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小西己

1、第一章：落星原的仇敌

　　冰冷。
　　意识在冻僵的边缘挣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的刺痛。
　　冰洛倒在深雪里，视野被苍茫的白吞噬。落星原，星辰的坟场，诸神遗弃之地。她或许很快就会成为这里又一具无名的冰雕。
　　为了寻找传说中能治愈母亲冻疾的“融雪星”，她偷跑出宫，却低估了这片死地的恐怖。
　　体温正一点点流失，绝望如同跗骨之蛆。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时——
　　一点暖色，突兀地、固执地，刺破了无尽的风雪。
　　不是幻觉。
　　一盏古拙的青铜灯，被人擎在手中。灯壁上的火焰图腾，是那般刺眼——那是焰国的象征！十年前，正是带着同样纹路的箭矢，夺走了母亲的健康！
　　惊惧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擎灯的人影渐近。玄色大氅裹着挺拔的身姿，在风雪中宛若移动的孤峰。风帽下，几缕比夜色更深的发丝垂落，被昏黄的灯焰染上虚幻的暖意。
　　他蹲下身，灯盏凑近。
　　冰洛对上了一双眼睛——不是雪国子民的灰蓝或银白，而是淬炼至极致的黑曜石，深邃，沉静，清晰地映着那簇跳动的火苗，也映着她狼狈不堪的影子。
　　“......雪国的......明珠？”他的声音低沉，摩擦着她的耳膜，带着一丝滚烫的异邦口音。
　　是焰国人！还是身份尊贵之人！
　　冰洛想挣扎，想呵斥，喉咙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他没有在意她的敌意，只是沉默地解下还带着体温的玄色大氅，将她严实裹住。那温度并非炭火的炽烈，而是人体的暖，驱散着致命的严寒。
　　然后，他将那盏青铜灯塞进她冻僵的手里。
　　“拿着。”他说。指尖在灯壁的火焰纹路上轻轻一按，一丝红光自纹缝中渗出，转瞬即逝。“灯在，人就在。”
　　这句话，带着古老的重量，沉甸甸砸进她心里。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她发间母亲所赠的冰晶簪上。
　　“交换。”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温和。动作轻柔地取下冰晶簪，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随即又将一枚玄色金属发簪簪入她发髻。簪首嵌着一颗极小的宝石，其内仿佛封存着一簇永恒跳跃的火焰。
　　指尖偶尔擦过她的鬓角，带来干燥而熨烫的微热，烫得她灵魂都在战栗。
　　“我叫火离。”他注视着她，目光沉静，像要将这个名字烙进她的命运，“记住它。我们会再见。”
　　说完，他起身，将风帽压下，转身步入风雪，留下裹在他大氅里、握着他铜灯、戴着他发簪的她。
　　冰洛紧紧握着那盏铜灯，感受着那点微弱的暖意，像握着一颗借来的、为她跳动的心脏。
　　仇敌的火，竟也能温暖将死之人吗？
　　她望着那抹即将消失在雪幕中的玄色背影，心中惊涛骇浪，最终归于一片茫然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