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春天的叶子》粹樱呀

5、第 5 章

　　这是柴梓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外人的房间。此时的叶桓压下了疑惑的心绪，也顾不上想柴梓未说完的话，眼下正忙着铺床。待叶桓利索地收拾好，柴梓方才开口：“时间尚早，还不着急睡觉，叶警官不如陪我聊聊？”
　　“直接叫我叶桓就行。”
　　“……行。叶桓，谢谢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多……”
　　“先不提什么谢不谢的，”叶桓直接打断他，“为什么又开始不回家了？”
　　柴梓心虚地摸摸鼻子：“就这次几天不回家嘛……”
　　“别跟我扯。你敢说那天你在舞厅玩成那样你最后还回去了？”叶桓眉头一皱。
　　“可是……这次情况不太一样……”柴梓又放软了语气。
　　叶桓不吃他那套，只是淡淡地斜睨他一眼：“我听你狡辩。”
　　半天，柴梓才开口说话：“前几天我出去帮我妈买点东西，没走多远就看到三四个英国佬出现在附近。他们好像对这一块很熟，径直朝我家方向走。其中一个看见我，跟他旁边那几个交头接耳，笑得很坏。经过我的时候，他们大声喊‘杂z’‘小流.氓’，甚至用的是国语。一开始我没理他们，因为我妈还在家等我，后来他们对我喊了什么‘桑奥夫碧池’，我实在忍不了了……”（注：柴梓听不懂英语）
　　“那不是什么好词，跟‘杂z’一个意思。”叶桓插嘴道。他曾听其他巡捕说过，这个词大约是“g娘养的”。
　　“……”柴梓停了几秒，继续说，“我担心我妈，就往回赶。我到家的时候，门已经被破开了，我妈在哀求那几个英国佬。我冲过去护着我妈我，可敌不过他们人多，我打不过，还是挨了几脚。喏，”柴梓掀开衣服，给叶桓看他新添的伤口，“我妈还好没受什么重伤，就擦破了皮。我想着你是巡警，或许找你是我唯一的路了，可谁知道我一直都没遇到你，也不知道我找你这几天，英国佬有没有去找过我妈麻烦……”
　　叶桓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妈现在还在家里？”
　　柴梓点点头，语气有些低沉：“我本来想让她跟我出来躲躲，但她不肯，我拗不过，所以……”
　　“柴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不负责任地把你妈丢在家里有多危险吗？”叶桓陡然拔高了音量，“三天，三天会发生多少事你知不知道？而且现在日子过得也不安定，你让你妈独自一人待上三天，万一那些英国人变本加厉去侮辱你妈，后果有多严重，你难道不清楚？”
　　柴梓不说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柴梓，你要学会面对了。你如果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只想着来找我，且不说我有没有能力来帮你，你妈肯定不希望看到遇事只会逃避的你吧。”叶桓缓和了语气，“我或许能保证你今天不被欺负，那你妈怎么办？之后你们怎么办？柴梓，去学点什么吧，整天在街上晃不是办法，这救不了你和你妈，你只能靠自己。好好想想。”
　　“叶桓。你说，我十七岁了，我这样没规矩地活着，还能活多久？我不知道洋鬼子哪天看我不顺眼，一枪崩了我？你说，我们现在这样低眉顺眼像个奴才似的，成天看着外国人的眼色，可我又怎么会甘心一辈子活在屈辱下？”柴梓突然似爆发般喊出了声，声音颤抖着，宣泄出他压抑了十几年的情感。发泄之后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从我记事起，我妈就告诉我，这里是外国人的地盘，要听外国人的话。我不理解，我问她，为什么我们中华人不能做自己的主。她哭了，叫我别问，遵从那些洋人的意愿便是……”
　　见他情绪不稳，叶桓也不好再多训他。转而又想到点什么，刚想开口，柴梓就偏过头去，似乎有些抵触。叶桓愣了愣，还是开口了：“不过这不怪你。”
　　柴梓显然没想到叶桓会这么说，下意识把头又转了回来，只听见叶桓继续说，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愤慨：“是那几个英国佬的错。可外国人敢在我们中华的地盘上胡作非为，不就是因为他们打赢了我们么？我们华夏人，在自己的国家，却要看外国人的眼色……我们中华，何时能振作！”
　　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说到底，两人都属于整个社会中最没有话语权的阶级，一个是成天瞎混的无业游民，一个是给洋人跑腿的。纵使他们心中有万般不甘，他们一点都改变不了当前国弊民穷的现状。
　　未来，他们何去何从，整个国家的命运何去何从，谁都不知道。
　　在那个时代，所有人都只能日复一日在漫长无边的黑夜里，祈祷下一次日出后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