问问你妹妹有什么主意。”
……
府城外,姜桓月在长亭招手送别老仆,“王伯,回去为我守住好家业,等我好消息。”
姜桓月知道,中选的消息会稳住族人和刘家,只要姜桓月日后在朝堂站稳脚跟,绝不会再有人觊觎姜桓月家产。
送走老仆后,姜桓月赶往京城。一月后的殿擢,女皇会为中选女子授官,而自洛南往京城乘车要二十日,姜桓月一行容不得半分耽搁。
才出府城不远,马车骤然停下。
“姑娘,前边儿路封了。”
姜桓月下了马车,前方路口被军士牢牢把住,手执利刃,通身泛着血气。
这条路是通往京城的要道,若绕开,必会误了殿擢。
姜桓月向一旁大娘打探。
“姑娘,是五皇子要打这回京,封了道,少说也要等个三五日。”
“不能通融吗?”
“难啊!五皇子不是个好说话的。方才泸国将军妻弟想过去,领着人闹,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人还被五皇子扣下,说是让泸国将军拿万两黄金来赎。”
早知五皇子受宠且骄纵,是有名的“天魔星”,不想竟在这遇见,四下停着的马车不少,想必是忌惮五皇子“威名”。
但姜桓月还是想会会五皇子,她挺身朝军士走去。
大娘忙拦住她,不住摇头:“姑娘,别过去!那刀剑可不长眼!”
“我不怕,那五皇子无缘无故还能砍了我不成?”
大娘带着惧意环顾四下,连连摆手:“姑娘这话可说不得!”
“大娘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姜桓月越过大娘,在大娘忧心的目光中,大踏步向前。
“姑娘止步!”寒光一闪,军士亮出刀刃。
“我是中选进京的女官,殿擢之期不容耽误,还望五皇子通融。”姜桓月不慌不忙,递上文书。
军士略有迟疑:“稍待,我去禀告五皇子。”
片刻,军士告诉姜桓月,五皇子要见她。
姜桓月被带到通身耀金的马车前。
“上来。”厚重帷幔里传出低沉的声音。
姜桓月上车,里面铺着波斯长绒地毯,行走无声,五皇子赵玚懒洋洋地托腮斜躺,手中把玩着只玛瑙狻猊。
她深深行礼,“我是新选女官姜桓月,亟待上京参加殿擢,望五殿下准我一同进京。”
上方传来金玉相击之声,“洛南到京城路远,姜女官确实不能耽搁。”五皇子很是通情达理,姜桓月顿觉传言不可尽信,五皇子能得帝王宠爱必不是蠢人。
“只是——”五皇子轻笑一声,手指虚虚地摊开,语气骤变,“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确实没有。”
五皇子把玩狻猊手顿了顿,笑容更大,“哦——你倒是有点意思。”
“我是洛南人,熟知洛南风物,读过许多志怪传说,上京路远,可为五殿下解闷。”
姜桓月微微俯身,颈上玉佩顺势垂落,五皇子眼神微凝,转而再度笑开,“果然没看错姜女官,我同意了。”
这一刹好似清风朗月入怀,姜桓月深感五皇子古道热肠、急公好义,不由放松双颊,露出笑意:“五殿下慷慨热忱,臣不胜感激!”
五皇子乐不可支,这话若是让那些朝臣听见估计会眼前一黑,愈发觉得此番回京定然不会无趣。
厚重帷幔之外,军士啧啧称奇,姜女官有本事,竟能让五皇子这个魔星开怀。
姜桓月出来,察觉众人眼神有异,仔细一看,带着敬意,委实摸不着头脑。
得了五皇子许可,姜桓月的马车便跟在五皇子车后。
进京一路,五皇子不时请姜桓月过去,听她随意说乡里趣事。
五皇子是个很好的听众,从不挑剔,听至入神处,总是托腮凝神,纤细长睫如蝶翼轻振,眼底满是认真。
若姜桓月有弟弟,或许就是这样。
车马行至驿站时,姜桓月方见识到传言中的五皇子。
不待五皇子下车,侍从们已熟练将驿站的被褥床帐、一应摆件换过。
车幔掀起,五皇子洁净的靴底接触地面,一路行至屋内。
“门口的树换成桃树。”
“圈椅太硬,换了。”
“窗纱换霜影纱。”
“花瓶不要。”
……
五皇子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侍从冲出依言照办,像是做惯了这样差事。
姜桓月瞪圆双眼。
“姜女官怎么了?”前面的五皇子停下,语气浅淡,唇角平直,莫名带着几丝危险。
“布置屋舍虽是小事,但临时变动快而不乱,足见五殿下雷厉风行,御下极有章法!”姜桓月难掩激动,只是不知为何后背泛起凉意。
五皇子沉沉地看着姜桓月,姜桓月眼中一片澄澈。
装得还挺像样,五皇子冷哼一声,走了。
姜桓月摸不着头脑,五皇子这是……生气了?
在众人愈发敬佩的目光中,姜桓月回到住处。行至拐角,忽听到动静,姜桓月放轻脚步——
“那个跟着五皇子的姜女官是什么来头?”
“能有什么来头?不过是陛下心血来潮挑来解闷的女娃娃。”
“那模样,若站到朝堂上,怕是像株移错地方的野蒿子。”
“话不能这么说,陛下的几位皇子还没婚配,万一日后成了贵人呢。”
听着两小吏的私语,姜桓月郁气填胸,这些日子跟着五皇子,未曾接触外人,现在看来,连驿馆小吏都对女官如此轻视,朝臣岂不是更瞧不起女官。
此番进京,姜桓月顿觉风雨欲来,然斗志更浓。
轻咳一声,她加重脚步走过拐角,独留下两小吏面上又红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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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城门,姜桓月奉上个匣子,拜别五皇子。
五皇子挑眉,笑得姜桓月心底发毛,“这是姜女官的赔礼还是谢礼?”说罢,不待姜桓月回答,放下帷幔,扬长而去。
姜桓月手捧另一个名为“谢礼”的匣子,愣在原地。
五皇子还没收给谢礼呢!
摸不清五皇子心思,姜桓月只得压下思绪,收好匣子,往吏部行去。
本朝参加殿擢的女官要先往吏部递帖,因女皇体恤女官京中居住不易,吏部还会分下住处。
吏部门前,人来人往,门子收了姜桓月名帖,颇有些不情不愿,“等着吧!”又嘟囔,“又是女官,没得扰人清静。
姜桓月站了好一会儿,才有个书令使出来,面色亦是不善:“吏部都是朝廷大事,姜女官心怀天下,应该不介怀多候的时辰吧?”
说罢,书令使自顾自翻出名册,找起姜桓月名姓,“姜女官来得晚,只能住城南驿馆。”书令使边说,边在册上勾画。
“介怀!”姜桓月的怒气早压不住,出来乍到,她不想多生事端,但还是不想忍气。
书令使抬头,姜桓月又道:“为什么何不是城东?那边还有空房。”姜桓月打听过,城南驿馆上次翻新还是在先帝朝,早已破败,轻易不会分人去住。
“那些都有用。”书令使手上不停,继续哗啦哗啦地翻着名册。
“敢问是哪位上官要用?”
书令使愈发不耐烦,甩开名册:“一个新选女官还敢挑剔,不住就自己找客栈。”
“一个书令使竟然贪污结党,做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如何对得起吏部两袖清风的诸位上官!”
姜桓月丝毫不让,放大声量,动静莫说吏部,便是隔壁户部都清晰可闻。
书令使脸色大变,姜桓月微微一笑,淡然坐下,倒了盏茶水,自顾自地喝着。
吏部诸官听到动静赶来,王尚书扫一眼姜桓月,问书令使,“怎么了?”
“王尚书,我此前从未见这位姜女官,姜女官性急,觉得分到的住处不好,误会了。”书令使这会儿浑然一副冤屈模样。
王尚书面色稍和缓,“既如此还是以和为贵,姜女官有所不知,我吏部——”
“王尚书还没问书令使,分我的住处在哪?”姜桓月打断了似要敷衍的王尚书。
书令使垂头不语,姜桓月嘲讽地看了一眼:“书令使不敢说,那我来说,是在城南。”
王尚书欲再开口,姜桓月似笑非笑,尚书是不是想说城东住满了,先不论城南是什么地方,我亲眼见城东有空房,现在就可去核验,若说那是给哪位上官留的,只要说出名姓,我亦绝不纠缠,可若说不出,王尚书可敢彻查?”
“尚书,我冤枉啊!”书令史忽然叫喊起来,“这明明是……”
“住口!”
王尚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吏部的纰漏就改关起门收拾,不必在外人面前丢脸。
可姜桓月堵住了所有话头,书令史的心神俱乱的模样更证明事有猫腻,看热闹的同僚越聚越多,王尚书被架在了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