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急诊科》岁边

17、密探

　　“后来呢？”徐薇钰问。

　　“你们怎么撤出来的？”

　　她分析了一下，双方兵力悬殊，实力第二的杜丰又受了重伤。陈合德一开始没选择撤退而是带领大部队冲了进去，此后再想要杀出来必然会有不小的损失。

　　但竟然有这么多的士兵都活了下来，且伤重如杜丰等人，也跟着回来了，想必其中有别的变故。

　　她这话问得毫不客气，但两人都没心情反呛了。

　　陈合德望向她，面色疲惫。他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后来……”

　　夜色沉沉压罩，四周敌军合围，戈戟锋尖朝着他们步步逼近。杜丰捂着伤口跪倒在地，他死死咬着牙，大量的出汗加上急速的失血，让他的脸色看起来与尸体也没什么两样。

　　陈合德和赶来的队伍像是一支矛，凶勇地在敌军的防线上撕开了一道口。陈合德狰狞怒吼着冲杀，他目标明确，直奔祁朔而去。

　　拓跋孚自然不会让他如愿，提刀便拦了上去，杜丰这边压力骤减，手下小兵这才有机会红着眼替他加压包扎。

　　尖矛一往无前不假，但它再锋利，被坚盾包围，也便成了困兽之斗。

　　杜丰看得着急，他看也不看自己的伤，只朝着陈合德怒吼：“你进来干什么？！赶紧走，别管老子！”

　　陈合德抬起长柄大刀，柄身横亘，挡下弯刀的连续速斩，他喝到：“少说话了！我有数！”

　　“你有个屁！”杜丰又急又气，“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拓跋孚狞笑着加快了进攻的速度，陈合德也沉默下来专心应战。杜丰很想像以前一样冲上去，但他几次发力都没能站起来。

　　旁边的小兵也有些着急，“副官大人，您别乱动了！”

　　杜丰扭头怒瞪他：“还有你！你们！都特么不怕死？！赶紧拉上将军走！”

　　“……不怕。”

　　杜丰一怔，恨铁不成钢的嘶吼被堵在喉间。

　　“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已经做好准备了。”他说着，抬头看向这个他怕了很久的、被他们私下里称作军营里最凶的长官的人。

　　他脸上还沾着污血与淤泥，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亮。

　　“就像您也做好了准备一样。”

　　也可能是太重的伤势让他失了力气，杜丰此刻看起来终于不再那么怒气冲冲。他肩膀耷下去，鲜血滴答滴答地落，慢慢看向拓跋孚方才站过的位置。

　　那后方仿佛一片净土，同周围的厮杀与鲜血分隔出两个世界。那位布铃寨的少主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衣袍洁净、不染纷尘，连银铃都事不关己般岿然不动。

　　杜丰咬牙，盘算着自己这剩下的几人将他拿下的概率有多大。

　　他有些吃力的抬目凝神，视野模糊又重新聚焦，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此刻正直直迎着他的视线。

　　杜丰：“……”他大口喘息着，对方俯视的模样那般漠然，深深刺痛着他。

　　杜丰看着他慢慢张口准备说些什么，是要让那些人杀了他吧？他想着，嘴角却是扯出一个笑，就算他死了又如何？他的弟兄们一定会完成任务。

　　等解药到手，我军重振，必将尔等异族击退，老子也算死而无憾。杜丰用仅剩的力气闭上眼，只遗憾身边这几个没用的大头兵也无路可逃。

　　“都住手。”

　　周围的人闻言皆是一顿，朝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

　　杜丰睁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开始幻听了。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不远处拓跋孚猛斩一刀击退了陈合德，仍带着嗜血的眼睛迅速锁定在祁朔身上。

　　“……少主这是何意？”他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在强忍着不悦。

　　祁朔瞥他一眼，懒洋洋道：“我说我乏了，到此为止吧。”

　　说罢，他便潇洒转身准备离去，“别扰了我清梦。”

　　西域的士兵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握着武器不知所措，拓跋孚额角青筋显现：“少主先回就是了。”

　　机会难得，失不再来，此次他是下定决心要将陈合德留在这里的。

　　祁朔扭过头冷笑一声：“我说了，你吵到我了。”

　　“这你一刀我一刀的回合制游戏打算玩多久？本少主没工夫在这看你杂耍。”

　　“我才不在乎你们之间的恩怨。但我也不介意帮他们一把。”他抬手指向陈合德，叮铃的银饰响声像抽在拓跋孚脸上的耳光。

　　陈合德凝神望他，对方神色认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难道他们真的会以这种奇异的方式得到解药？

　　拓跋孚开口：“……少主说笑了吧？若是您母亲知道了……”

　　祁朔微微仰头，笑容里带着些不屑一世的傲，“你不会以为靠这可以威胁我吧？”

　　“没用的。别忘了，你才是外人。”

　　他语气轻缓，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

　　拓跋孚看着他转向陈合德的方向，慢慢攥紧了手中的刀柄，“……都没听到少主的话么？！”

　　“收兵！”他喝道。

　　祁朔正站在陈合德面前，拓跋孚的命令一下，他用一种略带遗憾的眼神盯着陈合德的脸，然后才抬步离开。

　　西域士兵慢慢退拢成初始阵型，他们的归途重新出现在面前。

　　陈合德望着祁朔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家将士们的状况。

　　“撤退。”他说。

　　祁朔走了，他们的任务没完成，继续留在这里也只会徒增伤亡。大部队带上伤员，警惕地回撤。

　　陈合德与拓跋孚对上视线，汹涌的火花在无声中碰撞。

　　“……妈的。”两个字从唇齿间嚼碎碾细了吐出来。

　　拓跋孚低下头，侧扭向祁朔离开的方向，阴狠的毒辣蛰伏在他眼底。

　　“那位少主行事恣睢，但从结果来看，还是多亏了他。”卓思源总结。

　　“而且……也怪我，没有提前挖出卧底的存在。”他低下头，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士兵们回到营地时那满身鲜血的狼狈模样。

　　陈合德制止他继续自责：“不怪你。”

　　伍老和康大夫早在看完杜丰情况后便离开去忙解毒的事，徐四在他们眼里是个侍卫，那这些话很明显就是说给她听的。

　　于是徐薇钰挑挑眉：“你们是在怀疑我？”

　　“不，”这次是卓思源回答她，“恰恰相反。”

　　“虽说一开始我怀疑过你的目的。但目前来看，你反而是最没有嫌疑的一个。”

　　徐薇钰有些意外，前面铺垫那么多，她真以为对方要给她打上卧底的名头了。

　　陈合德：“作战计划定下时，你正在为秦组长治疗。”

　　卓思源：“我已找人核实过，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他没说的是，其实他们这么信任徐薇钰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她拿出来的陆府令牌，有陆老将军的担保，他们至少能确定她不会背叛朝廷。

　　徐薇钰听得无奈又好笑：这是拉她入伙了？她也算是一举冲进决策圈了哈。

　　陈合德看向徐薇钰，极认真道：“此前是我过于傲慢，我向你道歉。”

　　徐薇钰一怔，还没来得及动作，对方已经干脆地鞠了个躬，一旁卓思源也很是诧异，但他很快便调整好了表情。

　　“对不起，林微雨。”陈合德说。

　　徐薇钰哑然片刻，虚扶起他，“将军太客气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说就是。”

　　陈合德直起身，眼神锐利，话语直接，仿佛变回了她最开始见到的犀利模样：“首先，这奇毒便全权托付于你。”

　　徐薇钰点头，就算对方不提，她也会认真去做的。

　　“其次，我希望你能替我们引出卧底。”

　　徐薇钰：“……”

　　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

　　卓思源又充当起解说员的角色：“你能治此毒的消息，卧底也一定知道了。”

　　“拓跋孚耗费那么大的力气才得到如今的局面，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把所有伤员治好。”

　　“所以，他会派人对我出手。”徐薇钰说。

　　卓思源点头，“没错，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会安排人保护你。”

　　徐薇钰沉吟：“嗯……”听起来好危险。她不会武功啊。

　　一旁听了全程的徐四这时开口了：“我来。”

　　几人望向他，徐四只认真地看着徐薇钰：“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祁朔躺平在榻上，双目无神望着天花板。

　　昨晚上他借势压了那个什么王子一头，他一想到很有可能会遭到对方的报复就头大。

　　“唉。”他翻了个身，又叹一口气：“唉！”

　　好不容易糊弄完原身母亲，不用在她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结果才出来多久啊，就遇上两军互相埋伏，对面的目的还是拐走他！

　　“好倒霉啊，这种收拾烂摊子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他喃喃，前身真是不干人事啊，给他树了个这么大的敌。

　　他这边自闭不已，外面却突然传来祁卫琼的声音：“少主。”

　　祁朔赶忙坐直，整理好衣衫，道：“进来。”

　　卷发老者进帐，低着头恭敬递上一个信封：“密探来报。”

　　“呈上来吧。”祁朔面色如常道，心里却是气成一团，找祁予离告密的臭老头，不会原谅你的！

　　祁卫琼全程低着头，在他藏着怒意的视线里将信封递上，祁朔伸手接过，忍着疑惑，面上摆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高深表情。

　　但看到里面内容的下一秒他就绷不住了，如果不是祁卫琼在这他怕是会直接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