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永恒》wh1t3fm

1、第 1 章

　　第一章·黑色永恒

　　夜晚弥漫着汽油与雨水的气味。
　　场馆外的砖墙被雨水打湿，灰色的墙面像是一张被无数手印和贴纸覆盖的旧唱片封面，褪色，剥落，却仍残留着火焰般的形状。

　　林蔻把额头抵在墙上，指尖还在颤抖。人群已经散去，街角的霓虹灯闪烁不定，啤酒罐被踢到马路中央，发出空洞的响声。刚刚的尖叫、掌声与节奏鼓点像退潮一样消失，只剩雨点拍打铁皮屋檐的声音。

　　秦玛拉死了。
　　消息来得冷酷而迅速，像一封匿名的判决书。
　　有人说是药物，有人说是坠落，也有人说她的声音在最后一瞬被黑暗吞没。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终结。

　　可林蔻不信。不能信。

　　她记得舞台最后的那一瞥。聚光灯烧灼着秦玛拉的眼睛，她却偏偏把目光投过人海，落在自己身上。那一刻，她不是在看台下的所有人，而是只看着她。林蔻坚信，那眼神里藏着未说完的誓言。

　　积累的执念

　　散场的第二天，林蔻用自己全部的积蓄，买下了那支破旧的话筒。话筒外壳被划出一道深口，握柄处有几处被香烟烫过的黑斑，像是伤疤。卖给她的人说：“这没什么用处，留着只会让人难受。”

　　但林蔻把它抱在怀里，像抱着某种遗体。

　　她把话筒搬进港口上方的阁楼。那是一间逼仄的房间，窗子正对着船厂的霓虹，夜里常常闪烁，像是灯塔，又像是坟场。她拖来一只生锈的功放，费劲地接好电源，把话筒插上。

　　每个夜晚，她都把旋钮拧到极致，直到电流的轰鸣像雷霆一样在房间里爆炸，等着秦玛拉的声音撕开静电。

　　世界称这是妄想。
　　林蔻称之为爱。

　　三年前，林蔻第一次见到秦玛拉。
　　那不是在舞台上，而是在后台狭窄的走廊。

　　乐队刚结束排练，混乱的电缆散落在地上，鼓点还在铁门内余震。空气里是啤酒、汗水、和未散尽的失真噪音。秦玛拉靠在铁门边，点着一支烟，火光映出她过深的眼线。

　　她随口用德语对鼓手说了句什么，嗓音低哑，带着沙砾感。林蔻一个字都听不懂，却觉得那声音像是咒语，带着毁灭的诱惑。

　　她手里攥着一张票根，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那时的她只是一个无人知晓的女孩，站在阴影里。

　　可是后来，当秦玛拉走上舞台，灯光骤然落下，她举起话筒，第一声尖锐的吟唱劈开全场——她却抬眼望向观众席的角落，正好是林蔻所在的位置。

　　那一瞬，林蔻觉得自己被烧进了歌里。
　　她甚至忘了呼吸，只能看着秦玛拉燃烧，直到所有人都沉沦在那片火焰中。

　　阁楼的窗外，港口的风吹动霓虹招牌，灯光明灭如同溺水。
　　林蔻坐在地上，膝盖抵着旧功放。失真的电流声轰鸣不止，像一头不断挣扎的野兽。她盯着那支话筒，像盯着一座墓碑。

　　她的耳边突然闪过幻觉般的低语。那是秦玛拉的嗓音，带着烟雾、带着夜色：

　　——“La nuit est éternelle.”
　　——夜晚是永恒的。

　　林蔻屏住呼吸，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可下一秒，失真噪音淹没了一切，只剩空洞的轰鸣。

　　她缓缓抬起头，眼睛在黑暗里发亮。
　　“黑色永恒，”她低声说。
　　那是她给秦玛拉留下的最后一个名字，也是她心里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