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爱恋》茗楚九

7、隔阂

　　顾沐违在这片花海里困了很久，迷失其中怎么也走不出去。
　　日复一日。

　　他不记得具体的时间，不会困，不会饿。也渐渐把温择久给忘了。

　　起初他还会拼命寻找出口，心里想着温择久，后来被某种香气控制，顾沐违的大脑慢慢地一片空白。
　　他变得麻木。
　　习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地躺在花海里。

　　直到某天他听到温择久的声音，他们走进了彼此的梦中。

　　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声音，却都看不到彼此。
　　“温择久，你安全吗？”
　　“顾沐违，平安吗？”
　　两道同时响起的声音里都带有哭腔。

　　“嗯嗯。”
　　他们又同时回应彼此。
　　温择久将自己的奇幻循环经历大致说给了顾沐违。

　　顾沐违听得心疼，努力控制情绪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法。良久之后，顾沐违说，“温择久，杀了我。”
　　“什么？”温择久震惊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温择久反应过来后才继续开口说话，“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了我所在世界的你？”
　　“对，那都不是真实的。温择久，你试试杀了我。说不定就会走出来。”

　　“要是我杀了你，对真实的你产生影响怎么办？”要温择久亲手杀掉顾沐违，他一时还无法接受。

　　“不会的，我们堵一把。温择久，我感觉头又开始痛了，这里的花香会让我记忆缺失，我时间不多了，也许我们这次的谈话我也会忘记，我也不清楚自己的记忆会倒退到哪里。但是你答应我，试试好吗？杀了我。不……是杀了他。那个人不是我。”

　　温择久还想说什么，但是顾沐违的声音突然就消失了。

　　温择久不记得那天被顾沐违从囚禁中放出来时，他是怎么哄对方和一起去外面吃饭的，也不记得他是如何在顾沐违换衣服时将一把刀捅进他的心脏……

　　看着血流不止的男人和他震惊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切渐渐扭曲，消失，赌赢了。
　　他走出来了。

　　可是温择久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句“我杀了顾沐违，我居然杀了顾沐违。”

　　“你居然杀了自己的爱人？”花海中，“温择久”扶着虚弱的“顾沐违”，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从循环世界走出来，来到顾沐违身边的温择久。

　　四个人在花海中对望。

　　“怎么会，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顾沐违紧紧牵着温择久的手，凶狠地望着另一个温择久。

　　“顾沐违”替“温择久”瞪了回去，“凶什么，既然赢了你们就赶紧从我们的世界滚！”说着又吐了一口血。

　　“顾沐违！”“温择久”满脸担心。
　　这就是撕裂时空的惩罚吗？

　　“温择久”后悔了。
　　他和“顾沐违”太蠢了。
　　因为偶然的机会，他们通过一只黑色流浪猫的眼睛得以窥见了那个平行世界的温择久和顾沐违，两个平行世界居然有一丝丝联系，“顾沐违”和“温择久”甚至可以去往那个平行世界一会儿。

　　但是他们不甘心。
　　他们想永远留在那个平行世界代替温择久和顾沐违。

　　“顾沐违”和“温择久”惊讶流浪猫会开口说话，又在流浪猫的帮助下，模拟出虚影将那个平行世界中温择久和顾沐违的生活撕裂成了三部分，一个世界是温择久视角的暗恋，一个世界是顾沐违视角的暗恋，最后一个世界是两个人的婚后日常。

　　每一个世界的结局都是悲惨的。

　　温择久一旦进去了将永远陷入其中。
　　而顾沐违则在花海中不断循环，失忆，最后变得疯傻。

　　这样，他们就可以去往那个幸福的平行世界了，而不是现在这个被家族企业束缚，没有自由，和不爱的人捆绑在一起的世界。

　　他们的出发点是嫉妒，是想彻底摆脱对方。
　　可是，真的摆脱的了吗？
　　他们真的不爱对方吗？

　　“温择久”，你再好好回想一下，“顾沐违”真的不爱你吗，你真的就不爱他吗？
　　错了。
　　一切都错了。

　　“温择久”最终还是将真相告知顾沐违和温择久，又通过手中的曼陀罗花粉将两个人平行世界的联系彻底打碎，送他们回了真实的世界。

　　他则带着昏迷的“顾沐违”回了家。

　　后来，会说话的流浪猫惨死，“顾沐违”在医院里躺了两年，每一日都饱受病痛的折磨，“温择久”则在陪护他的过程中逐渐忘记了“顾沐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

　　这就是冥冥之中违背时空法则的惩罚。

　　从医院里醒过来，温择久睁眼就看到了同样身穿病服的顾沐违。
　　他面色苍白地坐在他身边，手伸进被子里轻轻去牵温择久的手。

　　“顾沐违，我们这是回来了是吗？”温择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是的，荒诞的闹剧结束了。”顾沐违始终觉得，他们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温择久抬头看了眼病房中的电子日历，很是惊讶，“顾沐违，距离我们吃早餐那天，才过去了一周吗？”

　　顾沐违点点头。

　　他比温择久醒得早，听护士说，他们是因为突高烧昏迷在巷子中被人发现的。顾沐违看了眼电视机上的时间，又默默消化了这段离奇经历。
　　现在，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温择久看着顾沐违眼中的波澜不惊，始终无法相信真实的世界中，时间才过去了一周。

　　他的情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不是的。
　　他所持有的，是好多年的情感经历，顾沐违死在他怀里的画面和那些伤人的话语，以及最后他亲手杀死顾沐违的场景，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闪现。

　　“顾沐违，你先出去吧。我暂时不想看到你。”温择久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看他的眼神复杂隐忍。
　　顾沐违难过地点点头，起身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医院的花园里开满了鲜花，顾沐违越看越悲伤。
　　温择久经历的创伤，要怎么样才能好起来？
　　都怪那两个神经病。
　　好好地待在自己的世界不好吗？

　　在医院的后面几天里，顾沐违再没有踏进温择久的病房。他不敢。他怕吓到温择久，怕温择久想到不好的事情。

　　春天还是这个春天。
　　温择久还是那个温择久。
　　温柔，看起来很阳光。

　　他在病房里一边输液，一边和从国外赶回来照顾他的宋之宁和温择时愉快地聊天。
　　顾沐违也还是那个顾沐违。
　　冷漠，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父母办好出院手续后就带着他离开了。临走时，顾沐违悄悄站在温择久的病房外偷偷往里面看。
　　温择久正啃着一个大苹果和宋之宁哈哈大笑着,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顾沐违强忍着眼泪离开，他和温择久，真的回不去了吗？
　　.
　　顾沐违日记:
　　回到学校后，没有看到温择久。听说他又多请了几天假。
　　我不敢和他发消息或者打电话。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

　　如此荒唐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好担心温择久。我不能想象温择久在那三个世界里具体遭受了哪些痛苦，这些痛苦又会给他带来多么大的创伤。

　　他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是不是只要不看到我？温择久的心就不会那么疼了？
　　都怪我。
　　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我。

　　我不该喜欢上温择久的，也不该和他在一起。
　　如果我们从未认识的话，平行世界的那两个家伙，又怎么会盯上我们呢？是我活该。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温择久，对不起。
　　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
　　——
　　宋之宁和温择时再次前往国外当天，温择久一大早就起床准备送他们去机场。

　　“你起那么早干嘛，还不快趁着又多请了几天假好好休息啊？”宋之宁这次回国将头发染成了栗棕色，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明艳柔和。如果顾沐自染这个发色的话，一定比他还好看。

　　温择久盯着他的头发突然就发起了呆。

　　“喂！我是不是太有魅力了。”宋之宁说着将温择久推回卧室，自己回到房间去喊还在睡梦中的温择时。

　　谁知道温择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目光幽幽地盯着宋之宁。
　　“你不想活了吗,大早上的就去我弟弟卧室门口孔雀开屏？”温择时忍不住翻白眼，英俊的脸上写着嫌弃。
　　宋之宁赶紧道歉哄人，“宝宝我错了，下次不敢了！”说完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温择久最终还是把两个人送到了机场。
　　临别之际。
　　他哥依旧脸臭，只说了一句“别再让我们担心”就走了。

　　宋之宁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发现顾沐违总是在你病床外偷看，老实说，你们是不是分手了啊？”
　　温择久赶紧纠正:“没有啊。”

　　“行，知道了。谈恋爱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你哥的，看你什么时候想坦白再说。好好照顾自己啊，别再突然生病了。”宋之宁穿着蓝色冲锋衣潇洒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温择久这才反应过来，宋之宁刚刚分明在诈自己！

　　是他自己下意识暴露了。
　　分手？
　　他没有想过。

　　经历过一场荒唐的循环世界，温择久的心里确实很难受。每个夜晚从梦里醒来，他都会紧张到心悸。

　　害怕重蹈覆辙，回到那些个诡异的世界，害怕自己又一次把刀子捅向顾沐违。

　　可是，他也没有想过和顾沐违分手。为什么要分手，有什么好分的，这一切都不是他们的错。
　　顾沐违很好。
　　顾沐违也没有做错什么。

　　错的是妄想打破时空规则代替别人的傻瓜们。

　　温择久没有忘记他和顾沐违的约定，他们还要一起穿情侣装，一起去旅行。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温择久回到家里抱着吉他弹了一天。
　　在这一天里，他消化了所有的痛苦。

　　他不想让顾沐违等太久，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说话了。他知道顾沐违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系自己，他一定在自责，在担心自己。
　　分手是不可能的。
　　他要赶快振作起来。

　　从虚幻世界给他带来的悲伤中站起来，去拥抱自己真正的爱人。

　　于是他在凌晨三点十八分时拨响了顾沐违的电话，传入耳中的却是一个陌生男生的声音，“喂，温择久吗，顾沐违让我告诉你，他决定和你分手了。”

　　轰——
　　温择久重建的勇气瞬间崩塌，这话似曾相识，大概是在循环的某个世界中听到过吧。
　　现实和梦。
　　又分不清了。

　　“我不信，把电话给他。我亲自听他说。”温择久攥紧拳头。对方丢下一句“他喝醉了已经睡下了”便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深夜，喝醉，没有回宿舍反而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
　　他很难不乱想。

　　他在飘窗上坐了一夜，等到天明时还是没能等来顾沐违的电话解释。
　　他相信顾沐违。
　　可是他还欠自己一个解释。

　　脑海里自动响起钟表的滴答声，已经中午十二点了。顾沐违他该醒了吧。
　　楼下一群小孩子背着书包叽叽喳喳从绿荫下走过，温择久看着他们，忽然很羡慕。
　　有朋友真好。

　　可是他的朋友们都远在国外，现在，连男朋友也没有了吧。
　　温择久死心了。

　　看来，顾沐违是真的决定和他分手了。也好，反正他们的爱情本来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很正常。

　　他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做饭吃，结果看到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就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温择久把它们砸了满地。
　　鲜血在拳头上流。

　　外面是令人向往的春三月，阳光温暖，花香诱人，空气中弥漫着独属于春天的香甜和浪漫。

　　温择久最终还是收拾好心情，吃过午饭下午三点多拉着行李箱返回学校。

　　总要面对的。虽然他现在不想见到顾沐违，但是既然回校了难免会碰上。他总不能为了逃避顾沐违不上学吧？
　　想到这里，温择久站在宿舍楼下还是犹豫了很久。
　　今天下午他们的课表安排是没有课的。万一顾沐违也在宿舍怎么办？他们就在对门，撞见的几率很大吧。
　　艹，管他呢。

　　温择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容易纠结了。潇洒一点啊，分就分了吧。反正现在就算不分，你确定自己能坦然面对顾沐违吗？
　　肯定不能。

　　循环世界的各种记忆还在，种种爱恨纠葛都在脑海挥之不去。他没有忘记，是他亲手杀了顾沐违。

　　“温择久！”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转过头。顾行行正穿着球服一手拿篮球，一手拿了两根海盐味雪糕。

　　少年阳光明媚，在阳光下让温择久恍了眼。
　　是啊，他和顾行行一样拥有青春，不该让乱七八糟的事情困住了脚步。

　　顾行行执意帮他把行李箱提上宿舍，又推着他去球场打球，“顾沐违也在，你难道不想和他打吗？”
　　不想。
　　温择久一想到看见他就烦。

　　“你们打球打多久了？”温择久站在球场门口问身边的顾行行。

　　“从早上七点就开始打了，我们学校球场超级小，所以就和一群哥们约着来你们学校打了。”顾行行吃完最后一口雪糕，雪糕棍瞄准几米远处的垃圾桶，刚好丢的很准。

　　早上七点。
　　人家在跟别人打球打得火热时，温择久你在干什么？你在傻乎乎地等解释。
　　分手和打球比起来，对顾沐违来说，显然后者更重要吧。

　　球场上，顾沐违看见温择久的那一刻，下意识躲开了。一下午，温择久故意用球打了他好几下，每一次眼神交汇时都带着飞刀。
　　顾沐违吃痛也不敢说。

　　循环世界的阴影对温择久来说，一时半会不可能完全走出来。
　　是他的错。是他没能保护好温择久。

　　傍晚，顾行行非要顾沐违和温择久带自己吃饭。一顿大餐吃下来，顾行行酒足饭饱，这才察觉对面两位的气氛有点不太对。
　　吵架了？

　　“没事啊，情侣吵架很正常。”顾行行对着他们直言直语。
　　温择久：“……”
　　纠正一下，是分手。

　　顾沐违：“……”
　　没吵架，我们好着呢，只是因为一个荒唐的循环世界。

　　吃过饭送走顾行行后，他们没有说话，走着走着就到了那面熟悉的红砖墙。

　　他们默契地停了下来。彼此的距离却很远。隔了两米各自靠在昏暗中的墙上。

　　温择久从口袋中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烟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青柠薄荷味的。
　　顾沐违斜靠在墙上看着他。

　　静静看着他吸了一支又一支。半盒烟很快下去。

　　“别吸了。”顾沐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夺走了他的烟。
　　温择久眼神冷厉地看着他，说出的话也异常冰冷，“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越界了吧。”

　　什么意思？
　　温择久要和他说分手？
　　顾沐违不能接受。

　　“我可以不见你，但是我不同意分手，温择久，我不同意。”顾沐违所有的隐忍都爆发了，路灯突然灭了，黑暗中，他狠狠地朝温择久冰凉的嘴唇吻了下去。
　　也只有在黑暗中，他才敢收起所有克制和温柔，将骨子里的霸道和强烈的占有欲暴露出来。
　　自循环世界出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密接触了。
　　血腥味在青柠薄荷味的吻中蔓延。

　　温择久无法摆脱顾沐违的吻，深陷其中心里却悲伤异常。
　　循环世界的各种画面在他脑海中飞过，还有最后他刺向顾沐违心脏那一刻，对方绝望的眼神。

　　推开他的那一刻，一滴眼泪滑落在温择久的衣领上，“顾沐违，你真冷血。昨晚和我说分手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分手？我没想过。”顾沐违拦住温择久的去路，紧紧抱住他。

　　“昨晚你和谁在一起，做什么了？你也不记得？”温择久察觉出不对劲。
　　“我在宿舍和室友喝了酒，然后就去睡觉了。”顾沐违如实回答。

　　温择久冷笑，“那就去问问你的某个好室友他替你说了什么，顾沐违，或者你自己想起来。断片可不是好事。”

　　顾沐违还是强硬地抱了温择久一会儿，气得温择久去咬他的肩膀，这才放开自己。
　　——
　　顾沐违日记：
　　艹，我都想起来了，李义那个混蛋居然拿我的手机说这样的话，我去质问他，他居然说早就喜欢我了！
　　变态。

　　不该喝酒说想温择久的。

　　怎么办，温择久真的不理我了，打电话发消息都不行。他真的生气了。本来循环世界的事情够糟心了，现在又来这一出，雪上加霜。
　　哎。
　　烦死了要。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