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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校霸是学霸的小跟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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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宁并非只知道索取。她那套粗糙的江湖义气,在她认定易君安是自己人之后,立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发现易君安为了清净,总是等到所有人都打完水才去接,那时水温往往已经不高,甚至有时候只剩瓶底。于是,课间铃声一响,魏熙宁就第一个冲出教室,抢在最前面接上满满一搪瓷杯热水,放在易君安桌上。
易君安抬起头,微微蹙眉,“不用。我自己会打。”
“顺手的事儿!”魏熙宁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但眼神里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像只做了好事等待夸奖的小狗。
夏天天气燥热,下午课间容易犯困。小卖部的冰柜里躺着五毛钱一根的奶油雪糕,对大部分学生来说算是偶尔的奢侈享受。魏熙宁自己平时都舍不得买,往往是舔两分钱一根的冰棍解馋。
但有一次,她看到易君安似乎因为闷热,一直用本子扇风。魏熙宁跑下楼,没过一会儿,举着一根还冒着冷气的雪糕回来,献宝似的递到易君安面前。
“喏,解解暑!”
易君安沉默了一下,“我不吃。你吃吧。”
“买都买了,化了多浪费!”魏熙宁不由分说地把雪糕塞进易君安手里,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其实有点馋的嘴唇,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教室。
易君安握着那根冰凉的雪糕,看着魏熙宁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再推回去。她咬了一下,很甜,她其实并不嗜甜,但感觉似乎也不坏。
这些举动在班里其他人看来,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没看错吧?魏熙宁给易君安打水?”
“何止啊,还给她买雪糕,最贵的那种!”
“易神居然接受了。”
“这什么情况?校霸都给学霸跑上腿了?”
学生们无法理解这种诡异的组合。一个是不苟言笑、高高在上的学霸,一个是桀骜不驯、出名难管的校霸,现在居然一个心安理得地接受照顾,一个屁颠屁颠地跟前跟后。
有人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魏熙宁,“魏姐,你这是拜学霸当老大啦?”
魏熙宁正埋头跟一道数学题较劲,头也不抬,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关你屁事!老子乐意!再废话削你。”
语气凶狠,但却默认了。
易君安对于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偶尔抬眼看到那个趴在桌上、眉头紧锁、为了她设定的目标而苦苦挣扎的身影时,觉得真是神奇。
这条原本平行线般的人生轨迹,因为一次意外的碰撞和一个看似随口的约定,开始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交织在一起。
图书馆的下午,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魏熙宁咬着笔杆,瞪着物理练习册上那道关于受力分析的题目。她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完全转不动。余光里,易君安坐在不远处,姿态放松地翻着一本厚得能砸死人的英文原著。
凭什么有人能这么轻松啊?魏熙宁有点烦躁地用笔头戳了戳笔记本,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易君安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注意力不集中,效率减半。”
魏熙宁讪讪地停下动作,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这题根本就不是人做的......什么光滑斜面摩擦系数......现实里哪有什么绝对光滑的东西......”
易君合上了手里的书,拉过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下。
“绝对光滑是一种理想模型,简化问题用的。关键在于分解力。这里,”她伸出食指,点在草稿纸上魏熙宁画得歪歪扭扭的辅助线上,“重力加速度g的方向竖直向下,沿着斜面和垂直斜面方向分解......”
“哦......所以是这样......”
易君安看着她奋笔疾书的样子,没有立刻离开。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魏熙宁放在桌角的手腕,那里有一道不太明显的旧疤,藏在表带下面,只露出一小截。她的视线停留了不到半秒,便移开了。
魏熙宁解出答案,兴奋地一抬头,正对上易君安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目光。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似乎飞快地掠过了一点什么。
“解出来了?”易君安先开了口,恢复了平时的淡漠。
“嗯!”魏熙宁用力点头,把草稿纸推过去一点,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易君安扫了一眼答案,微微颔首:“方法对了。”算是肯定。她站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座位。
“易君安。”魏熙宁忽然叫住她。
易君安停下,侧头看她。
“你......为什么愿意教我啊?”魏熙宁问出了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
易君安沉默了一下。夕阳的光线勾勒着她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
“因为你没放弃。”
魏熙宁却因为这句话怔了很久。
没放弃?是指学习吗?还是指......别的什么?
她想起自己一次次被人嘲笑“混混还学什么习”,想起那些怀疑和看笑话的眼神。
所以,她是看到了这个吗?
一种微妙的的暖意悄悄爬上心头,驱散了那点因为难题而产生的烦躁。她再次看向易君安,那个人已经重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身再次笼罩上那种疏离的的气场。
但魏熙宁觉得,自己好像又撬开了那坚硬外壳的一条细微缝隙。
几天后,魏熙宁在去教室的路上,被班主任叫去帮忙搬点东西。等她搞定一切,抱着几本书去找易君安时,已经比平时晚了半小时。
她习惯性地望向那个靠窗的位置,却意外地没有看到易君安的身影。她的座位是空的。
奇怪,易君安从不迟到早退。
直到放学,魏熙宁才在校门口碰见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同,易君安的右手手指关节处,有一片不明显的红痕,像是用力摩擦过什么坚硬物体,校服的袖口也似乎沾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灰尘。
魏熙宁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没事吧?”
易君安的脚步顿住,看向她,眼神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像是没理解这个问题。
魏熙宁指了指自己的手关节示意。
易君安垂下眼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那表情淡漠得像是在看别人的东西。“没事。”她吐出两个字,抬步就要走。
“喂!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我可以......”
易君安猛地转头看向她,那眼神骤然变得极深,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感觉,瞬间将魏熙宁后面“帮忙”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魏熙宁,”易君安的声音压得很低,“我的事,与你无关。管好你自己。”
说完,她转身离开,比她们第一次见面时还要疏离。
魏熙宁僵在原地,那股刚刚建立起来的、微妙的亲近感,被击得粉碎,她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恼怒。
什么人啊!明明看起来就是有事!好心当成驴肝肺!
一整晚上,魏熙宁都憋着一股气,她决定再也不去管那个阴晴不定的优等生了!爱怎么样怎么样!
然而第二天放学后,魏熙宁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像被什么东西牵着,鬼使神差地又溜达到了校门口对面那棵大槐树下。她假装系鞋带,眼睛却不住地瞟向校门,心里有点别扭,既不想让易君安发现自己,又隐隐期待着能再看她一眼。
人流渐渐稀疏,就在魏熙宁以为易君安早就从别的路走了,准备悻悻离开时,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去了那条平时很少有人走的窄巷。
她去那里干什么?几乎没经过大脑思考,她立刻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易君安并没有走远,她就站在巷子深处斑驳的墙影下。而她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魏熙宁能清晰地看到易君安的侧脸。
易君安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那不是在学校里那种礼貌却疏离的温和面具,那是一种......极度疲惫的、深切的厌倦,眉头微蹙,嘴角紧绷,眼底甚至压抑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却又汹涌的怒意。那种表情出现在她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让人心疼。
那个男人微微躬身,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动作恭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易君安沉默地看着那个文件袋,足足好几秒,才缓缓伸出手接过,她的手指用力地捏着纸袋的边缘。
魏熙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她猛地从树后冲了出来,一把死死抓住易君安那只空着的手腕,大喊一声:“跑!”
然后,她不由分说,拉着完全怔住的易君安,转身就朝着巷子另一端奋力跑去。
她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易君安几乎是被她拖着,踉跄了一下才跟上。风在耳边呼啸。
她们冲出小巷,穿过放学后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绕过几个拐角,直到彻底甩开身后的视线,躲进一个废弃的小院残破的门廊后面才停下来。
两人都弯着腰,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易君安的气息稍微平复了一些,她直起身,看着面前同样气喘吁吁、脸颊因为奔跑而涨得通红的魏熙宁,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
魏熙宁却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纯粹的担忧,“刚才......刚才那个人看起来不好惹!”
声音带着奔跑后的微喘,“虽然......虽然我打也打不过那种人......但是!”
她看着易君安,忽然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带着点傻气,“但是真有什么麻烦的话,我会帮你的,真的!”
蝉鸣聒噪,夕阳熔金,将女孩的笑容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易君安怔怔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不管不顾,莽撞又热烈地闯进她世界的女孩,看着她因为奔跑而凌乱的发丝和亮得惊人的眼睛,听着她这番幼稚又勇敢的宣言。
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破开冰层,呼啸着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