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研究牲》七点四十八

8、救人

　　山路泥泞，稍有不慎就有滑倒的风险，易燃借助伙伴的手，整个人慢慢地往下探，直到脚踩到旁边结实的树根，才松开伙伴的手，面前杂草丛生，易燃徒手扒拉开，看见一群绿中冒出的几根黄毛才松口气。

　　“黄一鸣！”易燃冲那几根黄毛喊。

　　黄一鸣似乎动弹不了，也不敢大声说话，颤着头压着嗓子，“是我。”

　　易燃确定他的位置，往四周看了一圈，黄毛应该是踩空了滑下来，现在脚下也没有支撑物，除了漫山遍野的杂草，手指紧紧扣着泥土，泥土松软，越使劲扣越容易掉下去，几个男生把衣服脱了连在一起打了死结，递给易燃，易燃低头缠在自己的腰上。

　　“你别紧张，放松。”黄毛抖个不停，易燃安抚他的情绪，自己开始贴着山坡往黄毛那边靠近。

　　“拽住我的腿。”易燃一只腿弯曲，另一只腿尽全力往黄毛手上伸。

　　“我不敢。”

　　“别他妈的废话，拽紧拉你上来。”易燃体力有限，现在整个人全靠胳膊在支撑着。

　　“呜呜，易燃我害怕。”黄毛越看脚底下深不见底的山坡，越是害怕。

　　“黄一鸣！你看着我，别他妈往下看。”易燃皱紧眉头。

　　黄毛颤巍巍的抬起头，还流着泪，冒着鼻涕泡。

　　“黄毛，冷静点，信我行吗，你这样耗着大家都别想上去了。”易燃喘着气，尽可能平静地说话。

　　黄一鸣缓和了一会，伸手去够易燃的腿，双手抱紧的瞬间，泥土下陷，刚刚还在的几根杂草“嗖”一下掉进山谷里，现在黄一鸣整个人悬空，所有的支撑来源于易燃的一条腿。

　　易燃双手抓紧树根，地上的伙伴们一起使劲，才缓缓把人往上拽动。

　　夏天短袖支撑不了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刺啦”一声，衣服撕裂，两个人往下坠，易燃一只手从口袋摸出匕首，使全力扎在树根上，另一只手五指死扣着，鲜红的血混着泥土染得双眼通红。

　　“啊—”易燃怒吼使劲往上爬。

　　易燃，易燃，易燃，你必须爬上去，你忘了那个小男孩了吗，易燃，往上爬。

　　“易燃，抓我的手。”伙伴趴在地上，努力去够易燃。

　　青筋凸起，血管像是要爆裂般，整个手臂颤抖得不成样子，易燃一点点往上，直到拉住伙伴的手。

　　拽上来后，几个人躺在地上大喘气，胸膛上下起伏，易燃忽然觉得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黑暗之间只能听到那个稚嫩的声音，不断地喊着“往上爬”，“哥哥”，“你松开我吧”。

　　这次我没松手。

　　重新站起来，脚踩在实地上，易燃才如释重负般获救了。

　　易燃给了黄一鸣一拳，“你他妈的走路不长眼是不是！”

　　黄一鸣还处于后怕之中，任易燃怎么骂他，都不还口，也不敢抬头看他。

　　几个人回到女生的地方，易燃满手泥血给她们吓一跳，几个未来的医生抖着给他做清理包扎，五个指头被绷带缠成熊猫掌，易燃拿出手机对着自己和熊猫手合影。

　　明明手疼得要死，现在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行人拎着东西到抵达村口时候，不少村民都出来迎接，大爷们拿着蒲扇扶着拐杖不断地朝上山泥路张望。

　　“哎呦，终于来了啊。”刘叔看见易燃他们，赶忙迎上前，伸出手准备握，发现易燃肿得跟馒头一样的手，又赶忙收回去在裤子边擦了擦。

　　易燃看见刘叔的动作，用自己的馒头手轻轻碰了一下刘叔的手，““上山路上耽搁了会儿，大家等急了吧。”

　　几个生龙活虎的大学生自然不会让老人们帮忙拿东西，拿东西的活就交给壮丁们，让女孩们腾出手搀扶老人回家。

　　“易燃，这次你们不用分开住了，老张家小儿子回来把家重新盖了盖，现在房子老大了，你们就住老张家啊。”刘叔喜冲冲地给他们分享最近村里的喜事。

　　以前村里面没那么大地方容纳他们，他们都是分开住，这个在老张家，那个在老李家，拆得七零八落的，村里面信号也不好，每次有个什么事，还要跑大老远去商量，现在住一起了，确实方便很多。

　　老张家现在就张爷爷一个人在，张奶奶去世的早，孩子们又常年在外务工，逢上过年了才有机会回来住两天，也就那两天家里面热热闹闹的，人一走，又只剩下张爷爷一个人搬把椅子坐在门口摇扇，老年人不懂什么电子产品，电视机也不会开关选频道，就一个人坐门口摇啊摇，摇过去一个夏天，就摇来春天了。

　　“张爷爷！”

　　“哎！你们来了啊，小燃又长高了啊。”易燃去年也是住在张爷爷家，几天相处，张爷爷把他当亲孙子一样。

　　“害，爷爷，我都二十多了早都不长了！”易燃笑着回应。

　　张爷爷年纪大了，年轻时候体力活干的太猛，老了之后背弯越来越低，或许不是易燃长高了，是爷爷变低了，张爷爷拿着钥匙把大铁门打开，让一群人进去。

　　“你们自己分着住，家里面屋子多，随便住啊，别跟爷爷客气。”

　　“好嘞！”一群人先把东西放在院里，开始看房间。

　　说是装修，但还是在农村，地板还是水泥地，屋子里面也算是毛坯房，开关门时候咯吱咯吱地响，一眼望去就一张折叠床，许是孩子们过年回来捎来的，女孩们先选了房间，剩下几个男生再选。

　　“你先选吧，少爷。”易燃对黄一鸣抬了抬头，自从滑下山后黄一鸣被吓得不轻，一路上就在队伍尾跟着，一言不发。

　　黄一鸣小声地讲：“我都行，你们选吧。”

　　大家也都不再客气，两两一组，剩下两个男生选了有窗户的房间，易燃和黄一鸣自动归为一组，在靠近院门口的小屋里。

　　俩人进房间后，各自沉默着做事，易燃拿出背包里面的行李，把身上满是泥巴的短袖换下来，把毛巾团了团当枕头放在床上，收拾好后就躺下去休息，黄一鸣就坐在床边，低着头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