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唐千聚 x 祝离4 ...
-
门砰一声被推开,三拾惊醒。他翻身捞起鞋子,狠狠砸向进门那个人。
唐千聚轻松接住。
今天也想打死这个狗东西!
唐千聚鞋子随手一丢,没有理会三拾,直走到祝离跟前。祝离没睡醒,神态疲倦,眯着眼勾了勾嘴角:“早上好啊,纯情弟弟。”
唐千聚表情有一丝裂,抵拳轻咳掩盖,假装没听到那个称呼:“我雇主希望和你见一面。”
祝离缓缓伸了个懒腰,精致的五官微微皱起再舒展开,慢吞吞起身。她脚步不稳,惊呼着踉跄往前倒,唐千聚手比脑快,下意识就伸手去扶。祝离顺势挽过他的手臂,微笑着抬头看他,脸上神采奕奕,哪像刚睡醒的样子。
唐千聚宛如惊弓之鸟,脸色一变,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抽了半天没抽回来,心里直骂臭丫头劲真大。
“你……你装的!?”
祝离眨了下眼睛,没有否认,扯着人往门外走:“走吧。”
没想到大早上刚睡醒又能看到真人示范,给三拾整清醒了。他起身单腿跳着去捡那只鞋子,抬眼看向院子。
那俩人较着劲在走,一个拼命远离,一个用力拉回。三拾能远远看到唐千聚那红色的耳根,听到他重复在吼的“放开!”,吵吵闹闹地打开门出去了。
三拾有点失望,刚刚居然期待了一下两人要怎么挽着手翻墙出去。
穿好鞋子回头,三拾倒吸一口凉气,吸得太急呛到了,猛咳嗽两声。他没忍住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二郎侧躺在床上,托着头,立起一边腿。手超绝不经意地顺着自己身体从腿抚到腰,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对三拾勾了勾手指:“过来。”
可能是刚起床,也可能是夹得过于用力,这一句由祝离说出来魅惑十足的话,从二郎嘴里奔出,竟带着一股宫里太监的味道。
有人能管管我的死活吗!
三拾嘴角抽了抽,往二郎走去。他看见二郎面露惊喜,发自内心的真实笑容代替了那莫名其妙的邪魅一笑。三拾本想过去给他一拳的,突然不想了。
他笑起来的模样并不讨人厌。就像街上那只毛发黑白的真猫咪,经常整出莫名其妙的动静,让人难以理解它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但不妨碍它依然是毛绒绒很好摸很可爱的小猫咪。
三拾弯下腰,伸手抚上二郎那棱角分明的脸,那双金色的瞳孔睁得巨大,难以置信地注视着自己。
“不要去学别人,做你自己就够了。”三拾是发自内心的。
发自内心地希望对方不要再辣他的眼睛了!
但二郎愣住了。三拾平静的双眼在与他对视,表情那么认真,他意识到两人近在咫尺。
良久后,二郎重新展露笑容,眉眼弯起,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是只乖猫咪。
等三拾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微笑着摸二郎的头,一愣,手停住了。
二郎察觉到那只手的停顿,伸了伸脖子,把头往那只手里贴,示意对方继续。
“我要出门了。”三拾猛地收回手站直身子,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快速出门。他有点慌,像只遵循本能远离危险的野兽,只想逃离。
二郎挠头。他出门干嘛去?竹笈画具啥都没带。
三拾走着走着也想起了自己啥都没带,一时冲动跑了出来,现在回去怪尴尬的……去别的地方待一会先吧。
站在刘婶家门外,三拾与熟人对望。
“你怎么还跟过来了?”唐千聚不满皱眉,“不是什么热闹都能凑得紧的吧?”
三拾无语抿唇:“你说你们要去见雇主,你雇主不会是林青荷吧?”
唐千聚惊呼:“你认识我雇主?”
“这就住在同一条街的,你之前都没想过要问问我认不认识?”
“我又不住这边,我哪知道你们认识。”唐千聚不满囔囔,“你也没说你认识那么多人啊。”
不是,我连你都认识,这还不能体现我的人脉吗?
三拾懒得跟他计较,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既然你雇主离我家这么近,你为什么昨晚跑了今早才回?”
祝离显然也对这个问题非常好奇。
唐千聚把头转开,拒绝了祝离的视线。面前的门正好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唐千聚如释重负。
林青荷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祝离的脸上,莞尔一笑,侧身让道:“二位请进,三拾也进来吧。”她方才听到了门外的对话。
没想到还能续吃这个瓜,三拾面无表情但步子迈得宽,很快跨入了林青荷家的门。
淡淡的味道扑鼻而来,院内一侧晾晒着药材,另一侧开垦出一片泥地,毫不意外也是种着一些药植。三拾好奇张望,自家院子好像也可以种点什么。
林青荷带领三人走至屋檐下,木桌上还堆放着药材和铡刀,林青荷把桌面清空,搬来一套茶具。三人静静看着她手起手落忙活着,谁都没有说话。
一杯热茶放至祝离的面前,林青荷微笑着看她,缓缓开口:“你与父亲长得很像。”
祝离托着腮,手指沿着滚烫的茶杯口轻轻绕圈,她微微挑眉,很满意对方直入话题。
“我是父亲捡来养大的孩子,玉佩是我让人去找的,”林青荷接着给另外两人倒茶,轻声说,“父亲已经不在了。”
祝离忍不住对这名女子产生好感,她太喜欢这种说话直入关键点的人了。林青荷几句话直接让祝离断了揣测,她明白祝离想知道什么。
“这些年,你与你的母亲过得如何?”林青荷目光平静,语气温柔,像在问诊病人。
“挺好的,我阿娘也早就死了。”祝离坦然说道。
当年,林肃秋上山挖药材,偶遇了祝予。祝予偷跑到中原历练数年,见识过林林总总的人后,逐渐瓦解了心中对于中原人的刻板印象。两人情投意合,坠入爱河。
然好景不长,祝予收到了苗疆内乱的消息。
林肃秋每日夜里都能看到祝予静坐在窗前,月光印入她的眼眸,像被无尽的深洞吸走,不再清亮。他明白她的纠结,明白她的不舍。他告诉祝予,他会陪着她,无论是留中原还是回苗疆。
某天醒来,一封信代替了床边熟悉的身影。林肃秋看完了信,依旧与往常一样,吃饭,看诊,制药,睡觉。吃饭,看诊,制药,睡觉。
时间在流逝,时间早已停止。
再直到后来的某次出外诊,林肃秋听到有微弱的哭啼声从桥底下传来。他的屋子里,终于不再是噬人的寂静,婴儿吵耳的啼哭声,竟让他能从窒息的无边思念中喘得一口气。
林肃秋不懂得该如何养大一个女婴,于是他回到万花谷。
一直到林肃秋临终前,林青荷才知道这些事情。
林青荷问了,闻言苗疆内乱很快便平定了,这么多年您为何没去找她?
林肃秋一遍一遍地摩挲着手上的玉佩,混浊的双眼没有焦点,这是林青荷时常会看到的画面。她曾好奇询问过玉佩的事,父亲的回应从来只有沉默。每每看着玉佩,他都会陷入一种令林青荷感到压抑窒息的情绪里,林青荷不懂,只能每次都找话题来转移父亲的注意力。
林青荷等了许久,久到她觉得父亲会像以往那样闭口不言,林肃秋才喃喃道:“她在信中写道,不许我去找她,但凡我踏入苗疆一步,她永生不会再见我……”
“我知道,她是担心我一个外人在内乱的苗疆会更危险。早些年,我不愿成为她的负担,没有去找……”
“后来,不知道是哪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脸上长皱纹了……头发也全白了……”
“她喜欢看年轻貌美的男子,我怕她再见到我,会……会不再心悦我……我没有勇气……”林肃秋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哽咽着,颤抖着,“我现在这般人老枯瘦,青荷,你说,她会不会嫌我难看……”
林青荷觉得父亲是遗憾的,是后悔的。后悔没有迈出那一步,用借口包裹着自己的懦弱,时间越久,就越是提不起勇气。他总让患者切勿忧思过度,医者却不自医,三十而立便已满头白发。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养她疼她的父亲。前些日子,她念起父亲,翻出父亲的遗物时,发现那枚玉佩似乎是对佩。于是她发出委托,让人去苗疆寻一枚玉佩。
唐千聚问:“你为何不是让我直接找人,而只是找玉佩?”
林青荷说:“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有另一枚玉佩。更重要的是,时间过去太久,我不知道她后来有何际遇,贸然打扰,只会害她陷入两难之地。”
祝离半磕着眼,像被教书先生念叨到犯困的学生:“你怎么确定我或我娘一定会带着玉佩?苗疆那么大,你又怎么确定这家伙能刚好遇到我?”
林青荷说:“我不能确定,我只是想赌一把,我的委托是有说明了只找一个月。”
祝离挑眉看向唐千聚,嘴里揶揄道:“你就不怕他拿钱不办事,偷鸡摸狗一个月回来跟你说找不到?”
唐千聚暴怒锤桌:“喂!不许污蔑我,更不许污蔑我的职业道德!”
林青荷笑了,笑俩人的欢脱,也笑她父亲那可悲的懦弱。祝离的眉眼,一动一静,都太像林肃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