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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车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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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片漫山遍野的火海。
高温像是要把空气烤干，枯木在火焰里噼啪作响，白骨滚入火海瞬间化作焦炭。火星四溅，腐肉的腥臭和焦味混杂，火光将漆黑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有人在身后大喊：“麒麟！别过去！你会死的！”
祝时烬没作声，心底有个声音响起：他不会让我死的。
那个声音又说：他在哪里？
焦虑和恐慌漫过四肢百骸，身体如一道闪电般飞掠出去，甚至化出了麒麟神兽本体，金光闪过，空间几度压缩折叠，下一瞬他已经出现在了山谷的入口。
快点，再快一点！
麒麟瞳孔紧缩，已经看见了那个重复过无数次的结局——
滚烫的金雨落下，在地面上灼出深不见底的沟壑，金红色的火焰从深渊里窜起，翻腾的热浪瞬间将他轰开了几百米。
就差一点！
冲天大火形成牢不可破的屏障，咆哮着吞噬了一切，麒麟看见自己的鳞片边缘已经烫得卷曲熔化，利爪深深扣进灼热的焦土里，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
隔着烈焰，一道身影自天际坠落，落地化成人形，头也不回地往山谷深处走去，火光更盛，隔绝了一切。
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却在还未落地时就被空气灼干。
“别走……”
闹铃响起，祝时烬头痛欲裂，闭着眼伸手在床头柜摸索几下，关了手机铃声。
他收回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摸到一手冰凉的水渍。
“啧，又来。”
自从两年前在金融大厦的火灾救援行动里出现幻觉，他总是反反复复地做同一个梦。
梦里自己真的是一只神兽麒麟，拥有极致的速度和上古神力，在漫天大火里追逐一个身影。
那道身影一次也没回过头，留他一个人在崩溃的情绪里醒来，泪流满面。
哦对，还有这个吊坠。
祝时烬摸到颈间股绳串的吊坠，拇指大小的剔透红玉，里面掺着几丝金色的物质，表面刻着看不懂的繁复花纹。做梦时隐隐发烫，现在已经逐渐降温了。
据说是自己小时候发过一场高烧，烧了一个月昏迷不醒。医院都把他请回家准备后事了，一个老道士在这时登门，把红玉塞在他心口，第二天就奇迹般退烧了。
老爸老妈对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老道感激不尽，给红玉打了孔，穿了绳挂在他脖子上，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戴着不离身。
多么老套的桥段，以后是不是还会出现一个美人拿着一模一样的吊坠找他兑现婚姻，说这玩意儿是定情信物啊？狗血小说里不都这么写么。
所以他梦里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祝时烬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床上爬起来——他还得去上班。
昨天是老爸生日，他回家陪老祝喝了半宿，又被怪梦扰了后半宿，脑仁突突的疼。
他头昏脑涨地挤进早高峰的车流里，没开一会儿就堵上了，跟着车流龟速地往前挪。
电台播放着轻松醒脑的音乐，电子广播尽职尽责地播报：
“今天是新元历2473年5月20日，首都时间7:18，也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小满节气。宁城天气晴转多云，气温在19到28摄氏度之间，东风转西南风……“
车流终于通了，前车动起来，祝时烬打了个哈欠，踩着油门加速——
咚！
直直撞上了前面白车的车尾。
沉闷的撞击声沿着尾椎一路撞上天灵盖，紧急制动的惯性带着祝时烬抖了三抖，人一下子清醒了。
哦豁，完蛋。
四周鸣笛声此起彼伏，他甩了甩发麻的双手，认命地下了车，敲敲前车驾驶室的车窗：“您好，抱歉追尾了您的车……”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年轻男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撞进眼里，他感到自己心脏狠狠揪了一下。
男生站得摇摇欲坠，从车里爬出来都吃力，祝时烬赶忙伸手去扶：“你慢点，放心，我肯定会赔偿……”
男生挣开了他的手，自己扶着车身，艰难地往两车相撞的地方挪过去，
然后对着凹陷进去的车屁股，哇的吐了一口血。
祝时烬：“……”
祝时烬：“先生你还好吗！”
男生还在断断续续地咳血，白色上衣前襟全是触目惊心的血迹，扶着车身慢慢蹲了下去。
不好，这是出事了。
紧急情况，祝时烬也管不得男生愿不愿意让人触碰，说了声“得罪”，直接把蜷在地上的人打横抱起来。
道路边的能量检测仪亮起红灯：“警告，警告，能量波动超过一千科瓦……”
在人们的惊呼声里，祝时烬抱着人助跑一步用力一蹬，直接腾空飞起来，地面众人只见电光一闪，两个人瞬息间就来到了医院上空。
他把人送进急救室，脑子里的线缠成了一团乱麻。他从若干线头中理出一条，靠在走廊外墙给单位和保险公司打电话。
走廊的另一头忽然传来喧闹，祝时烬转头看去，一个身穿病号服的人踉踉跄跄地跑过来。
走廊狭窄，那人似乎辨不清方向，歪斜着冲出去，不出意外地撞上坚硬的墙壁，发出令人肉痛的闷响。他仰身倒在地上，双腿剧烈抽搐起来。匆匆赶到的医护把人拖起来，一左一右架着走，周围目睹了方才病发情景的人们纷纷皱眉避让。
从面前路过时，祝时烬对上了那双无神的眼，外凸的眼球布满了红色血丝，病人看着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口水从嘴角淌进脖颈。
嚎啕大哭的家属从后面赶来，抹着眼泪吼声尖利：“我的儿啊，怎么那么命苦啊，治不好他我要把你们都告上法庭……”
待他们走远，避让的人们才慢慢聚拢，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那人是精神病吗，好可怕。”
“哦哟，这家属喊的我耳朵疼。”
“这是我早上看到的第三个了，发作起来有哭有笑的，个个都不一样……”
“应该送到精神病院去……”
祝时烬默默地远离了叽叽喳喳的人群，揉了揉太阳穴，刚刚缓和下来的脑子又被吵得生疼。这个兵荒马乱的早晨，真是十分操蛋。
“你好，请问你是崔离家属吗？”一位护士走过来询问道。
“谁？”
“崔离先生，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是你送他来的吗？”护士翻着手上的记录单。
“哦，是，是我，他怎么样了？”
“患者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已经安排他住院治疗，病房请这边走……”
崔离睁开眼，视野里是洁白的病房。
他躺在病床上，身上穿着病号服，左手正在输液。
早上起床时就喘不过气，他直觉自己要发病，随手抓了件卫衣套上就出了门。
早高峰不好打车，自己这身体状况也挤不上人满为患的地铁。开车半路上已经头昏眼花，正想找个路边停下，车被追尾了。
自己好像穿的是件白色卫衣，吐得前襟大片的红，场面可能有点吓人，不知道有没有沾到送他来的人身上。
正想着，病房门轻轻地推开。
一个男人跟在护士身后走进来，身高腿长，看着有将近一米九。他微微低着头，脊背倒挺得很直，在病床旁站定。
护士温声叮嘱着注意事项，那人安静地站在一旁，两手插在黑色外套的口袋里。蓬松的发丝搭在额前，鼻梁很挺，眼尾微微下垂，嘴唇抿着，看着有些冷漠。
看年纪像是个大学生，送他来医院别耽误上早课了。崔离心想。
护士离开后，男人在一旁的陪护椅上坐下，椅子比较矮，两条长腿有些拘束地收着，率先开口道：
“很抱歉撞了你的车，还害你吐了血，车的损失和医药费我都会承担。”
其实我吐血和你没关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递到崔离眼前：“我叫祝时烬，就职于特案中心，这是我的工作证。”
崔离看着工作证，
姓名：祝时烬
妖力等级：A级麒麟
职务：国家特殊案件及非自然现象治安管理中心外勤部第二支队队长
……
后面他不想看了。余光瞥见证件照，深邃的五官上镜了也非常扛打，盯着镜头的眼神很锋利，制服上的肩章和警徽闪着寒芒。
和眼前这人的气质不太一样。
什么大学生，原来已经是警察了。
崔离合上工作证还给祝时烬：“我叫崔离，离开的离。”
尽管刚才已经听护士说过了，祝时烬还是忍不住心想，怎么会有人起这么不吉利的名字呢？
手机响起了电话铃，祝时烬说了声抱歉，走到病房外接电话。没一会儿打完进来。
“祝警官有事先去忙吧，我联系了我朋友过来，这边不用照顾。”崔离大方地说。
祝时烬非常抱歉，临走前留下了电话名片：“有需要你随时联系我，你放心，赔偿肯定一分不少。”
崔离点头说好。
过了一会儿，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和崔离聊天：“又见面了崔先生，温总已经交待过了，让您安心休养。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我这是老毛病了，和你们都成熟人了。”
护士被他逗笑：“我们倒希望不用经常见到您。”
走廊上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喊，崔离轻声问道：“外头在哭什么？”
“是隔壁失魂症患者的家属。”护士换上输液瓶，调节好点滴的速度，“哭自家孩子睁着眼，却叫也叫不醒，医生也没办法。”
“失魂症？”
“是，最近一个月出现的新病症。病人送来的时候浑浑噩噩，没一会儿就会发疯，再之后进入植物人状态，眼睛合不上，跟丢了魂似的。说不好是怎么得的病，崔先生出门也小心一点。”
护士安顿好他，推着治疗车离开了。崔离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