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问道录》大杯可乐半杯冰

11、拜入内门初识此界

　　“宗门比试还没打够？”醉梦长老的声音蓦然传来，带着无声威压，让叶天啸指尖凝聚的灵气倏地熄灭。“再有私斗便滚出宗门。”她的声音淬着寒意，三人面色微僵，匆忙拜入阁内，立定听训。

　　“如此好勇斗狠，年后夺宝乃至外界行走，规矩全无，凭你们这点本事，只怕活不过三日。”醉梦长老话音微顿，视线扫过三人最终落在宝珠脸上。“当真愚不可及，即刻回去，外门至少活得明白。”她声音不大却力似千钧，宝珠三人垂首称是，不敢再有逾矩之行。

　　今日醉梦长老并未饮酒，一袭白袍谪仙出尘，只见她广袖轻拂，玉牌与皮纸卷已悬于三人面前。“玉牌乃内门凭证，大小事物皆凭此牌传接。你三人既入内门，杂役可免，但内门任务仍需按时完成。丙字号丹房、藏书、修习室可凭玉牌自行借用。”她双指自长桌敲过发出“笃笃”声响，语调一如往日：“皮纸上的功法，自行参悟，半年后复校。若有不明之处，半年期内可询我两次。”玉牌幽光流转，投在宝珠面上，三人各自接过玉牌与皮纸，恭敬行礼：“谢长老赐法。”

　　三人自缥缈阁内告退，此刻山间晨雾初散，万物浸在阳光之中。叶天啸目光阴冷从宝珠身上划过，随即将二人丢在身后，扬长而去。直到看不见叶天啸身影，陈晓磊才开口和宝珠交谈：“林师妹方才太过莽撞，叶家乃是贺州修仙大族，家中老祖是凝神大修，叶师兄父亲叔伯皆是朝元后期，族中弟子更是遍布全境。”陈晓磊声音干涩：“珍宝坊的营生表面光鲜，实则八成得利都供给叶家、栖云宗还有东边的逍遥谷。”他嘴角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似在自嘲：“我和叶师兄能进内门，都是靠家族关系罢了。”

　　山风卷下树梢枯叶，无声落在宝珠肩头。她想起那些晋级规则，眼前浮现白悦、刘长青等一众身影。她声音平静：“那似刘长青师兄或唐师妹那般，又当如何？”陈晓磊愣了愣：“刘长青？刘师兄确有几分天赋。可修仙界，最不缺天才。”他长叹一声：“宗门比试，刘师兄第一轮便抽中与卓斐比试，那卓斐可是单极灵脉，于剑修一道无可匹敌，刘师兄的运气着实差了些。”陈晓磊望向宝珠，声音愈来愈低：“唐师妹虽是世家旁支，但在族中地位或许还不如得脸的仆役。他们这般，要么安心留在外门做个执事弟子，要么等哪位高人青眼相加，或者……去秘境探宝，拿命换取机缘。”

　　宝珠背上窜起一股寒意，她轻轻拈去肩头落叶，望着它被山风卷走，飘向云雾深处。二人各有心事，沉默同行至青竹苑外，各自拱手告别。

　　阳光透过小窗，在皮纸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宝珠得了醉梦长老赐下阵法，此刻正阅读研习，只见一道白色流光正落在面前。宝珠以手轻触，宝瑶的声音在她脑中乍响：“姐姐，听说你比试好生威风，还差点赢了卓师兄。”她声音带着雀跃：“宋坤长老已允我参加四派夺宝。对了，我新得了一篇太素澄明经，据长老所说是能淬炼灵脉，凝炼灵识的好东西。”宝瑶压低声音，竟将整篇经文一一念来。

　　宝珠瞳孔微缩，凝神静听，经文甫一念完，她指尖灵气流转，那符箓便化作一撮碎屑，在空中飘散。她这才取过纸笔，将方才所听仔细誊写，待一切做完，宝珠又传音叮嘱宝瑶：“夺宝不同于宗门比试，全凭本事。”她的声音急促而清晰，“即便天赋再高，也需勤修不辍，近期得空我便去探望母亲，你且安心修习，切莫骄纵。醉梦长老赐下的坤甲惊雷阵法，待我研透关窍，便传音于你。”

　　誊写心经的纸张墨迹未干，宝珠已唤出玄魂：“宝珠新得的功法，恳请前辈讲解一二。”心海之中，玄魂依言查看，半晌后，熟悉的声音传来：“这太素澄明经，虽是基础功法，但不愧为宗门正统。小友应知灵识深浅可定道途高低，乃是修习之根基。此经别无取巧，唯需寻一处灵气充盈之所静修，方能事半功倍。”他略作停顿：“至于这坤甲惊雷阵法，老夫并不精于阵法之道。不过天下阵法，无外乎以阵基为骨，以阵纹为脉，以灵气为魂，以灵识为躯，阵眼即为心窍，掌控全局生死。”见宝珠若有所思，玄魂继续点破那层关隘：“依老夫见，所谓阵法无非是依照特定规则，尽己所能用灵识驱动灵气，以达自身目的。”

　　此言一出，恰似醍醐灌顶。醉梦长老当真是个妙人，这阵法分明是雷击符的延续。宝珠随即应道：“依前辈所言，既有阵法运转规则，可将阵眼、阵基、阵纹视为特殊符箓制作，便可构筑此阵，再用灵识操纵，即可形成阵法变化。”“不错。”玄魂感知宝珠开悟，颇具欣赏：“小友悟性绝佳，又具制符基础，他日若参透此阵原理，举一反三，定能在阵法上有所成就。”

　　心海之中归于沉寂，屋外树叶沙沙作响，宝珠将阵法、经文归于储物袋中，径自查探内门弟子修炼资源。只见丹房地火纯青，修习室灵气氤氲，藏书阁万千玉简悬空流转，宝珠不自觉地回想与陈晓磊对话，一种更加真切的庆幸与不安爬上心头。

　　不再有外门杂役任务之后，宝珠的时间多得令她心慌，她很快摸清了内门资源的运转规律。每日卯时修习室内灵气最为纯净，地火在午时最盛，她便每日清晨先至修习室，运转太素澄明经和育灵诀，待到日正当空，便准时踏入丹房，借地火全开之机炼制丹药，黄昏时分，藏书阁最为清净，增强的灵识让她读速倍增，那些关于此界风土人情，奇珍异宝尽数汇入心田。夜间返回居所她也毫不懈怠，一面研习坤甲惊雷阵法，一面绘制保命符箓。宝珠好似不停旋转的陀螺，唯有在忙碌奔走间，那颗因前路未卜而惶然忐忑的心，才能获得安宁。

　　红枫已落，薄雪初降，如此循天时而动，连数月苦修，宝珠修为虽未突破，但根基却积累得异常扎实。增强的灵识使宝珠阅速倍增，她有意寻那书中有关契约的内容，但仅找到一册契约通识与一卷神魂炼体术。

　　按书中所载，血契为诸多契约形式中最接近绝对二字的枷锁，结契之时玄魂的话语可算是绝不可违的诺言，且高阶修士失去肉身后，若神魂具力，对低阶修士可以直接夺舍求生。宝珠回想，若玄魂真有夺舍之能，当时便可强行占据她的肉身，何须大费周章奉她为主？玄魂屡次三番催促她精进修为，其急切程度，有时甚至胜过她自己，玄魂需要的或许只能当她达到某个境界之时，才能施展，以宝珠目前修为显然不够。

　　又是月余过去，修习室内，宝珠初次完整布下坤甲惊雷阵法，四张阵符甫一没入既定方位，数面石盾便破土而出，盾上符文密布，瞬间形成一座石牢，牢内雷光龙盘虬结，散发一片金黄之色。宝珠屏息凝神，指诀变幻间，阵内雷光倏然沸腾，当雷光撞在石牢内壁，非但没有消散，威力反而又添三分。更有两柄暗金雷矛，由石盾土力滋养而成，在狭小的石牢内疯狂激射。宝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与阵法的玄妙联结，雷光的每一次闪击，灵气的每一分流转，皆在她一念之间。

　　五个月的苦修，终在此刻有了结果，山风带着料峭寒意，宝珠心中燥热难消，她一路阔步返回居所，甫一进屋便在榻上盘膝坐下，将太素澄明经运转三个周天之后，满腔翻涌的热意这才一片澄静，她将坤甲惊雷阵法布设要诀与研习心得系数录入传音符中，递与宝瑶。

　　做完这些，她又自储物袋中清点出近日成果：整整三瓶焕颜丹与厚厚一沓初级符箓。有了内门便利，丹药品相与符箓品质，皆远胜从前。她将这些物什妥善收好，唤出玄魂，与他筹谋逍遥谷之行。此行，不仅要换取灵石，更要去寻那位温少主，换取急需的月华草籽，以及设法取得那稀有的月蟋虫卵。

　　慈悦庵内院，赵慧娘正坐晨光中上缝补，抬头却见宝珠立在内院后门，她怔怔望着眼前的人儿。宝珠轻轻唤了声“娘亲”，赵慧娘双手猛地一颤，针尖瞬间没入指腹，她这才惊觉真是她的宝珠。

　　宝珠慌忙低头掩去泪水，快步走近，在母亲身侧坐下。母女二人一时无言，只是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赵慧娘的手粗糙温暖，宝珠的手纤细有力，十指交叉间，仿佛要把这些错过的日子都补回来。

　　良久，宝珠才沙哑着嗓子开口：“我和宝瑶都好，修习也不曾懈怠，如今都是内门弟子了。”她细细地说起自己和宝瑶的近况，说起妹妹的天赋与进步，说起自己刚学会的阵法，将那些辛劳与惊险都尽数略去。又将一瓶温养丹药递与赵慧娘；“娘……近期如何？”

　　赵慧娘的目光一刻也未从宝珠身上挪开：“庵里清净，师太们待我也好。”她声音温和，像日头下的溪水，缓缓流过宝珠心田，“你们安心修习，不必挂念。”

　　午时钟声响起，母女二人一起用斋，赵慧娘不时将素斋夹到宝珠碗里：“修道之人，也要记得按时用饭。娘看你，比之前清减不少。"她笑意盈盈地望着宝珠，好似怎么都看不够：“宝瑶性子张扬，你多拘着她些。”斋饭简单，不过是山蔬、豆腐，佐一碗白饭，可在赵慧娘身边宝珠却吃得格外香甜。

　　待到日头偏西，赵慧娘便催促宝珠早早回去，她从怀中取出两枚绣着平安二字的香囊，塞到宝珠手上：“这个带着，当个念想。”宝珠望着赵慧娘鬓角的白发，鼻尖猛地一酸，所有的从容都堵在喉间：“娘……”

　　赵慧娘伸手理过宝珠衣襟，紧紧搂住宝珠。二人相拥告别之际，宝珠指尖灵光微闪，一道感应符文悄然没入赵慧娘衣襟，这符虽粗浅，却是宝珠现下唯一能得来的心安。

　　当宝珠带着灵石和新购资材走出珍宝坊，连脚步都透着轻快。行至无人处，她心念微动，将塑颜宝方上的易容易体之术悄然运转，先是化作蹒跚老妪，既而又变作年轻公子，待路过溪边瞥见倒影，已是个顽皮小童模样。这般随心变幻走了十余里，直至望见逍遥谷的界碑，这才悻悻收了功法，恢复原来样貌。

　　逍遥谷外，向阳的树枝已冒出新芽。宝珠凝神调息片刻，方郑重取出一道传音符，将拜请事宜恭敬录入，少顷，符箓便化作流光飞入谷中。宝珠立在界碑之外，盯着鞋尖沾染的苍苔，与玄魂再次确认月蟋的孵化之法。忽的一道声音在宝珠识海中传来：“去月牙潭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