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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Episode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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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荒唐。
蔺窈想跳起来捂她的嘴。
谢小鱼刚从卫生间出来,疑惑问:“你们在说什么?窈窈为什么一副便秘的表情?”
蔺窈勉强笑:“没什么。”
“对了,谁要跟我报名篮球联赛观众吗?加学分的。”
梁柠说:“我跟窈窈不行,我俩得跳舞。”
“卧槽,你俩跳舞的话,那我更要去了!”谢小鱼扭头就问,“芷你呢?”
另一室友夏芷道:“包的包的,317后援团好吧!”
“……”
蔺窈赶鸭子上架,梁柠安慰她:“放宽心,起码后台可以近距离接触篮球队员,听说理工大好几个帅哥呢。再说了,这可是跟裴醒见面的好机会。”
蔺窈深吸一口气:“那真只是个——”
乌龙。
话到嘴边,倏然止住。
那天课间,蔺窈的画册放在桌边,她起身上厕所,无意跟人碰撞。
对方没站稳,刮到了桌角。
“啪!”画册摔在地上。
一条长过道,同学都被动静吸引,从手机里抬头。
夹子松络,里面的纸张纷纷扬扬飘洒了一地。
正面朝上的,卷起又随风展开的。
每一张画纸上,都用铅笔勾勒着一个人的身影。
空气一片死寂。
不知是谁,先“哇”了一声。
而后,教室里瞬间哗然。
“蔺窈,这是……你的画册?”
“画的是OC吗,哈哈……”
“笨蛋,谁家OC长这样?这一看就是人啊!”
蔺窈僵硬站在那里,面色发白。
周围的议论如针刺进耳膜,她血液凝固,浑身无知觉。
宛如栽进一场噩梦里。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教室的人都知道了,围聚在过道前后张望。
“这画的谁啊?——”
“卧槽,这不是我们学校logo吗!”
“是我们专业的吧?”
“我草那个篮球杆,肯定是我们专业的!”
“谁啊……”
“到底是谁啊……”
喧闹中,蔺窈闭上眼,大喊:“是裴醒——!!”
周围霎时安静。
蔺窈低头,手指绞着衣角,红着脸嗫嚅:“是……裴醒。”
一秒,两秒。
“哦裴醒啊。”
恍然大悟。
“散了散了!围着人家干嘛?看把人逼的。”
“裴醒的话就不足为奇了,专业大半女生都喜欢他。”
“很正常的啦~谁不喜欢男神?”
有几个同学蹲下帮她捡画,蔺窈赶不及多想,狼狈蹲身,一张一张匆忙抓起画纸。
平日里精心保护的纸张,此刻完全不顾皱痕。
“给,你画得真好!”同学对她笑。
她的画技从小到大都脱颖而出,物体,人像,风景,水彩,教过她的老师都赞叹她有天赋。
人像对她而言信手拈来,她能画得很逼真。
此时无比庆幸因为当初心中莫名的谨慎、遮掩,没有将五官描摹纸上,以至于她紧迫时刻想起梁柠的话——全系顶流,裴醒——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拿他当幌子。
虚惊一场,效果出奇地好。
大家都以为她是平平无奇暗恋男神裴醒的其中一个,习以为常。
她隐瞒住了自己的心思。
蔺窈勉强道:“谢谢。”
动作仓惶地整理好画纸,摞齐,闷头回到座位。
众人很快遗忘这个小插曲,只有蔺窈心中扎了一根丢脸的刺。
她多次回想为什么那天那么巧就将画册带来、放在桌角,又为什么那么巧想上厕所,那么巧撞到人、对方又那么巧站不稳、刮落得偏偏是画册,甚至连夹子,都那么巧,偏偏没夹稳。
太多巧合酿成这次事故。
她平常只是一个存在感很低的小透明。
这样声势浩大的抓马事发生在她身上,她只能调理自己——
命中注定有此劫。
彼时的蔺窈不知道这个插曲会给她后来的生活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是从那天以后,或许过了段时间。
班里公认的“班草”、专业有名的富二代,长相、人气比起裴醒毫不逊色的江曜辞,忽然对她展开了追求。
并且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信誓旦旦保证:“我一定一定,会让你忘记裴醒的!”
从此一只热情开朗的小狗闯入她的生活。
缠在她身边,给她带来无数或好奇、或震惊、或艳羡的目光。
直到弹幕忽然出现,她才明白自己的确“命中注定有此劫”。
因为她是炮灰。
被安排的剧情都是为了主角团主线内容做铺垫。
主线需要江曜辞这个男二为女主展现他的付出,因此他要为女主扫清情敌。
就需要一个炮灰来彰显他的深情,以及人格魅力。
而蔺窈就是这个炮灰。
所以她对男主裴醒的心思会随着散落一地的画作人尽皆知。
以让男二选中了她,发展剧情。
——所以那天才会画纸掉一地。
然而此刻,面对梁柠。
到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如果说出当初的事是个乌龙,那必然被追问画的人到底是谁。
隐秘的心思不敢让旁人知道,正如高中时看到INS评论区的讨论,都让她内心惶然不安,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被看穿,公开处刑。
无论心思还是行为,都像阴沟里的老鼠,怎么看都像把自己当少女漫主角的蠢货,矫情又拎不清的举动。
但裴醒不一样,他是大众男神。
喜欢他就跟听到别人每天吃饭一样正常。
小透明喜欢男神,就像偶像剧里男主出场尖叫的背景板,普通,常见,不足为奇。
蔺窈怕被正主得知心思,也要脸。
既然误会已定,不如将错就错下去,继续拿裴醒挡枪。
蔺窈没再作声,低下头,权当默认。
梁柠只当她害羞,不再逗她,继续谈起表演的事。
接连几天,蔺窈往返于教学楼和舞社之间。
每晚练到将近十一点才回宿舍。
牧礼每天都等她,他负责熄灯锁门。
起初,蔺窈还有点不自在,她练舞,对方就坐在舞室后面,随便一抬头就能将她生涩滑稽的姿势尽收眼底。
渐渐地,她发现牧礼大部分时间都在专注看乐谱,即便偶尔在镜中与他对视上,他也只是一笑。
时间久了,蔺窈不再紧张,专心投入动作当中。
她一拍拍纠正,跟着音乐顺下全程,到最后基本跳得有模有样。
结束后,牧礼送她回寝。
夜深人静,风过树止。
她嗡声说:“抱歉,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牧礼摇头:“什么时候回去都一样。这个点,他们也在排队洗澡。”
“……哦。”
两人一路无话。
他们之间形成了默契。
每天,社团活动结束,舞社和乐队的人走光,只有蔺窈和牧礼留下来。
一个加练舞蹈,一个敲架子鼓。
等蔺窈练完,她开窗通风,牧礼熄灯锁门,两人一起走回宿舍。
沉默一路,到分岔路口,蔺窈脚步不停闷头拐弯。
她没有告别,就当自然地各走各路。
而牧礼在身后温和出声:“再见。”
“嗯。”她低应一声。漆夜寂静,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见。
这样的节目每晚上演。
到分别路口,蔺窈从不主动出声,于是每次都是她埋头拐弯,牧礼在身后说“再见”,她再回一句“嗯”,几乎成了固定流程。
蔺窈话少,在牧礼面前更是憋不出半撇笔画。
但与对方之间却没有令人窒息的尴尬与煎熬。
或许他的气质太过云淡风轻,跟他并肩走,仿佛夜间散步,不紧不慢,从容得让一丝别扭与拧巴都荡然无存。
直到某天晚上,路边拐角。
这一次,蔺窈想主动迈出一步。她从活动中心出来便暗自筹备,悄悄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飞快说“再见”。
忽然,一辆电动车疾驰而过——
几乎擦着牧礼的手臂,巨大惯性让他一个踉跄,拐杖撑不住地面,这个人猛地往前栽倒。
蔺窈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双手用力拽住他胳膊,堪堪稳住身形。
轮胎划过路面,发出尖锐的“呲啦”!
电动车被刮了下,摇摇晃晃速度减缓。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蔺窈缓着呼吸,猛地抬头:“你会不会骑车啊?!”
“喝多了就找个地躺着,出来害什么人!”
她死死攥着牧礼的手臂,怒视前方。
车主胡乱划着车头,闻言回头瞥了眼,一拧把手,加速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留下一尾车灯。
蔺窈胸口起伏,盯着愈行愈远的电瓶车,咬牙:“没素质。”
一转头,正撞上牧礼偏头注视自己的目光。
她微微一怔,视线下移,落在两人相触的手臂。
像烫到般,猛地撒开手。
“……”蔺窈别开脸。
晚风吹得脸颊迅速降温,沉默发酵,她主动出声,盯着地面没话找话:“刚那人骑车真虎。”
停顿。
硬邦邦:“撞到电杆就老实了。”
耳旁传来一声清润的笑。
蔺窈一僵,头埋得更低,面色如常:“你不认同?”
她语气梆硬,声线也绷着,总是比平常压低八个度。
听着沉闷、干脆,给人种“老子懒得开口”的错觉。
换成旁人,三言两语被她这么一冲,或许早就避而远之了。
“没有。”牧礼压了压笑意。
他扭头,望着她:“刚才谢谢你,照顾我的腿。”
“哦。”蔺窈也没客气,像要把地面盯出一个窟窿,“那如果遇到刚刚那种情况,没别人在你旁边,你怎么办?”
“那怎么办呢。”牧礼似乎认真思索,而后慨然一叹,“就只能摔倒,再自己爬起来了。”
蔺窈倏地扭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神。
“哦。”她闷声,“那你挺强。”
“……”
这人有种说什么都像在嘲讽的能力,牧礼觉得他也得适应一下。
临到路边,蔺窈顿住脚步,她头也没抬,手随意一摆。
“再见。”
说完径直转身就走。
徒留牧礼慢了一拍,须臾,才在原地失笑:“嗯,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