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益背反》羽苹

1、效益背反

　　行李箱的轮子滚过路面，留下一条条压痕，一个清瘦的少年单手拉着行李箱往最里面的一幢洋房走去。
　　左侧边的碎发有些盖住了他的耳廓，隐隐露出上边的一颗小痣，微长的刘海下是一双温和浅褐的眼，平稳地注视着前方。
　　院子的大门被打开，吱呀一声，少年将行李箱提起，一只脚跨入门槛内。
　　靠墙边的盆栽长势喜人，一株月季的花开着，花瓣尖处的浓烈粉色向深处淡去，将整朵花染上娇媚感。
　　室内的男人听到声响，放下手中炒菜的锅铲，拖着褐色棉拖，系着围裙就来到了门口。
　　红色方格围裙与他的样貌属实是不符，是有些侵略性的长相，浓烈英气的眉，一双有些下三白的眼睛，略长的头发在后脑勺处被一根黑色的皮筋松松绑起。
　　清瘦的少年看见他出来，熟稔地将身后的大门关上，随后向他笑起来。
　　“沈叔。”
　　两颗虎牙尖尖的，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猫一样。
　　“什么时候那么见外了。”
　　男人环抱着双臂，听见他的称呼皱了下眉，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门口，一边走一边道，“回来了就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
　　在瓷砖上趿拉着他的深褐色棉拖走回厨房了。
　　油烟机抽风的声音被关掉，烧完饭的沈术一把两碗米饭端上了桌，解下了身上的围裙挂在了墙上的挂钩上。
　　桌上的青年接过递过来的竹筷，扒拉了一下碗中的米饭，望着一桌的饭菜。
　　“沈放，吃饭。”
　　少年应了一声，筷子伸向一盘青椒肉丝，适口的肉丝，带着青椒淡淡的香味，鲜味在他的舌尖一点而过。
　　“最近的生活怎么说。”
　　沈术一夹起了一筷子豆芽，金黄的豆芽因为经过翻炒已经有了漂亮的色泽，一层淡淡的油让豆芽的香味更加浓郁。
　　沈放顿住了，用牙尖咬住了筷子，余光瞟向放在一旁的手机，嘴里发出“嗯...”的单音节，片刻将筷子又伸向了青椒肉丝。
　　“哥，我最近挺好的。”
　　像是反复确认般，他思考了片刻后，再次回答道，“嗯，最近挺好的。”
　　沈术一将一切收在眼底，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吃着桌上做好的饭菜。
　　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两个人就只是吃着饭，沈术一不再问什么，沈放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想要开口进行调和。
　　“那...那哥呢？最近怎么样？”
　　沈术一听着有些好笑，放下了碗筷，转头看着沈放，藏不住事的少年人，耳垂微红的，余光不住地向他撇过来。
　　“挺好的。”沈术一微微笑着向沈放回答到，站起身来，将吃好饭的碗筷收拾到水槽中，水流声“哗哗”的留下来，他将碗筷打上沫，仍细流冲刷着碗筷，转过身倚靠在碗柜上。
　　饭桌上的青年拿着手机，纤长的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移动着，不知道在跟谁聊着什么。
　　沈术一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弯着腰洗着碗筷，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哥，我吃好了啊。”
　　沈放在桌上吃完饭，留下这一句话就上楼回了房。
　　沈术一看着他清瘦的背影，默默地收拾好他吃好的碗筷。
　　沈放与沈术一并没有血缘关系，沈放是沈术一在一个冬天捡来的，那年沈术一也才九岁，偶然的一天看见了被遗弃的沈放，他拉过他的父母，沈家不缺钱，便养了这个孩子。
　　沈妈妈是个温柔的人，她总是含着笑看着两个孩子，但是她的身体并不好，长期中药的浸染让她的身上总是有股草药味。
　　因为沈妈妈的病情更多时间需要修养，而沈父长时间在外工作，所以从小开始沈术一带沈放的日子更长。
　　“术一，分化结果怎么说。”
　　沈术一分化成alpha的那年，沈放六岁，小小的一个，脸上还满是稚嫩的担忧，小孩子不懂什么叫分化，比起大人们口中的alpha各项素质会更好，他更担心满脸痛苦的沈术一。
　　“哥哥，你没事吧。”
　　沈父看到分化报告之后，赶忙处理其他事去了。
　　沈术一浑身酸痛使不上劲，躺在床上。
　　“嗯，没事的，小放你先去休息吧。”年幼的沈放更多是沈术一带大的，他自然听沈术一的话，乖乖的出了房间。
　　沈术一望着如今在自己手里安稳长大的omega，锋利的眉眼中不自觉带着柔和的笑。
　　水流声“哗啦”“哗啦”的冲刷着污渍，但是若不用洗洁精去清洗，油污是很顽固的，它会永远的留在餐盘上，成为各类细菌的温床。
　　沈术一拿出手机，按下了电话号码，看了一眼二楼，将水龙头向右转去，水流声掩盖了通话声。
　　片刻后，他将手机放进围裙里，挤出一泵洗洁精，将它均匀地涂抹在油污处，再用流水冲去泡沫，干净的布擦拭完水滴，干净的碗筷重新回到橱柜，一切都会回到正规。
　　二楼的房间内，沈放在跟同学发信息，刘明洋是他的朋友，俩人是初中同桌，高中校友，加上初中分化结果都是omega，自然无话不说。
　　悲伤逆流成洋:［沈放，严嗣谨跟你熟吗？］
　　手机振动，刘明洋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放:［严嗣谨？那不是高中你们班的吗？高高的一个，不算熟吧，也就考场里遇到过。］
　　悲伤逆流成洋:［这样子啊……］
　　放:［怎么？］
　　悲伤逆流成洋:［没事，他问我你现在是不是也在A大，然后我就回答了是。］
　　放:［哦对，前两天我还遇到过他，在篮球场上。］
　　悲伤逆流成洋:［他还是挺帅的啊，当时上高中的时候，我们班许多o都还挺喜欢他的，也算优质a了。］
　　放:［……还好吧。］
　　悲伤逆流成洋:［也是，你家里就摆着一个优质a，什么时候介绍给兄弟啊。］
　　手机振动刚刚停止，沈放点开输入框还想回些什么，房门被敲响了。
　　“沈放，给你切了点水果。吃点吗。”
　　有些低沉的男声，虽是疑问句，却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
　　“嗯好，门没锁，哥，你直接端进来吧。”
　　沈放坐在椅子上，熄了屏，对着门外喊到，“咔哒”一声，房门被打开，沈术一又穿戴着围裙，趿拉着拖鞋，手上端着削好皮的黄花梨，走进了沈放的房间。
　　沈放感觉一股淡淡的墨香向自己靠近了，绵绵地缠绕着周围的空气。
　　沈放拿起叉子插了一块雪白的梨，往嘴里吃了一口，清香的汁水肆意地涌出，“哥，你还在练毛笔字啊？”
　　沈术一往外走的步伐停住了，“嗯。”
　　回答之后又继续往外走，带上了沈放的房门。
　　沈放听到房门关住的声音，放下了叉子，解锁了屏幕，刘明洋也没发新的消息来，沈放盯着点起的键盘，手悬在上空，最后退出了聊天界面，熄了手机屏，放在一旁。
　　沈放将梨摆到面前，拿起搭在盘沿上的叉子，开始吃那一盘黄花梨。
　　休息的日子，谁会不喜欢呢，沈放躺在院子的摇椅上，晒着太阳，懒懒地摇着，沈术一也在院子里修剪着盆栽。
　　“要剪掉不好的枝丫，盆栽才能更好的生长，人也是一样的，沈放。”
　　沈术一手上的金属剪刀反射着刺眼的光在院子的墙上跳跃着。
　　“嗯……”沈放躺在摇椅上，舒服的快要睡去，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习惯性地回应去。
　　沈术一听到心不在焉地回答，无奈地笑笑，放下剪刀，走进屋内拿了小毯子过来，给沈放盖上。
　　沈术一抬起头，沈放的睫毛随着呼吸一下又一下轻微地颤抖着，在阳光下，甚至能看清沈放脸上那些短短的绒毛。
　　如果沈放能像这样一直乖乖的，就像小时候一样就好了。
　　沈术一这样想着，但是同时沈术一也知道，沈放不是被圈养的动物，他是人，是人就会有逆反心理，他是自己养大的，他的性格自己心里非常清楚。
　　夕阳的光渐渐散下去的时候，沈放醒了，拿着手里的毯子，揉着太阳穴进了屋里。
　　看见一桌的饭菜，“哥，你饭做好了啊。”
　　厨房里的人没有回答，传来的只有流水清洗东西的声音，沈放将毯子随手放到沙发上，打着哈欠进了厨房。
　　沈术一正在擦着洗好的锅，看见沈放进来。
　　“醒了？吃饭吧。”
　　饭桌上，沈术一看沈放有些心不在焉。
　　“几号回去？”
　　“还早，现在才刚放假嘛。”沈放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粒，心里想着刘明洋跟他说的事。
　　“怎么？心里有事？”沈术一看他一直戳，“别戳了，好好吃饭，不要浪费粮食。”
　　“嗯好。”
　　沈放快速地吃好了饭，回了房间。
　　悲伤逆流成洋:［怎么，这么久不回，早上跟你说的事考虑咋样了？］
　　沈放点开聊天界面，看着眼前的消息，两只手指头的指甲相互抵着，纠结着怎么回复刘明洋。
　　上午的时候，刘明洋噼里啪啦给他发了一堆消息，看了才知道是严嗣谨要他的联系方式，发小刘明洋这样子激动，沈放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沈放对严嗣谨的印象不差也不好，属于无功无过，沈放没兴趣也不太想跟这样花枝招展的人沾上关系，但是他不太会拒绝人，尤其是自己的发小。
　　放:［能……拒绝吗？］
　　悲伤逆流成洋:［他意愿还挺强烈的，要不你就跟他聊两句，不喜欢再删了不就好了。］
　　放:［行吧。］
　　不一会儿就有验证消息弹出
　　【严谨添加您为好友】
　　沈放点了同意之后，互相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没了后文，沈放一头雾水，等了片刻，确实是一句话也没有了，退出了和严嗣谨的聊天界面。
　　放:［他一句话也不说啊……］
　　悲伤逆流成洋:［？啊？他就打了个招呼就没了啊？（-_-||）］
　　放:［是啊。］
　　沈放关了手机，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本，开始记录琐碎的事情，笔尖在纸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窗外的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房门被敲响，沈术一照常端着水果，“沈放，吃点水果。”
　　沈放应了一声，起身开了门，端过沈术一切好的蜜瓜，眉眼弯弯的，向沈术一露出两颗虎牙笑着“谢谢哥。”
　　沈术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沈放的放门口，正要离开的时候又回头停住了，“对了，妈让我们这个周末去看看她，我们这个周末回去一下。”
　　“唔……好的哥。”
　　沈放吃着蜜瓜，关好房门，回到了位置上。
　　手机屏幕亮着，是严嗣谨发来的消息。
　　严谨:［你有空吗，就是明天，能约你出来玩吗？哦对，还有刘明洋我也约了的。］
　　沈放吃着蜜瓜，看到后半句发小也去，想了想明天也没事，就没拒绝。
　　放:［行，明天几点，哪里？］
　　严谨:［明天下午一点吧，刚好有部新电影上映。］
　　放:［好的。］
　　严谨:［那，明天见。］
　　沈放看着弹出的最后一条消息，并没有回复，熄了屏，往另一间房间走去。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沈放敲着沈术一的房门。
　　“进吧。”
　　沈放得到允许后打开了门，浓烈的墨香从房间内涌出，沈术一正拿着毛笔沾着墨，在宣纸上练着字，神情专注。
　　木地板上还散落着两三张宣纸，沈放走近蹲下身子拾起了那些宣纸，将它们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沈术一一字毕，将笔搁下，抬起头看着沈放，“怎么了，有事？”
　　“哥，我明天下午一点要出去，我有同学找，去看电影，你能送我一下吗？”
　　沈放的手拂过笔架上每一只笔的笔毫，有些扎扎的，痒痒的触感，刺激着指肚上的神经。
　　“嗯，知道了。”
　　沈术一的眼神淡淡地扫过眼前清秀的少年，重新低头，拿起了毛笔开始继续他的练字，一笔一画，顿挫有力，墨香与宣纸的味道在房间内散开。
　　沈放突然耳尖红红的，感觉有些喘不上气，“哥，那没事我先回房间了。”像是逃离一般。
　　“咔哒”一声，房门被关上，沈放感觉头晕晕的，没了缠绕在呼吸间的墨香，突然感觉轻松很多，回头打量了房门，拖着棉拖有些迷惑的回了房间。
　　次日中午，沈术一开着车，沈放坐在副驾驶上，“哥，就在前面，快到了。”
　　沈术一应答着，视线落在中央后视镜上，少年看着前方的路况，左侧碎发下面的小痣隐隐的露出。
　　“到了，结束了给我发消息。”
　　沈术一将车开到路边停下，沈放应着开了车门下车，关了车门笑着向沈术一挥手道别，“谢谢哥，拜拜。”
　　沈术一点了点头，开着车走了。
　　“沈放！这里！”刘明洋看见沈放下车，冲沈放的方向喊着，沈放回头，看见了自己的发小，还有旁边瘦瘦高高的严嗣谨，穿着黑色卫衣，有些腼腆的向他笑着。
　　沈放向他们走过去，“你好，我是沈放。”
　　刘明洋用手肘靠了靠严嗣谨，严嗣谨向前走了两步，“哦…哦，我是严嗣谨，我知道你的，你好。”
　　严嗣谨向他伸出手，沈放看了两眼，露出了笑容伸手握了过去，在握住的一瞬，又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抬头向严嗣谨礼貌地笑了笑。
　　“那走吧，去看电影。”
　　周围暗下去，屏幕亮起来。
　　周围亮起来，屏幕暗下去。
　　人潮向影院外涌去，三个人走在人潮里，刘明洋拿出纸巾擦着眼角的泪滴，嘴里还在跟两人探讨着剧情，严嗣谨随意地应着，转头询问沈放的想法。
　　“啊？嗯，还行。”沈放正低着头看着亮起来的手机屏，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按着键盘，听到询问，抬头思考了一下。
　　出了电影院人潮朝着四处散去，刘明洋拉着沈放，与严嗣谨面对面站着。
　　“谢谢你啊，今天的电影还是挺好看的。”
　　刘明洋擦干了泪水，跟严嗣谨道着谢，沈放也客气地笑着跟严嗣谨道了谢。
　　“谢谢。”
　　“没事没事，那我们就这里散了吧，下次再约你们。”严嗣谨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沈放，沈放的手机振动了两下，他打开屏幕，是沈术一发来的消息。
　　“我哥到了，那我先走了，洋子你回去小心一点”嘱咐好发小之后，沈放再抬起头向严嗣谨道了别，“再见啊。”
　　沈术一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沈放向车走过来，打开了车门。
　　车子向前开着，已经快傍晚，路灯亮了起来，照着有些昏暗的街道，斑马路上行人不少，沈放扭头看着窗外，道路两旁的写字楼几乎整栋都亮着灯。
　　“哥，你爱看电影吗？”沈放忽然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沈术一。
　　沈术一看着前方，“一般，你今天看了什么？”
　　“传统苦情剧，车祸失忆。”路灯的光映着沈放的脸，碎刘海的阴影混着光落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那你呢？”
　　“什么？”
　　“你爱看电影吗？”沈术一开了一些窗，风吹乱了沈放脸上的光影，沈术一透过中央后视镜看着沈放扭过去看着窗外的脸。
　　“爱看吗，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自己……爱什么的。”
　　沈放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小，转回头，眯了眯自己在光影下的眼睛。
　　沈术一“嗯”了一声，也没再说话，轻轻地瞥了一眼沈放的侧脸。
　　一辆车缓缓地在路上行驶着，穿过几个街道后停了下来。
　　沈术一打开车门，沈放跟着下车回了家，房间里漆黑一片，他借着窗外星点的光，来到书桌旁边，点亮了台灯。
　　拉开桌椅，打开了日记本。
　　沈术一照例来送水果，沈放接过水果，关了门，今天的水果是橘子，皮也是剥好的，插了一瓣橘子，沈放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沈放打开手机，是严嗣谨发来的消息。
　　严谨:［沈放，你到家了吗］
　　放:［到了。］
　　严谨:［好，那你记得早点休息。］
　　沈放看着发过来的消息，点了退出键，继续在自己的日记本上记录着什么，手机在一旁振动个不停。
　　合上日记本，沈放打开手机，是刘明洋一下子发来的好几条信息。
　　悲伤逆流成洋:［怎么样，你觉得严嗣谨咋说？］
　　放:［他是个挺好的人啊。］
　　悲伤逆流成洋:［？问你对人家感觉怎么样。］
　　放:［不知道，没注意。］
　　悲伤逆流成洋:［你怎么感觉跟你哥有点像，上次去你家你哥就这样，冷冷的。］
　　沈放看着这行消息停住了，跟哥有点像吗，沈放思考着，从小到大，不止自己的发小那么说，几乎接触过他和他哥的人，都会这么说。
　　明明没有亲缘关系，外在的特质也是不同的。
　　房门被敲响，“咚咚”。
　　“明天就是周末了，要去看妈妈，别忘记了要早起。”哥哥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打破了沈放的思考。
　　“哦，好的哥。”沈放向门外应到。
　　清晨的时候，沈放洗漱好下楼，沈术一已经做好了早饭，沈放坐到餐桌旁开始吃早饭，沈术一环顾着桌子上的早餐，全是合自己胃口的。
　　吃完早饭，沈术一开着车到了沈家。
　　“术一和小放回来啦。”柔和的女声从屋内传出来，一个有些病态的女性从屋里走出来，披着驼色的披巾。
　　“妈，你身体不好，进去坐着吧。”沈放笑着往前走扶住了沈母，将沈母扶进了屋内。
　　沈妈妈看见两个孩子都回来了，自然高兴，招呼着他们坐下，与他们聊着天，“术一，你这个年纪也该成家了吧，也不小了。”
　　沈术一被母亲一催，面色有些尴尬，“妈，我没怎么注意，但是我会留心的。”
　　“小放也是，别跟你哥一样，老大不小了还一个人，知道没？”沈妈妈听见自己大儿子一点不上心，却也知道急不来，打趣儿着问小儿子。
　　沈放突然被提到，正在放空的双眼有些错愕地回了神，“嗯好的妈。”
　　“你从小哪哪都比你哥让妈放心，就是性格跟你哥差不了两样。”沈母从茶几上拿了两个橘子递给沈放和沈术一，“吃点水果吧，妈去歇着了。”
　　沈母说完起了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独留沈术一和沈放两个人在客厅里。
　　沈放将手里的橘子放回了果盘里，坐回了位置上，沈术一同时递过剥好皮的橘子，沈放愣了两秒，接过了沈术一手里的橘子。
　　“谢谢，哥。”
　　沈放掰了一瓣橘子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充盈在口中，他咀嚼着，余光瞥向沈术一，沈术一低着头，在给什么人发着消息。
　　过完周末，沈术一开着车带沈放回了家。
　　沈放的手机振动频率越来越高，严嗣谨几乎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偶尔也会问他要不要出去玩，沈放都以各类理由拒绝了。
　　“我想，我是不喜欢参与一些无聊的活动的，当我置身于，身边的人都被某类无意义的情绪渲染的场景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感同身受，群体太容易被拨动，意义应当是深刻的。”
　　笔尖与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最后一个标点符号被写下，他放下笔，合上了日记本。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他和沈术一的合照，陷入了思考。
　　最近的日子里，沈术一明显看手机，与一些人联系的时间增加了，虽然以前，沈术一也要用手机联系上下级进行工作，但从没有这样子长时间的使用手机。
　　沈放自己也发现了其实沈术一很多地方都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照顾范围，他的事无巨细同样让沈放有些毛毛的。
　　沈放感觉头有点晕，用一只手撑着，想到沈母说的话，还有沈术一从小到大对自己的照顾，突然就感觉心里涩涩的，鼻尖有点酸酸的。
　　沈放将双手抚在眼睛上，有些说不明的情绪默默的在空气里浮动，还有几丝露出的旧宣纸的味道。
　　他重新翻开日记本，写下一句话。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沈放重新合上日记本，整个人瘫倒在床上，感觉好累，不明不白的情绪，他用被子将自己裹紧，梦里的沈术一仍是像现实里对他一样好，但下一秒沈术一被一个陌生人挽着，他不认识的人。
　　早晨的时候，沈放晕晕地爬了起来，走到楼梯上的时候，听到沈术一在楼下打电话。
　　“什么时候？好的，我到时候过去一趟。”
　　电话挂了之后，沈术一还在回着什么消息。
　　沈放走到楼下，“哥，你要出去吗？”
　　沈术一抬头看见沈放在餐桌前坐下，“嗯，应该等下要出去一下，你先吃饭吧。”
　　说完，沈术一就走到玄关的地方披了件外套准备出门，出门前还看了沈放一眼。
　　听到门被关上，沈放放下了筷子，起了身往楼上走去。
　　沈放打开了沈术一房间的房门，桌子上摆放着几张旧宣纸，还有一些写好的摆放在另一边，沈放瞥了一眼，看见了一张宣纸上是密密麻麻的自己的名字。
　　他看着那张纸皱了皱眉，拉开抽屉，一些办公用品还有一个本子，沈放拿起了本子，里面是各项关于他的安排，从小时候开始，到现在，每天的早饭，水果，各项议程，还有对他的各类记录，沈放瞳孔怔了怔，越看眉头越紧，合上了本子，放回了那个抽屉里。
　　拉开另外一个抽屉，是他从小到大送给沈术一的生日礼物，都是包装好的放置在里面。
　　沈放小心把给抽屉关了回去，出了沈术一的房间，带上了房门。
　　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了开门声，沈放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一下一下的声音就在耳边。
　　“哥……哥，你怎么回来了。”沈放趴在二楼的栏杆上问着沈术一。
　　“有点东西忘拿了。”沈术一往楼上走来，沈放扶着栏杆，看他一点一点地往上走过来，呼吸的频率不自觉地有些加快。
　　沈术一看了一眼趴在栏杆上的沈放，回了自己房间，拿了东西之后就出来了，沈放看他没什么异常的反应，缓了一口气。
　　刚想转身，就撞到了沈术一怀里，墨水的气味又开始环绕在自己的身旁，沈术一双手环住他的腰，沈放不自觉的一哆嗦。
　　“怎么了？”
　　沈术一低下头，对着沈放的耳朵讲道，沈放感觉自己的耳边都是沈术一的气息，人有些发软，自己的信息素也有些外露，宣纸的味道在空气中与墨香撕扯着。
　　沈放的头晕晕的，手扶在沈术一的身上，沈术一头向沈放的耳朵凑去，“怎么了，干了什么事情吗？”
　　沈放心里发虚，又被信息素干扰，脑袋晕晕的，思考一下子就迟钝了，“嗯……没……”
　　直到沈术一低下头在他的耳廓上吻了一下，沈放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温热的唇触到自己的耳朵。
　　“哥，你不是还有事吗？赶紧去办事吧！”
　　沈放推开了沈术一，急急忙忙地跑回了自己房间，耳尖还是绯红的。
　　沈术一感觉到怀里的重量突然空了，笑着下楼，出了门。
　　沈放在房间里，墨香的残留让他头还是有些晕晕的，过了一会，等气味散去，他突然就反应过来，那个是他哥的信息素。
　　那自己上次沈术一进去房间里的反应，也是因为沈术一释放了信息素，沈放耳朵绯红还有些发着热，他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窗外。
　　他拿出手机发消息给刘明洋。
　　放:［洋子，你在家不？我去你家住几天。］
　　悲伤逆流成洋:［咋了？在的，住几天可以的。］
　　放:［没什么，就是我们不是也很久没聚了嘛。］
　　悲伤逆流成洋:［哦，好。］
　　沈放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在路上他反复打开沈术一的联系界面，点开输入法，手指又悬在上空，最后他关上了手机，熄掉了屏幕。
　　“沈放！这里。”刘明洋早早的等在路口，看见沈放的身影，冲着马路对面挥手。
　　沈放拖着行李箱走到了马路对面，跟着刘明洋回了家。
　　“妈，小放来我们家住两天。”刘明洋开了家门，对刘妈妈说到。
　　“小放来啦，就当自己家哈。”刘妈妈看见沈放，招呼了他一下，就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哦对，小放，那个严嗣谨，让我问问你明天能不能约我们出去，再看场电影。”刘明洋接过沈放手上的行李，朝客房走去。
　　沈放本意是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当面跟严嗣谨说清楚的好，没有拒绝。
　　“嗯，行。”
　　夜晚，沈放躺在客房的床上，无头绪地玩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沈放的脸上，他打开和沈术一的聊天界面，思考了片刻最终按了关闭键放到了床头上，双手在床上摊开，一只手搭在床沿。
　　沈放转了个身侧躺着，迷迷糊糊的想起今天沈术一在他耳廓上的吻，感觉耳廓像烧了起来，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廓，热热的，软软的触感，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下又一下，沈放又转回平躺，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严嗣谨又约他们出去看了场电影，散场的时候，三个人又在人潮之中，严嗣谨向刘明洋示意了一下，刘明洋马上会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沈放仍是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像是在等待什么，注意到刘明洋的离开，沈放默默地将手机揣回了口袋里。
　　严嗣谨有些不自然地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刚准备开口被沈放抢先一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沈放抬起头看着严嗣谨，严嗣谨明明比沈放高半个头，此时却显得有些窘迫，“其实不是所有人都能恰好找到自己喜欢的电影的，你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沈放说着向电影院望去，“但是不是所有电影都是好电影。”
　　沈放的语气冷冷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平静地讲着，像是在讲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说完，将两场电影的票根拿在手中，向严嗣谨递去，严嗣谨低着头接过了那两张票根。
　　“谢谢你，我相信你会遇到一部真正走进你人生的电影的。”
　　沈放笑着向严嗣谨说道，笑起来的时候两颗虎牙尖尖的。
　　刘明洋在观察的地方一看形势不妙，赶忙出场，打了个哈哈，圆了下气氛，带着沈放离开了。
　　“小放，你拒绝他啦？”
　　刘明洋一边走一边想着严嗣谨那张伤心的脸，询问沈放怎么回事。
　　“嗯，差不多吧。”
　　沈放在刘明洋旁边，有些心不在焉的。
　　严嗣谨在被拒绝之后，拿着手里的两张票根站在原地，周身的气氛都挺压抑的。
　　“聊聊？”
　　沈术一确认沈放跟刘明洋走远后，站到了严嗣谨跟前。
　　严嗣谨看着眼前跟自己气质千差万别的男人，心里更不是滋味。
　　“你怎么知道我追不到他？”
　　“沈放是我养大的，自然离不开我。”
　　严嗣谨听到回答，攥紧了手里的票根，扯出一抹非常难看地笑“但是他还是远离你了，不是么？”
　　沈术一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挑了挑眉，“他又不是那些没有思考能力，娇弱无力的花花草草。”说着目光转向电影院的大门，“他自己知道哪里最适合他。”
　　想到表面上乖顺的孩子，也会做一些小动作来试探，沈术一笑意又深了几分。
　　刘明洋家里，沈放吃好晚饭，坐在桌前，眼神一直瞥向挂钟，心里想着，就是这个时间点了，怎么还不来。
　　“不对啊，我在等待什么？”沈放喃喃地看向钟表。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沈放突然一下子，头向门的方向看去，无数次的记忆在脑海里闪过，他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了。
　　他在等沈术一，等沈术一把处理好的水果端给自己。
　　“小放，出不出去玩啊？”刘明洋扒拉着木门，对里面的沈放问到。
　　沈放起身，拿起手机，冲出了门，“洋子，我出去一趟。”
　　沈放在路边打了辆车，回了家，他在家门口外，看着楼上灯光映出的人影，沈术一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坐着，好像在练字。
　　明明没有进去，沈放却感觉自己被墨香缠绕着一般，他的手抚上门把手，在触到的一瞬间又伸回了。
　　沈放又看了两眼人影，路过超市的时候，顺手带了两包零食，回到了刘明洋家里。
　　“诶，小放你刚刚去哪了？”刘明洋奇怪地问着沈放。
　　沈放拿出准备好的零食递给刘明洋，“洋子，我准备明天回家。”
　　刘明洋应了一声，拆了一包零食开始吃。
　　夜晚的时候，沈放躺在床上，再一次打开了跟沈术一的聊天界面，手悬在半空中，犹豫再三，终于发出了消息。
　　放:［哥，你爱看电影吗？］
　　几分钟后，对面回了消息，还是上次的回答。
　　术一:［一般。］
　　放:［那你知道自己爱什么吗？］
　　这一次沈放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对面的回复，不解地熄了手机屏幕，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沈放又一次将手握上了把手，这次，打开了门，沈术一站在院子里修剪着枝丫，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有抬头，仍继续修剪着。
　　“哥……”
　　沈术一将剪刀放下，转过身，沈放乖乖地走进院子里，拉上了门。
　　“哥……我回来了……”
　　沈术一环抱着双臂，上下打量了沈放一番，轻笑着转身拿起了剪刀，继续修剪盆栽。
　　“怎么了？”
　　沈术一云淡风轻的语气，像是随口闲聊一般，笔墨的味道在空气中游走开，沈放感觉被水墨一丝又一丝地缠住，紧张了起来。
　　“哥，我不该随随便便就自己出门的，太不安全了。”
　　沈放避重就轻地搪塞了一些，有些紧张地向沈术一看去。
　　“嗯……回房间吧。”
　　墨水的味道渐渐散去，见沈术一并没有责难自己，沈放嗯了一声回了房间。
　　在房间里，沈放站在窗户旁，看着院子里修剪的沈术一，好像真的并不介意自己偷偷出走的事情，这才安心下来。
　　等沈放拉开椅子坐下来，院子里的沈术一拿着剪刀完成了最后一下修剪，抬起头含着笑意往沈放的房间看去。
　　有些时候，你要仔细去观察，才会发现，你爱的人或事，对你而言，本质上是菟丝子，缠绕在你的命门，汲取着你身上的养分，滋养他自身成长，他需要确认你爱他，无法与他割舍。
　　不论怎么样，这种关系永远达不到最优解。
　　房间里的沈放，打开自己的日记本，视线停留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笔迹上。
　　“你是被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