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后，前夫哭碎了心》池时雨

8、第 8 章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在无边的黑暗中闪烁了一下，旋即又被沉重的现实压了下去。

　　发送那封邮件耗尽了苏晚晴全部的力气和精神，随之而来的是连续两天的持续低烧和肌肉酸痛反扑。身体用最直接的方式抗议着她的透支和冒险。复健被迫暂停，她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地躺着，意识在短暂的清醒和漫长的昏睡间浮沉。

　　季凉生来看过两次。

　　一次是在她发烧最厉害的时候，张医生正带着人给她做检查。他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来，只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眉头紧锁，语气是恰到好处的焦灼：“怎么会突然发烧？是不是复健强度还是太大了？张医生，务必用最好的药，让她尽快退烧。”

　　另一次是她退烧后，精神稍微好了一些。他坐在床边，削着一个苹果，动作优雅流畅，苹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垂落下来。

　　“记得以前，你总说我削的苹果最好看。”他语气带着怀念的温柔，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到她嘴边，“尝尝？很甜的。”

　　苏晚晴看着那莹白的果肉，胃里一阵翻搅。她闭紧嘴唇，虚弱地摇了摇头，将脸偏向另一边。

　　季凉生举着牙签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温柔一点点淡去，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审视再次浮现。他没有勉强，只是将果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晚晚，你好像…越来越不喜欢我靠近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苏晚晴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巨大的危机感攫住了她。他在试探！更直接、更尖锐的试探！

　　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睫毛颤抖着，缓缓睁开眼，目光依旧涣散而茫然，带着病人特有的脆弱和烦躁。她极其缓慢地抬起沉重无力的手，不是推开他，而是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又无力地垂落下去。

　　一个简单却无比合理的动作——喉咙不适，吞咽困难，所以拒绝进食。

　　季凉生盯着她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对他痴迷恋慕的明眸，此刻只有一片混沌的空洞和生理性的不适，看不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他眼底的冰冷审视慢慢融化，重新被一种掌控一切的、略带不耐的“宽容”所取代。他或许更愿意相信她是真的身体不适，而不是恢复了神智在抗拒他。后者意味着麻烦，而他目前最不需要的就是麻烦。

　　“是我考虑不周了。”他语气缓和下来，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歉意，“你刚退烧，肠胃弱，是不该吃这些生冷的水果。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熬点清淡的粥。”

　　苏晚晴只是疲惫地闭上眼，仿佛连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

　　季凉生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便起身离开。

　　病房门关上的声音传来，苏晚晴才敢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与季凉生的每一次交锋，都像是在悬崖边行走，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她必须尽快好起来，尽快找到破局之法！

　　那封邮件，成了她全部的希望。每一次林薇趁着间隙悄悄打开抽屉查看平板时，她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没有回复。

　　一次，两次，三次…

　　邮箱的收件箱里，除了几封系统广告邮件，空空如也。

　　希望如同微弱的烛火，在一次次失望的冷风中摇曳，几乎快要熄灭。是她找错邮箱了吗？那个私人邮箱她大学毕业后就很少使用，霍庭深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还会用学生时代的联系方式？还是他根本不屑于理会这样一封来历不明、内容诡异的匿名邮件？

　　沮丧和焦虑如同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心脏。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这条线索时，转机发生在一個深夜。

　　轮值的护工在隔壁陪护床上睡熟了，发出轻微的鼾声。窗外月色如水，寂静无声。

　　林薇今晚值大夜班，轻手轻脚地进来查看苏晚晴的情况。见她睁着眼睛，便用口型无声地问：“要喝水吗？”

　　苏晚晴摇了摇头，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床头柜的抽屉。

　　林薇立刻会意。她警惕地看了一眼熟睡的护工，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拉开抽屉，拿出平板，用身体挡住屏幕的微光，迅速解锁查看。

　　突然，她的动作顿住了！眼睛猛地睁大！

　　她迅速回头，看向苏晚晴，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是无法抑制的激动！

　　苏晚晴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血液瞬间涌向头顶！

　　林薇将平板屏幕小心翼翼侧过来，确保光线不会惊动护工，然后递到苏晚晴眼前。

　　收件箱里，赫然躺着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是一串复杂的、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匿名地址，但邮件主题却简单明了得令人心惊——

　　【回复：关于苏明远先生及神经鞘瘤靶向治疗项目的疑问】

　　苏晚晴的呼吸瞬间停滞！他收到了！他回复了！

　　她的手指因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平板。林薇连忙帮她托住，点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内容极其简短，措辞冷静甚至堪称冷漠，没有任何称呼和落款，只有公事公办的两行字：

　　【来信内容已悉。涉及事宜复杂，非邮件可详述。阁下若确有其事，三日后下午三时，寰宇医疗中心一楼咖啡厅，持一株白色鸢尾为信。过时不候。】

　　没有追问她是谁，没有质疑邮件真伪，直接给出了一个见面验证的方式。干脆、利落、谨慎，且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掌控感。

　　这很霍庭深。

　　苏晚晴反复看着那短短的两行字，每一个字符都像是凿子，狠狠凿在她冰封的心湖上，裂开缝隙，透出光来。

　　机会！一个真正能与外界建立联系、可能撬动季凉生堡垒的机会！

　　但紧随而来的，是巨大的现实困境。

　　她如何离开这间被严密“保护”的病房？如何避开季凉生的眼线？以她现在这副连独立坐稳都困难的身体，如何能去到寰宇医疗中心？又该如何取信于霍庭深？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林薇显然也想到了这些，激动的神色褪去，染上了浓浓的忧虑。“苏小姐，这太危险了…您现在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外出，季先生的人看得那么紧…”

　　苏晚晴的目光却死死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持一株白色鸢尾为信】。白色鸢尾…花语是绝望的爱、力量的源泉与永恒的期盼。是巧合，还是他意有所指？

　　她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指了指邮件上的时间，又指了指自己，然后目光坚定地看向林薇。

　　她必须去。

　　无论多么困难，无论多么危险，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林薇从她眼中看到了那种熟悉的、不容置疑的决绝，那是从五年黑暗和极致痛苦中淬炼出来的意志。她知道，自己劝不住。

　　“可是…”林薇急得眼圈发红，“我们怎么出去？就算出去了，您的身体…”

　　苏晚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冷静的盘算。她极其缓慢地、用口型对林薇说了几个字。

　　林薇仔细辨认着。

　　【复健…评估…外出…测试…】

　　林薇猛地明白了过来！

　　张医生和刘医生最近确实提过，等苏晚晴身体状况再稳定一些，可以考虑进行一些户外的、真实环境下的功能性评估测试，以更好地制定下一阶段的复健方案！这通常需要医护人员陪同，前往医院内部或附近特定的评估场所！

　　或许…可以借此机会？

　　但这个理由只能让她们在医院范围内活动，如何能正当合理地离开医院，前往完全不在同一区域的寰宇医疗中心？而且时间必须精准地控制在三天后的下午三点？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苏晚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封邮件，落在【寰宇医疗中心】几个字上，脑中飞快地思索着。

　　突然，她想起了之前林薇提过的信息——寰宇医疗中心与本院似乎有科研合作项目，偶尔会有专家过来进行学术交流或联合诊疗…

　　一个极其大胆、冒险的计划雏形，在她脑中渐渐成型。

　　她看向林薇，用眼神示意她靠近，然后用极其微弱的气音，断断续续地、艰难地吐出几个关键词。

　　林薇听得心惊肉跳，脸色发白，但看着苏晚晴那双燃烧着灼灼光芒的眼睛，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我试试…”林薇的声音带着颤音，却异常坚定，“我去想办法…但您，一定要撑住！”

　　苏晚晴极轻地点了下头。

　　希望的火星已然重燃，即便前路遍布荆棘，她也要踏出一条血路。

　　棋盘已经摆开，她这枚沉寂五年的棋子，终于要落下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