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罗的海之心》沈无相

17、第 17 章

　　一转眼，周末就过完了。

　　秋天是一个让人松懈的季节，夏长安懒洋洋地走在上班的路上，开始怀疑明年回国后是否还能适应国内的生活节奏。

　　今天接到了通知，在圣诞假期前要举办一个中文演讲比赛。

　　虽然参赛的主力是高级班的学员，但何文心还是嘱咐老师们多多动员初级班和中级班的学生，重在参与。

　　上课的时候夏长安就跟学生们说了这件事。

　　夏长安估摸着，自己这一个班，一半的学生都挺内向的，而且目前还没有能相对流畅地用中文对话的人，报名情况大概不太乐观。

　　果然，学生们很有兴趣地问着比赛的内容，但到下课也没有学生主动提出要参赛。

　　下课后，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约兰塔还怯生生地背着书包待在旁边，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夏长安说。

　　夏长安问她怎么了？

　　小姑娘叹了口气。

　　夏长安接着问她是不是想参加演讲比赛。

　　约兰塔点了点头。

　　夏长安想当然地以为约兰塔是担心参赛拿不到好名次，正要鼓励她一切都“重在参与”的时候，约兰塔告诉他，她是在担心自己能力不够，没法给大家呈现一个完整的表演。

　　她的担心让夏长安有一瞬间错愕。

　　这是一个夏长安从没考虑过的方向。

　　他心里触动，突然很希望能帮约兰塔参赛。

　　他告诉约兰塔，如果需要的话，自己会尽力为她提供帮助，想好了随时可以告诉他。

　　约兰塔的表情轻松了很多，开心地跟夏长安道别。

　　夏长安收拾好东西，告诉黎泊今天不回去吃了，因为有个同事过生日，大家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这本来也该是平平淡淡结束的一天——如果夏长安没有收到导师的消息。

　　[导：小夏最近在忙吗？我这两天联系到了我的一位师兄，他那里还有名额，如果你还想继续深造的话，后天网申系统要开，你可以把材料弄一下。]

　　虽然没有点明，夏长安知道导师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十拿九稳。

　　相较于父母毫无了解的强硬的要求，夏长安知道导师是真的为了他好。

　　因为在保研面试的时候，他也给导师画了饼，说自己要读博。硕士期间也是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在努力。

　　导师还记挂着他这个灰溜溜毕业的学生。

　　但是时机已经不对了。

　　如果是他刚刚被鸽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接受这个机会，因为不甘心。

　　不甘心这么多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就算明知道读博对自己来说是“刀山火海”，他也要硬着头皮、咬着牙去闯一闯。

　　可他现在不一样了，他没了当时的锐气，他放下国内的一切后发现脱轨的生活也很好。

　　夏长安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理性分析自己并非只有“追求学历”这一条路。

　　他还有好多事可以做。

　　夏长安没有马上回导师的消息，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拒绝导师的一腔善意。

　　*

　　黎泊同样收到了国内的消息，不过他的消息就没那么善意了。

　　是他那部电影的男主和他的经纪人，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经纪人气冲冲问他：网上的那些料是你放的吗？你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厚道？

　　黎泊简直是一头雾水，他的微博都被夏长安删了，国内的朋友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主动打扰他，所以他完全不知道国内的娱乐圈风云变幻到哪个程度。

　　男主的话听起来就很温和了很多，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哪里不满意，有误会的话说开了比较好。

　　暗戳戳的软刀子。

　　黎泊先是给他爸发了消息，问他知不知道国内最近有什么娱乐新闻。

　　老半天才收到回信，但信息量约等于无。

　　他爸开篇先点明自己好久没关注国内的资讯了，后面便是他爸和他妈正潇洒自在地住在南法的某个庄园的生活描述。

　　听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黎泊无奈地回复他们，祝他们玩得开心。

　　最后还是把微博下了回来。

　　这不看还好，一点开发现自己的名字挂在热搜上，不过那个男主更严重，挂了好几条。

　　黎泊先是点开了自己的热搜，他眉一挑：哦吼，怎么突然没人骂了？

　　全是在打抱不平的。

　　虽然他也搞不懂路人们在不平些什么。

　　点开男主的热搜才发现这人被爆了好多料，不过都是些娱乐圈老生常谈的“耍大牌”“私德有亏”之类的。

　　其中一项还和自己有些牵扯，指出男主带资进组，魔改剧本和轧戏。

　　演技拉跨又乱改剧本，这电影还能好得了吗？

　　这下好了，之前那些对准黎泊的火力又冲着男主而去，甚至出现了同情黎泊的声音。

　　这风向转的，连黎泊本人都始料不及。

　　了解完情况后黎泊又把微博卸载了，也没打算回那两人的消息。

　　他知道当时网上突然开始讨伐自己的背后必然有那个男主的手笔，祸水东引嘛，常见的手段罢了。

　　只不过黎泊懒得计较了，他有很多个瞬间，连电影都懒得拍了。

　　但不代表着他还会好心地去给一个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人澄清。

　　演技差是有目共睹，乱改剧本也是确有其事，私德有亏又与他何干？

　　谁爱当大善人谁当，反正他不当。

　　铃铛踩着轻巧的步伐进了黎泊的房间，黎泊挠着铃铛的下巴，想起夏长安的消息，小声道：“你夏老师今天一个人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铃铛睨了黎泊一眼，翻过肚皮让他摸，黎泊一摸才发现这小家伙已经吃得肚子鼓了起来。

　　吃饱喝足后屈尊降贵地来宠幸一下黎泊。

　　“你真是，天天这么吃都不胖，也是有天赋。”

　　“喵呜！”铃铛不满地挠了一把黎泊。

　　小猫咪这下手没轻没重的，黎泊直接喜提一针狂犬病疫苗。

　　黎泊赶在医院下班之前去把疫苗打了。

　　罪魁祸首霸占着自己床不肯动弹，夏长安热热闹闹地跟同事聚餐，真是越想越悲凉啊。

　　然后，两个苦哈哈的人，在道加瓦河畔撞了个正着。

　　黎泊老远就看到了夏长安的身影，夏长安沿着河走，河边没有围栏，而他又走得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

　　黎泊以为他又喝多了，快步上前，一把把夏长安捞离了河边。

　　夏长安被吓了一跳，猛地推了一下，听到黎泊倒吸冷气的声音才意识到是他。

　　“你干嘛呢？”/“你干什么呢？”

　　两个人异口同声。

　　夏长安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黎泊仔细嗅了嗅，只闻到一股很舒服的沉香的味道。

　　今天还是精心打扮过才出门的呢。

　　“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也不怕掉河里。”

　　“你先放开。”夏长安挣扎了一下，黎泊才反应过来人还在自己怀里。

　　“怎么了？不开心？跟同事闹矛盾了？”黎泊没有马上放手，而是又趁机嗅了一口夏长安身上的气味。

　　“没有，同事挺好的。就是我导师联系我了。”

　　黎泊意识到了这是件正事，正了正神色，放开了夏长安，问：“跟升学的事情有关？”

　　“嗯，”夏长安神色黯淡，“现在有个名额。”

　　“那你想去嘛？”

　　“我爸妈一定会希望我去。”

　　“那你呢？”

　　“老师也是好心。”

　　黎泊扳过夏长安的肩膀，让自己能正视他的眼睛，温和又不容拒绝地诱导：“夏长安，你自己呢？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黎泊鲜少有这么严肃喊夏长安全名的时候。

　　夏长安不想直视黎泊的眼睛，也不想直视自己的内心。

　　可没人能一直停滞在十字路口，他终究要做出一个决定。

　　夏长安将自己的额头抵到黎泊的肩膀上，声音很轻很轻，还有一丝颤抖。

　　他说：“我知道了。”

　　黎泊缓缓拍着夏长安的背，这个无言的拥抱持续了很久很久。

　　“黎泊，你说我以后能干什么呢？”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实在想不出来就来给我当主演吧，或者我要是真转行当厨子了，咱俩就留在里加开个中餐馆？”

　　听到黎泊这不着调的话，夏长安的郁闷消散不少，“里加的市场就这么大，你还要去跟人家分一杯羹啊。”

　　“那要不去南法开？那边很漂亮，我猜你会喜欢。”黎泊想起了他爸妈。

　　夏长安清醒了一点，松开了黎泊，“你家人是不是在那边？”

　　黎泊点点头，“真开起来了先宰他们一笔。”

　　夏长安没接这个话茬，“你这大晚上的在外面干什么呢？”

　　黎泊苦笑道：“这就得问铃铛了。”黎泊沉痛地展示了一下还残留在他手臂上的罪证。

　　夏长安沉默了，最后给这件事定了个性，一锤定音：“一定是你招它了。”

　　黎泊只觉得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回到家的时候铃铛罕见的还在，夏长安有两天没见到铃铛了，激动地想抱它。

　　只是不知道铃铛今天是怎么了，没逗两下就……

　　黎泊陪夏长安去打疫苗的时候调笑道：“你怎么也招它了。”

　　夏长安无语。

　　怎么说呢，人类总不能和小猫咪计较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