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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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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新官上任,风波再起
晨雾未散,将军府后院的青石板路上已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邱莹莹攥着陈妈连夜为她缝制的靛蓝色粗布衫,袖口和下摆都仔细收了边,显得比平日里齐整许多。她站在浆洗房的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门楣上“浆洗房”三个褪色的朱漆大字在晨风中微微晃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地方的陈旧与规矩。
“阿莹姑娘!您可算来了!”王妈妈提着个竹篮从里间迎出来,篮子里堆着几匹待洗的绢帛,还冒着热气,“昨儿后半夜就把料子泡上了,您瞧瞧这浆洗的水温……”
邱莹莹接过她递来的一块软布擦了擦手,目光扫过屋内。与往日的杂乱不同,此刻浆洗房的木架上整齐码放着待洗的衣物,按深浅颜色分成了几摞,浸泡的木盆也擦得锃亮。几个早来的仆役正低头搓洗,见了她,动作明显顿了顿,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王妈妈辛苦了。”邱莹莹声音清朗,“昨日将军吩咐的事,我已记在心上。往后浆洗房的事务,还需您多搭把手。”
王妈妈五十来岁,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精明。她原是张管事的远房表亲,在浆洗房管事多年,向来是说一不二。昨日刘裕当众指派邱莹莹暂代管理,王妈妈表面恭顺,心里却直打鼓——这小丫鬟能翻出什么浪花?不过是将军一时兴起,等风头过了,还不是要她来主持大局?
“阿莹姑娘说的是。”王妈妈堆起笑,将竹篮放在案上,“只是这些绢帛是军师府那边催得紧的,说是给刘参军裁冬衣的料子,浆洗时须得用上好的葛粉,晒的时候还得避着西晒的日头……”她絮絮叨叨说着,话锋一转,“昨儿张管事还来过,说您新官上任,该去给他请个安,毕竟杂役房和浆洗房素来不分家……”
邱莹莹捏着软布的手指微微收紧。张管事,那只豢养在将军府里的“看门狗”,昨日她替他背了黑锅,他岂会善罢甘休?如今又来指手画脚,分明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王妈妈,”邱莹莹抬眸,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浆洗房的规矩,该怎么做,我自会向您请教。至于其他房的管事……”她顿了顿,语气柔和却清晰,“将军府的规矩是各司其职,浆洗房的差事,我自会尽心竭力做好,不劳旁人多费心。”
王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敢如此说话。她干笑两声:“是是,阿莹姑娘说的是,老婆子多嘴了。”
邱莹莹不再理会她的脸色,转身走向晾衣场。昨夜一场秋雨,石板路湿滑泥泞,她踩着积水,目光落在那些被抢救下来的衣物上。士兵们的皮甲大多用草席盖着,虽受潮却不算严重;倒是伙房送来的几十套厨役短打,因堆放在地势低洼处,袖口和衣襟处已生了些霉斑。
“把这些霉斑的短打挑出来,”邱莹莹吩咐道,“用淘米水浸泡半个时辰,再用刷子细细刷净。记住,刷的时候力道要匀,别把布料刷坏了。”
一个负责晾衣的仆役挠了挠头:“阿莹姑娘,这……这厨役的衣裳,向来都是由杂役房的人处理的,我们浆洗房只管将官和大伙房的……”
“现在浆洗房归我管。”邱莹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还是说,你有意见?”
那仆役被她的眼神一慑,连忙低下头:“没、没有意见!小的这就去办!”
王妈妈站在一旁,看着邱莹莹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眉头越皱越紧。这小丫头,竟真有两下子,一来就把规矩立得清清楚楚,连她这个老人都被挤到了边上。
巳时过半,日头渐高。邱莹莹正带着人核对一批刚送来的军服,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张管事!您这是做什么?”是守门老仆的声音。
“做什么?”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张管事巡查府中各处,看看你们的差事可曾做好!怎么,浆洗房的阿莹姑娘架子大,连本管事都不放在眼里了?”
邱莹莹心头一沉,果然是他。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带着陈妈走了出去。
只见张管事腆着肚子站在浆洗房门口,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手里各提着一条水淋淋的脏麻袋。他斜睨着邱莹莹,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哟,这不是我们将军府新提拔的‘大管家’吗?怎么不在屋里坐着,倒出来吹风了?”
“张管事有何贵干?”邱莹莹声音平静。
“也没什么大事,”张管事掂了掂手里的麻袋,“就是前几日刘参军交代的冬衣料子,说是要在三日内送到府里。我今儿来瞧瞧,浆洗房的手脚倒是利索,这么快就洗好了?”他伸手扯过一匹刚浆洗好的绢帛,在阳光下抖了抖,“嗯,浆洗得倒是挺干净,就是这浆糊……啧啧,似乎太稠了些,晒干了怕是要裂开。”
邱莹莹心中一凛。她昨日特意吩咐用的是新调的葛粉浆糊,浓度是按照陈妈教的旧例来的,怎会有问题?她上前接过绢帛,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捻了捻:“张管事,这浆糊是新调的,或许晾晒得还不够透彻,待今日日头偏西再收进房里阴干一夜,明日便不会裂了。”
“哦?”张管事拖长了调子,“这么说,是本管事多虑了?只是……”他忽然将手中的绢帛往地上一扔,“我可听说,刘参军那边催得紧,说是若今日内送不到,就要拿我们是问!阿莹姑娘,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邱莹莹弯腰拾起绢帛,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张管事放心,我这就让他们加紧晾晒,保证明日辰时前送到参军府。”
“明日辰时?”张管事嗤笑一声,“阿莹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气!你这浆洗房里里外外,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就凭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管得过来?别到时候误了军情,看刘将军怎么罚你!”
他这话声音不小,旁边围观的仆役们都缩了缩脖子。王妈妈也赶忙上前打圆场:“张管事,阿莹姑娘初来乍到,诸多事务还不熟悉,您老多担待些……”
“我担待?”张管事猛地拔高声音,“我这可不是担待不担待的事!刘参军那边,我可不敢耽搁!这样吧,”他盯着邱莹莹,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既然阿莹姑娘本事大,不如这样——今日这二十匹绢帛,外加后日要送的一百套厨役短打,都由你亲自盯着,务必在明日辰时前送到参军府。若是误了时辰……”他拖长了声音,一字一句道,“哼,你自己去跟刘将军解释!”
这分明是故意刁难!二十匹绢帛不算什么,但加上后日的一百套短打,工作量陡增,更要命的是,后日的短打尚未开始清洗,如今只剩大半日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
邱莹莹气得指尖发颤,却强压着怒火:“张管事,后日的短打尚未送到浆洗房,如何能在明日辰时前洗好送出?”
“那是你的事!”张管事双手抱胸,冷笑道,“浆洗房归你管,自然由你去催!我可只看结果!告辞!”说完,他带着家丁扬长而去。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几个仆役看向邱莹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阿莹姑娘,这……这可如何是好?”王妈妈急得直搓手,“后日的短打还没影子,张管事这分明是……”
邱莹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她转向陈妈:“陈妈,劳烦您去伙房一趟,问清楚后日要送的一百套厨役短打,最迟何时能送到浆洗房。”
“哎,好。”陈妈连忙应下。
“其他人,”邱莹莹提高声音,“将今日要送的二十匹绢帛分成三拨,轮流晾晒,务必保证每一匹都晒足三个时辰。我去参军府一趟,亲自盯着送达。”
“阿莹姑娘,您亲自去?”王妈妈大惊,“那浆洗房这边……”
“陈妈回来前,这里由王妈妈代为看管。”邱莹莹语气不容置疑,“记住,按规矩办事,谁若懈怠,我回来后自有计较。”
说罢,她提起裙摆,快步向将军府外走去。她知道,这是张管事故意设下的陷阱,她若退缩,日后在浆洗房便再无立足之地;她若咬牙应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参军府位于将军府东侧,掌管着全军的文书和调度,刘穆之的亲信在此办公。邱莹莹到时,刘参军正在院中核对军报,见她匆匆而来,有些意外:“阿莹姑娘?将军府的浆洗衣物?”
“刘参军,”邱莹莹喘了口气,“张管事命我务必在今日将二十匹绢帛送到,后日的一百套厨役短打也需一并备齐。只是后日的短打尚未送到浆洗房,我担心误了时辰,特来向您禀报一声。”
刘参军放下手中军报,皱眉道:“张管事?他昨日还来催过冬衣料子,说是刘将军吩咐,要尽快送到北伐军前。只是……”他沉吟片刻,“后日的短打,是伙房那边昨日才报上来的,说是布料刚从库里领出来,尚未裁剪,确实赶不上今日送来。”
邱莹莹心下一沉,果然是张管事故意拖延了布料送达的时间。
“参军,”邱莹莹定了定神,“浆洗房如今由我暂代管理,此事我自会设法解决。只是恳请您,能否宽限一日?待后日布料送到,我日夜赶工,务必在第三日卯时前将所有衣物送达北伐军前。”
刘参军打量着她,这个小丫鬟年纪不大,眼神却异常坚定,不似作伪。他想起刘裕昨日对她的评价——“心思活络,善于观察”,又想起昨日她处理衣物霉斑的法子,心中已有了计较。
“也罢,”刘参军点了点头,“我这就派人去伙房催催,让他们尽快将布料送来。你这边,务必盯紧了。”
“多谢参军!”邱莹莹心中一松,连忙道谢。
离开参军府,邱莹莹立刻返回浆洗房。陈妈已打听清楚,后日的短打最快也要明日午后才能送到。邱莹莹立刻召集所有仆役,重新分配任务:“今日务必将二十匹绢帛处理好,明日一早送走。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分成两班,一班负责清洗明日午后送来的短打,一班负责晾晒和整理现有衣物。晚上轮流守夜,确保衣物安全。”
众人见她安排得井井有条,虽觉任务繁重,却也无人敢再懈怠。
夜幕降临,浆洗房的灯笼一直亮到深夜。邱莹莹亲自守在晾衣场,每隔一个时辰便去查看一番衣物的晾晒情况。凉风吹拂着她的衣衫,月光洒在湿漉漉的布料上,泛着淡淡的光泽。她想起现代都市的霓虹闪烁,想起自己曾经加班到深夜的疲惫,与此刻的辛劳相比,竟有种奇异的踏实感。
子时将近,陈妈端着一碗热粥和两个馒头走了过来:“阿莹,歇会儿吧,吃点东西。”
邱莹莹接过粥,喝了一口,温热的米粥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寒意。“陈妈,您先去歇着吧,我再看看。”
“你这孩子,”陈妈叹了口气,“莫要学那些不懂事的,把自己累垮了。刘将军让你暂代管理,是看重你,可也……”
“陈妈,”邱莹莹打断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能永远只是一个任人欺凌的小丫鬟,更不能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得逞。”
陈妈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她原以为这孩子只是比旁人机灵些,却没想到她骨子里竟有这般韧劲。
下半夜,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邱莹莹急忙带着人将晾晒的衣物收进房内,用炭火烘烤着。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她却丝毫不觉厌恶,只想着明日一定要将这些衣物按时送到。
天色微明时,雨停了。邱莹莹看着一件件被烘烤得干爽柔软的衣物,终于松了口气。她刚想歇一会儿,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快!开门!”是驿卒的声音。
邱莹莹连忙打开门,只见一名驿卒浑身是水,从马上跳下来,手中捧着一个油布包裹:“刘参军让小的务必亲手交给阿莹姑娘!说是后日的短打布料,刚从库里取出,十万火急!”
邱莹莹心中一惊,接过包裹,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果然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青灰色粗布,正是做厨役短打的料子。
“多谢驿卒大哥!”邱莹莹连忙道谢,驿卒却已翻身上马,消失在晨雾中。
“太好了!”陈妈也松了口气,“这下可算齐了!”
邱莹莹立刻召集所有人:“布料送来了!从现在开始,全力以赴清洗这一百套短打!务必在后日卯时前完成!”
众人士气大振,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邱莹莹也换上粗布短打,和众人一起搓洗、捶打、漂洗,忙碌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动人。
王妈妈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她原以为这小丫头不过是仗着刘将军的宠信一时风光,却没想到她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浆洗房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连这种突发状况都能迅速解决。她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有过这般拼劲,却在岁月的磋磨中渐渐消磨殆尽。或许,这小丫头……真的不同。
午时,张管事又来“视察”。他本以为邱莹莹这下定要急得跳脚,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邱莹莹正带着人将洗好的短打一件件晾晒,脸上虽然带着疲惫,眼神却异常明亮。
“哟,阿莹姑娘,这是……都准备好了?”张管事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张管事来得正好,”邱莹莹直起身,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后日的短打已经送到,今日便可开始清洗。明日一早,二十匹绢帛和这一百套短打,我都会亲自送到参军府,保证不误时辰。”
张管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邱莹莹竟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变得可行。他讪讪地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我就不打扰阿莹姑娘忙了。”
说完,他灰溜溜地走了。
邱莹莹望着他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这场风波,她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应付过去了。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在将军府这个复杂的地方,她还会遇到更多的挑战和刁难。而她与刘裕之间的故事,也才刚刚翻开了新的一页。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浆洗房的晾衣场上,映照着那些干净整洁的衣物,也映照着邱莹莹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她知道,她的穿越之路,注定不会平凡。而那个冷峻的刘将军,也必将在她未来的生命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