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明月坠【娱乐圈】》喵喵喵喵喵呜

2、第 2 章

　　五星级酒店就连卫生间里都飘着一股淡淡的白茶香味，叶闻星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画着精致妆容，却难掩疲色的女人，好半天都没有动作。
　　离开包间，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控制不住的抖着。
　　他们很多年没有见了。
　　在他们未见的那几年里，明檀从退圈的糊咖一路摸爬滚打，到现在成了口碑极佳的准一线男星，成了众星捧月的救世主。
　　而她好像也从当年的泥潭里挣脱出来，挤进剧组，从被呼来喝去谁都能骂几句的小助理，到现在被人一口一个“闻星姐”叫着的叶总监。
　　时间就像流水一样划过，叶闻星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切。
　　娱乐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即便这个圈子又被电影、电视剧、时尚圈、综艺等等重新划分，但作为化妆师，最常打交道的就是各路明星。
　　重逢只是概率问题。
　　她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到来得这样突然。也没想到，被人灌酒这样的剧情会在他们重逢时上演，狼狈又狗血。
　　水龙头拧到最大，哗啦啦的水声在卫生间里回荡，好像这样就能将她那些压抑到最低的嘲讽淹没。叶闻星将双手浸没在冰冷的水中，试图将掌心渗出的湿意和心头那阵翻涌不定的烦躁冲刷掉。
　　或许是因为，她有些拿不准明檀的态度。
　　在分开的这么多年里，他们都过得很好。
　　如果明檀真的就像刚刚酒桌上表现得那样，只当她是最普通的合作伙伴，当然再好不过，可……
　　如果不是呢？
　　叶闻星皱着眉，想起刚刚明檀登场时，宛如救世主驾到一般的待遇，丝毫不怀疑对方如果刁难起人来，恐怕全剧组没一个人会站在她这边。
　　是她先表白，是她先求婚，却也是她先说“就当我终于认清现实，开始嫌贫爱富。”
　　她选择了最伤人的方式来结束他们之间那段婚姻。
　　所以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心中有怨是件多么合理的事情。
　　叶闻星沉默着从镜子下抽纸，仔细擦干手后，从镜子里观察着自己脸上的妆容，在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深深呼出一口起，再次让自己挂上那抹习惯性的笑来。
　　她在外面待得时间足够久了。
　　回去再坐片刻，她就借口工作提前离席，在剧组时间紧巴巴的当下，就连这场酒局都显得多余。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
　　刚一转身，却险些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
　　叶闻星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脊背抵在了冰冷的盥洗台上。
　　明檀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显然也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脚步顿在原地。
　　通往外界的门被他顺手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这个过于宽敞的洗手间，瞬间变成了一个逼仄的、只容得下他们两人的空间。
　　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明檀只是垂眸看着她，目光沉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叶闻星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情绪。
　　叶闻星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撞击着胸腔。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笑着说：“明老师，也出来透气啊。”
　　声音一如既往的稳，就像在跟不够熟的同事打招呼。
　　明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的视线在她脸上细细扫过，像是要在七年后的今天，重新确认每一处细微的变化。最后，四目相对。
　　“好久不见，叶闻星。”
　　他的声音低沉，去掉了席间那句“叶老师”的包装，只剩下最原始的、带着某种复杂质地的本音，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具有穿透力。
　　叶闻星将又开始发抖的手背到身后，笑容的弧度更加上扬，显得有些浮夸：“是啊，好久不见。还没正式恭喜你，事业蒸蒸日上。”
　　她的话礼貌又生分，像一把小刷子，试图将两人之间那点不清不楚的牵连彻底扫干净。
　　明檀像是没听到她的恭维，向前逼近了一步。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带着点雪松气息的淡香混合着极淡的酒气，瞬间侵袭了她的感官，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原来真的是好久不见，我以为你只会说，”他低笑了一声：“久仰大名。”
　　“我还想问问叶老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久仰的。”
　　是席间提到的新电影，舞蹈综艺，是交不起暖气费只能相互依偎才能取暖的出租屋，还是七年前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而叶闻星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明檀的时候，他就站在家附近那个灯光昏暗的小公园里，站在湖边的大石头上跳舞，月光勾勒出他的身形，看不清面容，却美得一塌糊涂。
　　不合时宜的回忆一闪而过，下一刻涌上心头的却是刚刚席上明檀为她解围时，提出的托词。为什么明天提交妆造修改方案会让制作人那样惊喜？
　　只是因为明檀敬业吗？
　　一个大胆的假设呼之欲出。从得到接风宴的通知开始，一直到解围之前，都没有一个人肯定的表达出，明檀已经确认要接下这部戏，已经签好合同了。
　　她没心情纠结那到底是不是她的自作多情。
　　叶闻星看着他那张多年过去却没见褪色，反而更加貌美的脸，好像看见了小时候邻居家那只漂亮的临清狮子猫，正对着墙角的老鼠伸出爪子。
　　她歪歪头，摆出了一副无辜的模样：“明老师非要这么较真吗？客套话而已，还是说这句久仰大名，比不上明老师说的那句‘辛苦了，以后麻烦您’真诚？没办法，论演戏，我确实比不上您专业。”
　　她的话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刺。
　　“真诚？”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品味这个词。
　　明檀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叶闻星已经失去了继续这场对话的耐心，或者说，更像是落荒而逃。
　　她侧身绕开明檀，在按下卫生间的门把手时，身后再一次传来了明檀的声音。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叶闻星搭在冰凉金属门把手上的手指，猛地收紧。
　　心中那点猜疑似乎得到了验证。
　　他是来验收成果的。来看看当年那个“嫌贫爱富”、甩了他的女人，如今是否真的飞上枝头，过上了她“想要”的富贵生活。
　　而他看到的，是她在剧组奔波，会被人灌酒，需要对他的“救场”感恩戴德。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难堪和失望的情绪席卷了她，但愤怒却奇异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荒谬感。
　　她抬起头，脸上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任何情绪，只是用一种近乎平静的、甚至带点自嘲的目光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
　　“不然呢？”她反问，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明老师以为我应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穿着高定礼服，住在半山别墅，每天从两百平米的床上醒来？”
　　“还是应该继续在出租屋里，一天打三份工，吃着米饭配咸菜？”
　　“真是让您看笑话了。”她自嘲地弯了弯唇角，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我没那个本事。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得靠这点手艺，在您这样的‘救世主’手底下讨口饭吃。”
　　她看着他的眼睛，清晰地看到自己说完这句话时，他眼底那片深潭像是被投入了巨石，骤然掀起了波澜。他的下颌线绷紧了，似乎想开口反驳什么。
　　但叶闻星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微微前倾了身子，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却足以让他听清的音量，补上了最后一句：
　　“所以，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靠自己，不靠任何人，更不靠……回忆过去。”她直起身，笑容中居然带了点尖锐，“还满意您看到的吗，明老师？”
　　话音落下，她不再看他脸上会是何种表情，果断地按下门把手。
　　门外走廊的光线和喧嚣瞬间涌了进来，将她重新吞没入那个真实又虚假的世界。她挺直脊背，脚步没有一丝迟疑地向外走去，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稳定。
　　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交锋，只是洗手间里一场不足为外人道的幻觉。
　　包间的大门再度被推开，明亮的光线将眼前的一切照亮，喝过酒后的男人们总是控制不住烟瘾，剧组从业者更是。
　　淡淡的烟气在包间中弥漫，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闻星你回来啦，看见明老师了吗？”制片人脸上已经带了些醉意。
　　叶闻星忍下对烟气的嫌恶，笑笑：“看见了，去卫生间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们少喝点，明天明老师还要试妆呢，喝太多影响皮肤状态。”
　　制片人哈哈大笑了起来，连说了几声知道了。
　　其他人也给面子的笑了。
　　叶闻星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只有她自己知道，藏在胸腔里的那颗心，正如何疯狂地、失控地跳动着，撞击着七年来的所有故作镇定和粉饰太平。
　　而他最后那个问题，和她那句带着浑身尖刺的回答，像一道刚刚被重新撕开的伤口，横亘在他们之间，汩汩地冒着血，为剧本接下来的发展定好了基调。
　　清算开始了。
　　她端起茶杯，杯中的茶水是刚刚续上的，溅出的滚烫液体落在手背上，留下了一点淡淡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