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倒叙.泪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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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岛悠介的生日前夕，秋夜寒凉。
港口黑手党附近，一栋安保等级极高、陈设却意外雅致的公寓内。
窗外是横滨璀璨却冰冷的夜景，窗内，暖黄的灯光本该营造温馨，此刻却只映照出无声的僵持。
月岛悠介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紧紧攥着膝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久到仿佛要化作一尊石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即将断裂的寂静。
太宰治则懒散地靠在对面的单人沙发里，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玻璃杯，里面琥珀色的液体随着他手腕的晃动轻轻摇曳。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闲适，仿佛眼前爱人的痛苦挣扎，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默剧。
“阿治，”月岛终于开口，声音因长久的沉默而有些干涩，但他竭力保持平静，“我们谈谈。”
太宰治抬眼，鸢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深不见底，唇角微笑的弧度不变。
“嗯？谈什么？悠介想谈什么都可以哦。”
他的语气轻快，却透着一股事不关己的疏离。
月岛深吸一口气，试图将积压已久的困扰、窒息感和那份作为年长者、作为医者的责任感梳理清楚。
“关于……我们之间。关于你表达爱意的方式。”
他顿了顿，寻找着不至于立刻激怒对方的措辞，“我知道你只是太……缺乏安全感，但是，阿治，有些事。比如限制我与外界的接触，对每一个靠近我身边的人……进行警告，这真的……这真的是正常的吗？”
他抬起眼，望向太宰治，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他希望对方能理解，哪怕只是一点点。
太宰治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正常？”
他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悠介，什么是正常？你在黑手/党里寻求正常，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
他抿了一口酒，继续用那种平淡无波的语调说，“我只是在保护你，保护‘我的东西’不被觊觎，不被污染。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是什么易碎品，不需要你所谓的保护！”月岛的声音陡然拔高，压抑的情绪开始失控的边缘，“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社交圈！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哦？”太宰治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终于聚焦在月岛脸上，那目光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那么，悠介觉得，我束缚了你？让你不自由了？”
“难道不是吗？！”
月岛猛地站起来，胸膛剧烈起伏，连日来的压抑、恐惧、还有那份因爱而生的自我怀疑，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我连对同事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都要担心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我每一次单独外出都像是一场需要精心策划的逃亡！我甚至……我甚至不敢轻易接受别人的善意，因为我知道那可能会害了他们！阿治，这真的是爱吗？这难道不是……不是一种牢笼吗？！”
“太宰治！你已经不是Mafia了，你现在是在……。你不应该、也不能。”
他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颤抖，眼眶泛红，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像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人，疯狂地捶打着看不见的墙壁，而外面那个掌控一切的人，却只是冷漠地看着。
面对月岛的崩溃，太宰治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甚至连坐姿都没有改变。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月岛发泄，直到月岛因为激动而微微喘息时，他才淡淡地开口，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怜悯：
“悠介，你总是这样。”他轻轻地说，每个字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月岛的心脏，“把自己放在救赎者的位置上，不累吗？”
月岛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
他眼角处的泪花也像是嘲笑他的无能为力般滑落，表情定格在那刻，滑稽又可笑。
太宰治站起身，缓步走到月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闲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你以为，当初在天台上，你看到的是什么？一个深陷黑暗、却又渴望光明的可怜少年？”
月岛的瞳孔猛地收缩。
“让我来告诉你吧，悠介。”太宰治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可以蛊惑人心的魔力，“你看到的，不过是你自己内心‘拯救欲’的投射。你厌倦了政客父亲虚伪的光明世界，被Mafia的黑暗所吸引，却又想在这黑暗里扮演一个散发微光的救世主。你靠近我，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你需要一个‘需要被拯救’的对象，来满足你那可笑的、自我感动的英雄主义。”
“不是这样！我……”月岛想要反驳，声音却虚弱下去。太宰治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角落。当初，难道他真的没有一丝这样的念头吗？
“不是吗？”太宰治轻笑，继续着他的“审判”，“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感到痛苦？因为你会发现，我根本不需要你的救赎。我生于黑暗，长于黑暗，黑暗就是我本身。你所认为的‘光明’，对我而言，或许才是真正的毒药。”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月岛苍白的脸颊，动作亲昵，眼神缱绻温柔，却依旧让月岛感到冰冷的刺骨。
“悠介，你忘了吗？”太宰治的声音近乎耳语，却带着致命的杀伤力，“真正残忍的人，是谁呢？是谁，明明拥有轻易打开别人内心的能力，却打着‘医生’的旗号，用温和的笑容作为伪装，轻易地撬开别人的心理防线，获取信任，然后……又轻易地转身离开？”
月岛浑身一颤，如遭雷击。他从未……他从未想过太宰治会这样解读他的职业和行为。
“你看，”太宰治满意地看着月岛瞬间煞白的脸色，继续用那种平淡的语调说着最伤人的话，“你用你的理解和温柔作为武器，难道不比我直接用暴力来得更虚伪、更残忍吗？至少，我从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你胡说！”月岛终于崩溃地尖叫出来，泪水夺眶而出，“我没有！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我只是……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太宰治收回手，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只剩下全然的淡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月岛误解他而生的愠怒，“悠介，你连自己都骗不过。你想要的，从来不是帮我，而是通过帮我，来确认你自己存在的价值。现在你发现我无法被拯救，无法变成你期望中光明的样子，所以你就失望了？崩溃了？觉得自己的付出都白费了？”
他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仿佛月岛的痛苦和泪水都与他无关。
“真是……自私啊，悠介。”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判决，彻底击垮了月岛。他所有的争辩、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爱意，在这一刻都被扭曲成了“自私”和“虚伪”。他瘫坐在地上，无声落泪，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彻头彻尾的、被否定了全部存在意义的绝望。
他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得可怕的男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之间横亘着的，是比任何异能、任何立场都更深邃的鸿沟。他所以为的拯救，在对方眼里，或许只是一场自以为是、令人厌烦的打扰。
一股冰冷的、带着悔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心间——
【当初……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迅速生根发芽，滋长出无尽的寒意。
太宰治就那样站着，静静地看着月岛在他面前崩溃，看着他眼中最后的光彩被自己的话语彻底碾碎。他知道，这一次，月岛不会再试图沟通了。
因为，他已经亲手将月岛试图伸向他的、那根名为理解和拯救的橄榄枝，彻底斩断，并踩在了脚下。
而月岛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在无尽的泪水和绝望中，那颗曾经试图温暖对方的心，终于彻底冷却、硬化，转向了另一个极端——如何彻底地、永远地，从这场令人窒息的“爱”中，解脱出去。
拯救？不，他不再需要了。
他需要的，是自由。或者，与自由等同的……死亡。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倒叙.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