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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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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帮忙的志愿者有好几个,馆长为了表达感谢,要请他们吃饭。
夏长安原本忙活了一整天早饿了,可临了却喷嚏不断,突如其来的感冒症状让他没了胃口,告别馆长和同事先和黎泊一道回了家。
黎泊一路上魂不守舍,有一次夏长安喊他他都没应,夏长安直觉他心里有事,但是自己头晕得难受,没力气深想,只说:“工作对接不顺利吗?”
“嗯?”黎泊终于回过神,“哦,还行,就是时间提前了,可能过完元旦就要回去,年前开机。”
“这么赶啊……”夏长安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那岂不是黎泊只能再在这呆二十多天了?夏长安把头一仰,靠在了公交的椅背上。
黎泊抬手垫住夏长安的脖子,“是有点,原计划是拍个二十来分钟的微电影,但我负责的那篇文目前反响不错,热度一直在第一,势头也好,资方想加点钱拍成正经的网络电影。”
“这资方人这么好?”
“投资人是那个作者的哥哥,”黎泊补充,“亲的。”
夏长安“蹭”坐起来,什么头疼脑热都感受不到了。
又有才华又有资本,这搁谁不羡慕。
“你要拍多久?”夏长安又问。
“到五月中吧。”黎泊看夏长安脸色微妙的变化,瞬间改了口,“但还没定。”
“……”夏长安把黎泊的手抽走,朝车窗挤了挤,一幅要和黎泊划出一道楚河汉界的模样。
路过的咖啡店上已经贴了圣诞老人,金色的铃铛挂在门上。里加的街道已经有了三两点圣诞的气氛。
黎泊说:“过两天等你放假了,我们去塔林,再坐轮渡过芬兰湾,去看看赫尔辛基的圣诞集市怎么样?”
夏长安一直对去赫尔辛基过圣诞很感兴趣,黎泊的话确实戳中了他的心。
但是,他面不改色,“别转移话题,那你们拍戏是不是中间就没有休息了?”
黎泊汗颜,可又不好瞎说,“可能大年三十和初一能休息。”
“这样啊……”夏长安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去不高兴,最后只是恹恹道:“那你看不到拉脱维亚的春天了。”
“只好拜托夏老师看完带给我了。”
“看我心情。”
黎泊轻笑一声,顺着车辆拐弯的势也往车窗边倒,惹得夏长安也笑了。
黎泊很想问问夏长安,问他究竟是不是泠风。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虽然字迹一样,但那说不定是因为两个人临的同一份字帖。
他几次想要开口,但最终又控制住了自己。
他觉得夏长安应该不想说。
夏长安平常写文没有刻意避开过黎泊,但也没主动提及过内容和相关的事。
黎泊为了翻拍《每个夏天都是最后一个》考古过“泠风”这个作者,他很神秘,不常在网络上发言,再加上当时的网络也没有现在发达,黎泊找到的内容并不多。
正是由于不多,黎泊反反复复地看,时隔这么些年还能都记得。
泠风说:故事是故事,生活是生活,我不想过多谈及现生,就让我们在文字里相遇吧。
那是独属于夏长安的一方天地,自己不应该去惊扰。
“你今天怎么老发呆呀?我脸上有什么吗?”
“有。”黎泊一脸认真,吓得夏长安连忙对着车窗的反光检查自己。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手上沾了墨后又没注意抹到了脸上,惹得母亲不高兴。
“哪呢?找不见啊。”
“帅气。”
“……”夏长安无语,“黎导,您的梗该更新了。”
“也没有很老吧?”黎泊为自己辩解。
但夏长安一手拿出手帕,一手拿出怀表,“看起来跟他俩流行的时代差不多。”
到站了。
夏长安和黎泊前后脚走在街上。黎泊笑道:“可夏老师怎么看起来还挺喜欢的呢?”
夏长安转过身和黎泊面对面。这条街走了三个月,现在哪怕是倒着走夏长安都熟悉得很。
“我这人啊,就是念旧。”
*
忙活了月余,终于到了约兰塔演讲比赛的日子。
举办地点在隔壁大学的礼堂,易拉宝早早摆了起来,海报也贴进了宣传栏,当天好多没课的大学生也跑来凑热闹。
主办方提前将选手们的稿子翻译成了英文版,放映在大屏幕两侧的小屏幕上。安排了两位主持人,一位说英文,一位说中文,评委席还有一位口译员。
开场,能听出台上男生的紧张,开口就有个磕绊。好在观众和评委都不吝啬掌声,场子很快就热了起来。
“深呼吸,不紧张不紧张,来,吸气——呼气——”夏长安在后台不断地安抚约兰塔,虽然他自己也止不住心跳加速。
后台人挤人,纵是这么大冷的天,大家也都冒了汗,约兰塔用手里的小本子扇风,扇得书脊处都有了一道皱痕。
“接着来,呼气——呼气——呼气……”
约兰塔一时憋不住气,笑出了声。她做了个举手的动作,说:“老师,我申请要吸气。”
“哦哦对……”夏长安一拍掌心,不好意思地朝约兰塔笑了笑。
这么一打岔,约兰塔的表情稍稍轻松了些,鼓起力气最后顺一遍稿子。
夏长安觉得自己手气不好,给约兰塔抽了个中间出场,在约兰塔看不见的时候长长叹了口气。
但要他说哪个位次好,他也说不出来。先出场的评委标准还不明确,后出场的要焦灼太久,中间出场的说不定大家又觉得疲惫。
抽完签他对着约兰塔强颜欢笑,约兰塔倒是接受良好,用英文开心地说:“太好了,我喜欢7这个数字。”
终于,夏长安的腿都站麻了,到约兰塔上场了。
他的学生阔步上了舞台中间,身上的紧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扫而空还是被她巧妙地藏了起来,端着开朗的微笑,向台下落落大方地鞠了一躬。
练习了上百遍的话语很自然地展开,夏长安站在台侧,屏住呼吸听。
约兰塔不仅表演流畅、发音标准,还时不时能用肢体动作和观众互动,评委们脸上的表情从单纯的和蔼可亲变成毫不掩饰的欣赏。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最后一段。
前面都是约兰塔自己写的,只有最后一段,出于比赛的考量,夏长安帮她写了点升华的内容。
就像那些满分作文一样。
约兰塔也觉得这样更好,只是过去练习的时候往往就是这卡壳,不算很严重的停顿,只能说没那么流利。
但可能是上台紧张,让这个原本可以忽视的停顿变得出乎意料得长。
观众和夏长安同时呼吸停滞。
约兰塔身形一僵,夏长安感觉到约兰塔在用余光看他,但他无法确定,因为很快,约兰塔就又开口了。
“本来今天想说点大道理,但是我想到了另一件事,好像更想讲一讲。
很感谢我的老师在过去的时间里提供的帮助。有一天,我问他,在他的国家,他的家人朋友心里的‘孙悟空’是什么样的,他说‘每个人心里的都不太一样,但又都一样’。
我又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他说不好,这是一种感觉,如果我能去他的国家看看的话,说不定也会有这种感觉。
……
在过去,我并没有很强烈的想法,现在,我突然想去他的故乡看看。
他的故乡很大很大,大到也许几个假期加起来都看不完。
他的故乡很远很远,远到在飞机上睡了几觉都飞不完。
但我还是想去看看。
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地方生出了这个角色,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地方给我带来了我的老师、我的朋友。
谢谢大家!”
约兰塔鞠躬下台的时候,夏长安的耳朵仿佛自动开了降噪,没能亲耳听到自己的学生赢得了多少掌声,这是夏长安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遗憾。
约兰塔这段发挥完完全全将夏长安钉在了原地。
夏长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又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夏老师!你这学生的结尾怎么和翻译不一样哇。”场控小姐姐在夏长安身后跟他喊,可是夏长安都听不见。
“老师!我完成了!我完成了!”约兰塔难得这么兴奋,绕着夏长安按圈蹦蹦跳跳。
“哎哟!”约兰塔差点被后台地上杂乱的电线绊了一跤,夏长安才回过神扶住她,朝她比了两个大拇指。
“走,快去休息下,过会老师请你吃饭!我们去……诶我去!”
本就腿僵了的夏长安被电线狠狠绊了一跤。
“啊啊啊!快来人,夏老师又晕倒了!”
“我没事,约兰塔你别乱喊……”
“什么什么?夏老师又晕倒了!”正在后台分水的陈谦又广播了一遍。
中气十足,响彻礼堂。
很感谢大家的好心,但有时候大家也不必如此好心。
夏长安挣扎着爬起来,对围过来的人摆手称“没事”,他想伸手捂脸,但无奈双腿都麻了,这手只能用来扶墙。
说不好是腿更难受些还是丢脸更难受。
夏长安被众人按在椅子上要求休息,好不容易等大家散开了,夏长安清空脑袋里尴尬的记忆,打算跟黎泊聊聊约兰塔的表现。
心情又舒畅了些。
咦,怎么有那么多个未接电话?
嘭——
休息室的门像是被撞了般推开。
一句绝望而又阴飕飕的英文响起:“那个谁又怎么了?现在是下班时间!他懂不懂什么是下班时间!”
何文心拽着怒气冲冲的校医姐姐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