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空剧场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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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屋内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大海，听到海的浪涛声。今晚月光很亮，适合出去走走。
可——“初小姐最好不要随意出门。屋外有很多冲绳特有的毒蛇。”少年面带微笑，语气从容。他正在打坐，并没有睁开眼睛。
你没有用少男或少女称呼眼前人，而是选择了中性的“少年”。你不知他最初的性别是男是女。
坐直升飞机到冲绳前他就把黑井交给了别人。你本不应该跟着他继续前往冲绳，可你有些好奇他此前对你说的那番话的意思。
［为什么是冲绳？］
［初小姐不想看海吗？］
［日本是个岛国。］
［正因为是岛国，所以才更要看看海。冲绳也是一座独立的小岛。］
他想借此告诉你什么？
你跟着他换乘了一列又一列交通工具，终于抵达一处极为偏僻的荒岛。
路上你问他为何要绑架黑井，他只说：“故事不一波三折那还是好故事吗？”他向你保证黑井会全须全尾的被带回去，搞绑架只是顺路给自己平静的生活找点乐子。
对这番话信到什么程度只有你自己知道。
你们在此屋静坐有一个时辰——怎么突然说话古里古气的。静坐两个小时，全程不发一言，就好像在玩谁先说话谁就输了的游戏。
那么根据结果，赢的是你。
“毒蛇于我何惧？毒蛇亦是我的眼睛。”
“初小姐能适应蛇的视野吗？”
“不巧，不过是热成像，我体验过许多次。”
“真是令人羡慕的术式。”他是真的非常惊叹与饥渴，甚至睁开闭了有两个小时的眼睛。
“初小姐喜欢「六眼」眼中的世界吗？”
“不喜欢。毒蛇的视野很低，六眼的视野又太高了。”
他轻笑了一声：“那便没有多么适应。我出去一趟。”
他礼貌地关上门。
再开门时他没有把门关上，而是在屋外邀请你一同出门月下散步。你没有不应的理由，只是出门时你在门口看到了一堆毒蛇的尸体。
你眼皮跳了跳。
视野一片片断掉你就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没想到此人的品味如此之差，把五彩斑斓的毒蛇放到门口这种事——你只是想通过毒蛇的眼睛摸清此地的情况。
他是在警告你吗？
“危险在下清除了。初小姐不出来转转吗？”
你跟着他来到海边，迎风站立。
目光尽头是海，海却没有尽头。
在屋内还能听到海的波涛声，出来后却是一片静谧。海面风平浪静。月光照耀下，海像一柄会发光的镜子。
并不蓝，像咒力的颜色。
“初小姐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你摇了摇头。
“这里曾经有个村落叫下地。”
“你在这里住过？”
“不错。那栋屋子就是我曾经在这里的居所。”
“可是屋子很新。”
“那是我后来在原址上新建的。”
“也就是说其余所有建筑都被毁了。”这地方渺无人烟，是毒蛇的天堂。沙滩上依稀有一些还未彻底消亡、仍旧在腐烂的木板。
“海啸？”临近海洋，想到海啸毁灭这里是轻而易举的事。
“是的呢。”他心情愉悦。
“初小姐想听故事吗？”
他根本没给你选择的权利。
“初小姐可能会觉得这个故事颇为怪异，但这确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你的亲身经历？”
“我的亲身经历。”
你们一同坐在沙滩上，潮水漫过你的脚，你往后缩了缩。
“初小姐？”
“晚上的海水太凉了。”
“那我们便朝岸上走一走。”
你回头望了一眼飞散开去的潮水。
“大约500年前，这里还没有现在这般荒凉。岛上有许多村落，其中一个村落名为下地。”
“下地有一个不受村民待见的少年，他独自生活。对了，我当时是他的邻居。”
“你没和他说说话？”
“初小姐，不是所有人我都愿意给他这个脸面的。”他流露出一丝被打断的不悦：“请让我把这个故事继续说下去。”
你微笑着示意他继续，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有一天少年出海捕鱼，捕获了一条会说话的鱼。”
“鱼口中一直念叨着‘回归、回归’，少年说‘不归、不归’。少年觉得这是一条十分少见的奇鱼，要邀请全村人品尝，于是将鱼挂在木炭火上烘烤。”
他见你捂住嘴，主动开口道：“初小姐想说什么？”
“这位少年还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
“我还以为初小姐会觉得少年愚笨呢。”
“他的思维显然和常人不同。”
他没对你的话发表意见，只是笑了笑：“少年并不觉得一条鱼要烤那么久还能一直说话是多么怪异的事。他甚至一边烤鱼一边和鱼聊天。”
“说的好像你亲眼看到了似的。”
“当然是我亲眼所见。那名少年邀请在下旁观。”
“你不是和他不熟？”
“一些玄妙的时刻总是要有人见证的。鱼一直问少年‘要不要水’，少年一直说‘不要不要’。”
“然后呢。”
“我觉得很有趣，说了一句‘要’。”
尽显乐子人本色。
你默默不语，他微笑着用一种回忆往昔的语气继续说：“我说完后，少年怒斥我是‘坏人’，之后没多久，海啸就把整个岛上的村落冲走了。”
“你如何幸免于难？”
“在下可是咒术师，当然有些保命的手段。”
“初小姐不觉得这件事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少年当真不知在下是坏人吗？下地的人们对总是神神叨叨的少年并不好。”
“我倒是觉得，少年根本未曾邀请你。”
“初小姐宁愿相信未曾谋面的少年也不愿相信我吗？”
一句铿锵有力的“是”创的他说不出话。他静默了一会儿才重新笑道：“事实确如初小姐所说，在下连少年的屋子都没进成。”
“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那名少年而来。”
“在回答初小姐的问题之前，我需要对这个故事的背景进行补充。冲绳地区把‘会说话的鱼’看作是‘海魂’，和‘国魂、郡魂’指‘国土神’一样，指‘海神’。我国‘海神’多有向人间赠送少年的举措。”
“你是说故事中的少年是‘海神’送入人间然人间不能妥善对待少年，于是‘海神’要带回少年顺便覆灭了这座岛屿？”
“‘自海洋而来的奇怪少年’，初小姐不觉得这是一个挺有意思的故事？”
“海难的幸存者？”你皱起眉头。
“少年并不是海难的幸存者。这点我确认过。”
“你不是没和少年说过话。”
“少年又不是没和其他村民说过话。”他犟了回来，你不信他和少年没说过话。更大的可能是少年不搭理他。
不过——
少年和鱼都来自海洋。少年和鱼是敌对关系。这个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诅咒师”。
咒术师无法同时和咒灵以及诅咒师抗衡。
这根本不是所谓真实存在的故事，而是一则隐寓。这人嘴里没一句真话。
“你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些？”
“初小姐不是早已知晓文明的进步会导致咒力不断减弱？”
“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能意识到这种事的咒术师极少。千年以来我所知的发现这件事的咒术师只有我和你。”
“你其实比我更敏锐。”
“初小姐这是在赞扬我？在下真是不胜感激。”
你说的是事实。你会发现这件事不过是因为，你能站在这个时间点去回望过去。平安时代，不仅是日本，整个世界都在发生着剧烈的变迁。
而这个人，能在当时就预料到“咒术注定会衰落”这一事实。
“不过呢……我并不是在说世人有多愚笨。作为咒术师，完全无法承认其存在的根基会被动摇这一事实是可以理解的事。‘深入想下去太可怕啦’，就是这样。”他表现得极为滑稽。
“为什么不告诉天元大人？”
“就这么笃定我的朋友是天元？”
“不然你如何做到颠覆天元结界。”
“天元想做的事本就不会成功。反倒是我，真的帮她建成了天元结界。”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反而洋洋洒洒的炫耀自己的功绩：“天元结界的存在，使得文明与咒力的结合成为可能。”
他对自己做到这一点真的很自豪。
“除了自己的术式，初小姐最了解的术式就是禅院家的「投射咒法」吧？「投射咒法」的运行原理会让初小姐想到什么？”
「投射咒法」是最近一百年诞生的新术式。「投射咒法」的运行原理……是动漫的制作手法。
“所有的术式……都可以在人类社会找到其诞生的根源。”
“领悟的很快嘛。”
所有所有这些东西，都成为了海洋的一部分。
海洋幽微广大，包容万物。
“文明本应如太阳，让沧海变桑田。你却让暗无边际的潮水熄灭了太阳……”你只是在喃喃自语，最后终究还是失语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有趣。”
即便咒术消退，如他和天元这般拥有永恒不灭的术式的人也会永远存续下去。
世界陷入漆黑，这个人却满不在乎。
“你知道有多少人因咒灵而死吗？你知道天元大人有多——”
“关我何事。没用的垃圾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毫无预兆地抱住你。起因是你伸出了手。
“初小姐想和我打情骂俏，现在的身份恐怕不太合适。”
“你个疯子。”
他的脸上展现出一种比荒漠阳光更为闪亮的光。
“都说了，现在根本不适合打情骂俏。”
你现在说什么这个人恐怕都会解读为“打情骂俏”，用性缘关系来胡搅蛮缠。
“你的目的不是达成了，为什么还想要我的术式？”你决定撕掉他脸上虚伪的面纱。
“人就是为欲望而活着的。我的欲望便是我的好奇心。我对你的术式感到好奇。”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可是……”你双手握拳。
“那是因为，即便是我，也没有彻底弄清这片海洋运行的机制。就比如，「天与咒缚」。就比如，「六眼」。”他轻声在你耳边说道。
“只可惜初小姐不愿成为我志同道合的朋友。”
是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态。
不，他是真能得到。
“你的术式会让你完全成为另一个人？”
“即便是「六眼」，也看不出任何差异。”他信誓旦旦的说。他活了上千年，他认识的「六眼」比你多得多。
而你只认识五条悟。
“我会拥有你的一切。”
他无比坦诚，像是要献出心脏一般敞开心扉对你说。
所以杀掉我的欲望才最为强烈。
“你真的觉得自己能杀掉我？”
“我当然无法杀死初小姐。不然你我何必僵持到现在。天快亮了，初小姐回去吧。”
你们此刻在来时撑的那艘小船附近。
鱼跃过的天空，已有稀疏的星子在闪烁。月光明亮的夜晚，闻见潮水的气息，听到海浪缓缓歌唱，就该出去走走。
不然见不到这样的景色。
“我不同初小姐一同回去。初小姐另想他法吧。”
“你还不如直接把我推到海里淹死得了。”
“杀掉你真的那么简单？”他耸肩道，看着星空下水柱随鲸呼喷涌而出，化作粒粒碎金。成群结队的海豚在碎金中不断跃起，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咕噜声。
“整片海洋里都是你可以利用的生物。”
“我并没有利用它们。我只是告诉它们，‘我想回家’。”
它们愿意载你一程。
海豚来到你面前，你向海洋走去。
海水仍旧冰冷，你并不喜欢。可冰冷同样是一种温度。
你背对着他。
他扔给你一根手指。这根手指上的封印仍旧完好。
“初小姐为何想要宿傩的手指？”
“一种预感。”你缓慢的说。
“漫画里最常见的情节就是魔王复活惹得人间大乱。不过今此一遭……我想剩余的手指全都在你那里吧？”
“宿傩于我无用。他在千年前就失败了。否则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是真心话。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初小姐。”
“也是。你是想等我老死吗？”他应当和天元大人对时间的感知一样。
他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初小姐。
享受你剩下的时间吧。
这个故事并不长。
你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久久没有答复，你便让海豚们启航。
海豚比你更清楚繁华的人类港口在哪。
翻飞的浪花下是随波逐流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空剧场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