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指令》唐玄晚

6、“保持联系。”

　　山顶的阳光依旧灿烂，却仿佛带上了一丝冰冷的重量。

　　秦若瑜的话音落下，空气有片刻的凝滞。风穿过两人之间，卷起细微的尘埃。

　　姜妍染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她静静地看着秦若瑜，那双总是含着些许戏谑或温柔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出秦若瑜紧绷的神情和眼底深处的焦灼与歉意。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转回头，目光重新投向已经完全跃出地平线的太阳。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却无法驱散这一刻突如其来的现实寒意。

　　几秒钟后，她才轻轻吁出一口气，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平静得让秦若瑜心里发慌：
　　“很严重的事？”

　　“嗯。”秦若瑜喉咙发干，艰难地补充，“并购案被对手截胡，可能…有内鬼。”她省略了董事会的施压，不想显得自己是在卖惨，但情况的确棘手到让她这个“女魔头”都必须立刻亲自回去坐镇。

　　姜妍染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抬手将吹乱的长发别到耳后，这个简单的动作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那走吧。”她说着，率先转身，朝着下山的路走去。语气干脆，没有流露出失望或不快，也没有多余的安慰。

　　这份过于通情达理的平静，反而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痛了秦若瑜。她宁愿姜妍染有点小脾气，或者问她一句“必须现在就走吗？”，而不是这样…冷静地接受。

　　她快步跟上，与姜妍染并肩下山。来时路上那种朦胧暧昧、心跳加速的氛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寂静，只有脚下踩过落叶和石子的沙沙声。

　　秦若瑜几次想开口，想说“对不起”，想说“我很快处理完就回来”，或者哪怕只是解释一下这个项目有多重要。但看着姜妍染平静的侧脸，所有的话又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知道，在真正的危机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尤其是对她和姜妍染目前这种尚未完全明确的关系而言。

　　下山的路似乎比上山时快了很多，也沉闷了很多。

　　回到民宿，气氛依旧有些凝滞。秦若瑜快速收拾好她本就简单的行李，助理的信息已经不断发来，机票订好，车也在来的路上。

　　姜妍染帮着她把画具收拾好，动作依旧利落，没有拖沓。

　　直到秦若瑜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在房间中央，才真正感受到那股强烈的不舍和懊恼。她看向姜妍染，对方也正好看过来。

　　“我…”秦若瑜张了张嘴。

　　“路上小心。”姜妍染却抢先一步开口，她走上前，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那个装着骄傲小猫的钥匙扣，塞进秦若瑜手里，“这个…带着吧，说不定能给你带来点好运，秦总。”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秦若瑜的掌心，一触即分。

　　秦若瑜紧紧攥住那只小小的、硬质的猫咪，感觉它硌得手心生疼。她没有好运，她只有满腔的烦躁和即将分离的酸涩。

　　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助理安排的车到了。

　　“保持联系。”秦若瑜最终只挤出这四个字，目光紧紧锁着姜妍染，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恳切。

　　姜妍染笑了笑，笑容很淡，却不像假的：“嗯。”

　　没有拥抱，没有更多的言语。秦若瑜拖着行李箱，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决绝，仿佛生怕慢一步就会后悔。

　　车门关上，车子发动，缓缓驶离古朴的村落。

　　秦若瑜透过后车窗，看到姜妍染还站在民宿门口，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

　　她收回目光，摊开手掌，那只陶瓷小猫安静地躺在掌心，表情骄傲又无辜。

　　秦若瑜闭上眼，用力靠向椅背。车厢里弥漫着低气压，前来接她的助理和司机大气都不敢出。

　　几个小时后，秦若瑜已经回到了城市中心顶级写字楼的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景象，室内冷气充足，一切光洁如新，效率至上。她换回了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脸上看不出丝毫在艺术村时的柔软或慌乱，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压迫感。

　　线上会议正在进行，屏幕里是核心团队紧张的面孔。

　　“…锋耀出的价格完全不合理，几乎是赔本赚吆喝！而且他们对我们每一步的策略都似乎了如指掌，这绝不是巧合！”一位高管语气激动。

　　“陈总那边口风很紧，但明显在待价而沽…”

　　“董事会王董刚才又来电话询问情况…”

　　各种声音嘈杂地涌入耳朵，数据、报表、对手分析、风险评估…这些都是秦若瑜熟悉并擅长的领域，她的大脑飞速运转，下达指令清晰果断，精准地抓住每一个关键点。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底有一小块地方是抽离的。那里装着乡村清晨冰凉的空气，装着池塘边画笔的沙沙声，装着一顶缀着小野花的草帽，装着掌心那只小猫钥匙扣冰凉的触感，以及…最后那一刻，姜妍染过于平静的眉眼和那句“路上小心”。

　　一场高强度会议结束，暂时稳住了局面，制定了下一步反击策略。办公室里暂时只剩下她一个人。

　　夕阳透过落地窗，将办公室染成一片冰冷的金色。

　　秦若瑜走到窗边，俯瞰着车水马龙。繁华却冰冷。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她发的一张拿铁在阳光下打盹的照片，姜妍染回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她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到了吗？】
　　【这边事情有点复杂，但我会尽快处理。】
　　【你…下午还去画画了吗？】
　　【那只小猫，我很喜欢。】

　　最终，她只发出去一句干巴巴的：
　　【我到了。】

　　等待回复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

　　姜妍染的回信很简单：
　　【好。忙吧。】

　　没有多余的字，没有表情，没有问询。

　　秦若瑜看着这三个字，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仿佛被吹进了一丝带着山间凉意的风。

　　她攥紧了手机，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冰冷的钢铁森林。

　　商界女魔头回来了。
　　但只有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的一场最重要“并购”，似乎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离开，增添了新的、让她完全无法掌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